'猫猫咖啡厅’送走了一步三回头的乡亲们,把老宅大门关上,擦了把额头的汗心有余悸。
她攥紧手机,小心翼翼看了眼身边熟悉又陌生的老太太,不知道怎么开口。
黄娘瞥了她一眼,知道她想说什么,哼笑一声道:
“放心吧,我对这种又老又丑,没几年好活的皮囊不感兴趣,之所以还在这儿也不是要折腾那赖汉一家,是你嫲嫲的身体太弱了,我不进来压制着里头的‘鸡鬼’,要不了两天她就会被穿肠破腹而死。”
作为黄鼠狼,黄娘本身就和‘鸡鬼’不对付,互看生厌。
它进入老太太的身体后虽然压制了病情,但也让本就心有怨气的‘鸡鬼’更是怀恨在心,不愿离去了。
黄娘撇撇嘴,看了眼她手里的手机。
'猫猫咖啡厅’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想起自己还在直播连麦中,忙开口问道:
“桑桑你还在吗?!”
顾之桑:“我在。”
'猫猫咖啡厅’:“你知道怎么样能把我奶奶身体里的‘鸡鬼’赶走吗?”
顾之桑说道:“‘鸡鬼’虽然也是钻入人的身体,食用人的血肉生机的一种东西,但它归根结底是‘灵’而不是单纯的蛊虫,普通的祛蛊之术是赶不走它的。你生活在左江一代,村里又有神婆,应该对此道有一定的了解。”
“我会写下除‘鸡鬼’需用的东西,以及破解之法,你带着你奶奶和我写的去找神婆,她应该就明白了。对了,记得准备贡品拜‘鸡鬼’化解劫难,如果你们没有办法完全除掉它,就不要结怨。”
“实在没有办法了,你可以联系节目组后来找我,在此之前估计这位黄道友都要好‘人’做到底了。”
黄娘轻哼一声,本想说‘鸡鬼’这种惹人厌的东西有什么拜的,但想想顾之桑说得也对。
寻常神婆很难把‘鸡鬼’消灭,万一‘猫猫咖啡厅’对它不敬,它被驱赶后反而还会怀恨在心,留下恶果。
'猫猫咖啡厅’松了口气,点点头称‘好’。
她懂得人情世故,当即表示这些天也会为黄娘准备好丰厚的贡品,以表谢意。
而后两边的连线便彻底断开了。
神奇的动物仙附身,‘鸡鬼’害人,以及乡邻之间的对峙,让附身事件很快登上热搜,引发了新一波的热议。
除了在讨论老太太小儿子一家的不孝行为,探讨民间的附身传说,也有不少不相信玄学存在的人觉得太假了。
尽管很多网友都劝他们去看看节目,就会知道这档节目里事件真的很难作假,但就是有很多人固执己见,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
直播间内,顾之桑轻轻叹了一口气。
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了,原本这个时间点她都该下班了,但是今天还有一桩玄学事件没有解决。
在和‘猫猫咖啡厅’连麦的时候,‘风的皇冠’已经驱车到了E市东郊,把车停在了废弃医学院的外面,自己举着手机等候在了外面。
或许是因为顾之桑说他撞邪的话,让他心中产生了一些对此处的怀疑和恐惧,刚刚下车到地方,看着不远处学校废弃的大楼,他就觉得后脊一凉打了个哆嗦,没敢自己进去而是蹲在外面看直播。
听着直播间里什么‘黄仙附身’,‘鸡鬼作祟’,他一边觉得有趣又挺瘆人,另一边又觉得这些事太戏剧化了,又开始纠结顾之桑的话的真假。
看到他上节目的好友们纷纷给他弹消息,问他情况的,调侃他真撞邪的……
'风的皇冠’回复了几句,看到顾之桑终于结束了上一场连麦,忙在评论区发了消息:【顾大师,我已经到学校了。】
底下很快就跳出了数十条回复:
【终于等到你!】
【啊啊啊已经激动起来了,联动联动!】
顾之桑看到了‘风的皇冠’的消息,于是邀请他重新上麦,两人重连之后‘风的皇冠’把直播转为了后置摄像头,对着自己前方的路和景物说道:
“为了方便顾大师和大家观看,我就举着手机吧,提醒一下各位接受能力一般的观众朋友,这栋大楼里吓人的东西挺多的,骨架啊标本啊……最好做足心理准备。”
他忽然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防毒面具,在镜头前展示了一下说道:
“哦对了,我一会儿会把这个带上,声音可能会有点闷闷的。虽然化学泄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但万一有点什么残留呢,所以还是得顾好小命。”
看到他连防毒面具都准备了,不少观众直扣‘厉害’。
紧接着,‘风的皇冠’便拿着手机开始往里走,“顾大师我应该拍哪里?”
