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防止考场舞弊徇私。
考生中自然少不了朝中重臣或是考官们自身门系的学子,为免他们从字迹中辨别出各自的学子,进而徇私给高名,均会由誊录官将这些糊名的考生的墨卷重新誊录一遍。
誊录官亦会在监考官的坐镇下完成工作的,期间不得随意走动,亦不能擅改考生答案,誊录完后还会有专门的对卷官将誊录卷与考生墨卷确认一致,甚至连原墨卷出错的地方也得一样才会放行通过。
之后,掌卷所编号后,墨卷会被封存起来,誊录卷则会送到内帘官手中,各房考官这才开始阅卷。
考卷分十等一份,而后抽签决定先看哪一份。
查阅考卷的,除了各位考官们,还有辅助考官的阅卷官,他们会率先筛选出一批不通过的考卷,譬如卷面不洁,字迹潦草不清,答案文理不通,错词漏字频出,以及犯忌触讳的,等等,余下,才是考官们过目审阅的考卷。
此次会试参考举子近四千,取三百以内,便是剔除了部分不入的考卷,余下要审阅的考卷亦不在小数,所以审阅书卷的过程,非一日能完成。
而主持这届春闱的考官们自然只能住在贡院里,同吃同住,直到将三百名进士考卷挑选出来。
接下来便是更难的排榜。
一科三百进士,成绩总有高低,尤其是前十名,直接关系到殿试排位。
这个时候,关于首甲跟排名,诸位考官们都会有自己的见解,冲突最甚,吵得最激烈的就是这个时候了。
毕竟虽然是糊名,但自家学子的破题,解题,以及行赋做诗的风格还是改不掉的,一见着熟悉的卷纸,为着可能性拼一拼,各家考官都据理力争,力图让自家门生博个好排名,指不定殿试时就夺下魁首了。
经过几番争执,平息异议后,最终,十份考卷脱颖而出。
接着便是又一番碰撞,最后,将十份考卷从大多数认可的优异程度,从首甲的位置排序,确定了前十位进士的排名。
至于这前十位进士是谁?自然等听榜时公布了。
第140章
命运已经被决定的考生们,这些日子在京城里的不要太快活。
尤其是难得来一次京城,手里又有余钱的学子们,既然已经应试结束,自然要到皇都各处转一转的。
所以,这段时间,整个京城是热闹非凡,读书人们的诗会,酒会络绎不绝,各个酒楼茶馆都生意爆满,陈家酒楼,也是如此。
陈家酒楼原本名声在鼎,再有亲自下场来尝试过各样点心的学子绝口称赞,带动了一波又一波学子客潮到陈家酒楼里。
虽说是酒楼,但早中晚都会供应推车点心,若只是斋吃点心,却是用热茶相佐。
点心精致,茶水清雅,闲来慢慢品尝,谈古论今、读诗做赋均可,正符合读书人的身份。
所以,陈家酒楼很快成为学子们交际的主要场所,那三楼,原本女客最多的,如今见京城里读书人众多,京城人家拘着女眷不让出门,少了夫人姑娘们,却多了凭风眺望的读书人,便是租出去给各地来的读书人开诗会,也日日订满。
这可乐坏了陈东家。
人多,代表银子多啊!
奈斯!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不仅陈东家每日都笑盈盈地,那诸位合伙人看着满座的学子们,心里也在乐呵。
啊,陈家酒楼,真是聚宝盆呐!
幸亏当初有远见,跟敬爱的陈东家合伙开了这酒楼。
不然,哪里有今日的财源滚滚呢!
曾经是颓废大叔的施存祈每日在家在酒楼都满脸堆笑,开朗极了。
什么月满楼,施大东家,都抛脑后去了,一心一意为陈家酒楼鞠躬尽瘁,就差没死而后已了。
沧莫南心里高兴是高兴,却是惋惜居多。
啊!当初为什么自己不促成沧家跟陈娘子合伙开酒楼?
啊!当初为什么自己不大胆一些跟陈娘子多买一成?
啊!为什么陈娘子偏偏已为人妇!
至于柳风,则已经是日日乐得嘿嘿嘿,沉浸在自己这个月又要多个千两银子的喜悦当中了。
而来帮衬陈家酒楼的熟人中,当然也有江公子的身影的。
自从带二叔跟二婶来吃了一顿后,一家子都成了这里的常客,二叔时不时就带同僚来叹茶吃饭,堂哥也会带相熟的朋友来这里吃点心,二婶最夸张,居然时不时约上三五知己就要来陈家酒楼享受推车服务。
眼看着陈家酒楼从开业,到如今一跃成为京城的大热门酒楼,食客盈门,江禹心里想起来当初陈娘ᴶˢᴳᴮᴮ子找自己入伙,就隐隐有些后悔。
不过一想到父亲的叮嘱,又勉强自己将这丝后悔撇去。
堂堂读书人,怎能为这点蝇头小利所吸引?
如今这酒楼看着是旺盛,谁知晓这陈娘子背后是依仗了谁人的势才造成这般好局面的?
若为她所利用的是江家……
江禹想到宫里的姑姑,登时神清气爽!
罢了罢了,读书人,还是学业要紧!
这次会试魁首,他可是势在必得的。
三月初二,贡院放榜,参与这一次会试的学子们与家眷们,早早地就将贡院围得水泄不通,一眼瞧过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比陈念莞在楚州府等待乡试结果的人翻了四倍不止。
十年寒窗,等的便是天下知的这一刻,没有学子能安心坐在府上家里客栈,都想来现场听榜等待最终结果的,甚至是亲眼确认自己榜上有名。
而京城人士如今的目光,也全都等着今日的揭榜。
跟乡试不一样,捷报是从头报起的,所以官