顾之桑说道:“你拍摄视频期间都去了什么地方,最好都拍一下吧,隔着屏幕我无法确定大概的位置。”
实际上在她的眼里,整个校园的上空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肉眼不可见的薄雾。
这些雾气并不是阴气鬼气,而是一些残留的念力,尸体降解后气体,有点类似于墓园土壤的上空。
少许吸入一些对人体是没有害处的,但若是长时间生活在这里,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
屏幕上‘风的皇冠’直奔解剖大楼。
因为各个需要学人体,学解剖的专业学生都在这里上课,几乎每一个教室里都放着人体骨架,墙上都贴着蒙尘的内脏静脉图。
'风的皇冠’:“我拍视频的时候直接来的这里,因为别的地方没啥好拍的……”
到了二楼之后,一些教室的骨架便陡然增多,部分架子上还摆放着标本瓶。
有的掉在地上砸碎了满地玻璃渣,镜头扫过地上的时候能隐约看到那处地面的颜色要暗许多,应该是里面的标本掉在地上后暴露在空气里,腐烂氧化后的残留。
有的瓶子还完完整整,能看到里面的标本形状。
那么多年过去没有换过内置溶液,一些瓶子里已经浑浊了,另一些保存完好的还清晰可见。
“这边就是解剖实验室了,嗯……我怕直播间会被封,具体的画面还是不拍了,总之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心理准备,无异于看到了恐怖片现场。大家可以自行想象一下。”
'风的皇冠’耸了耸肩,看向直播间里的顾之桑问道:“顾大师,你觉得如何?”
顾之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暂时还没异常,你身上的怨气并不是遗留在这里的骨骼的主人所造成,其实死后魂魄归入地府之后,阴魂是能感受到自己生前的尸身所在地的。它们应该知道自己的遗体被留在了废弃之地,也回来看过,所以这里才会笼罩着一些淡淡的幽怨之气。”
就像有些人能够在做梦的时候,梦到亲人浑身血淋淋站在某棵树下,某片湖边,醒来之后再前往地方寻找,就找到了失踪亲人的尸骨是一个道理。
那些逝世的阴魂在指引亲人去寻骨,它们不想在荒郊野外,做无根之鬼。
顾之桑本人是很敬佩这些捐献出遗体,让后人投入研究的人的。
直播间内也有不少学医的,医学生观众们表示:
【我们学校对大体老师都是很尊敬的,开始解剖实验之前要鞠躬,在解剖的时候绝对不会嘻嘻哈哈,而且学校方还会组织回收无法研究的大体老师,进行焚烧和下葬。】
【当年化学用品爆炸,毒气泄露,学校里的学生老师应该走得都挺急吧,要不是真的情况紧急,我觉得不会出现这种纰漏的。】
【刚看到这么多骨架和器官标本的时候,第一时间是觉得很吓人,但想到这些都是生前很勇敢很善良的人们,我心里的害怕一下就淡了许多。】
【希望E市当地能派人过来,把里面的大体老师们妥善安置吧,这样放在这边也不是个事儿啊。】
顾之桑也看到了直播间内的评论,点点头说道:
“说的没错,它们身上都是有功德之力的,没有害人之心。”
或许有不少阴魂在死后感受到了尸身的存放不妥,这些年陆陆续续有不少阴魂上来看过。
看到这一幕后它们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满和难过,经年累月后才在废弃学校的上空留下了一片淡淡的灰雾。
但它们也知道事出有因,怪不得任何人,所以这些灰雾中才没有攻击性,不会侵蚀来往的普通人。
'风的皇冠’身上的怨气却极重,在吞噬他的生气。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里,‘风的皇冠’一个个教室地拍摄,有的屋子里的画面着实有些吓人。
比如标本室内,不少瓶身保存完好的标本排列在里面,甚至有不少较大的罐子。
'风的皇冠’都没有细拍,饶是如此,直播间里不少观众们已经吓得嗷嗷直叫了。
因着顾之桑说的话,他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生怕在哪一间屋子里就撞上了什么东西。
时间缓缓流逝,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可‘风的皇冠’的心跳莫名加快,总觉得有些慌张。
楼道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他自己的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他只能加快语速来缓解自己的紧张,不知不觉中他的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手心也湿漉漉的。
来到一间空旷的超大教室后,‘风的皇冠’的声音加大,说道:
“这个地方就是视频里那个打了一片马赛克的大池子了,我之前拍摄的时候是自己进去了,里面大概也看了一下,现在在直播还有很多未成年,就算了。我站在门口给大家拍一下大概的内部结构吧。”
他说着,举起了拿着手机的双手,对准了屋里。
此处说是教室,更像是一个小型仓库。
里头没有货架,只有最贴近墙壁的地方有一些架子,上面摆放着不少抽水管一样的工具,里头还有几个大玻璃瓶。
教室的中部被几个大大小小的池子占据了,最大的一个池子估计长宽都有六七米,壁高一米左右,简直就像个小型泳池。
从‘风的皇冠’的位置只能隐约拍到一些影子,拍不清楚池子里的东西。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解说:“这外面贴着的教室铭牌掉了,我最开始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这是干嘛的,在外面闻到一股子刺刺的,说不上来的味道,一进去给我吓傻了。后面我剪辑视频的时候查了一下资料,这边应该就是存放,浸泡大体老师的‘尸池’了。”
“如果这所学校还在使用,还有学生的话,这些池子里应该会装满福尔马林液体,进行防腐杀菌……”
之所以不进入拍摄,是因为当年学校的老师学生撤离时,不仅校内的标本和仪器无法带走,池子里浸泡的大体老师也来不及处理。
暴露在空气中几年,里面的福尔马林液体早就挥发完毕了。
人死后尸身若是暴露在空气中,一般一到五年就会连骨头都完全降解,只不过池子里的骸骨都被福尔马林浸泡过,现在还有部分骸骨残存。
倒是不恐怖,就是对着拍总归不太尊敬。
稍微拍摄一番后,‘风的皇冠’就想像之前那样离开这个房间,去往下一个地方,顾之桑的声音却忽然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风的皇冠’。”
他心脏狠狠一跳,莫名其妙更紧张了,一时间后背都出了一层虚汗,喉头发紧:“怎么了顾大师?”
顾之桑神情严肃紧盯着屏幕,声音却非常轻:“你不要慌,就像正常那样说说话和观众们互动就行,但是退出这间房子的时候不要转身,再迈出房门,你听得懂我的意思么,直接后退出房间。”
“然后出去之后,离开这个学校。”
'风的皇冠’观众们:?!!
几乎是顾之桑声音落下的瞬间,‘风的皇冠’觉得自己头皮都炸开了,差点手抖到拿不稳手机。
他心中有太多的疑窦,可是却根本不敢问出声,这一刻他觉得整个大房间里都阴森恐怖至极,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
因着顾之桑的嘱咐,他只能僵硬着开口,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全部的关注点都在自己的腿上,往房间后退去。
在此过程中,他控制不住地抬眼往前方看了一下。
大房间内依然是那几个空空荡荡,干涸的池子,什么都没有,他紧绷的心弦刚刚松懈一些,便听顾之桑低呵:“跑!”
'风的皇冠’撒开腿就往外面跑去,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咚咚作响,和他面具里的呼吸声,心跳声融为一体。
他死死握住手机,仿佛这就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竭力捕捉着顾之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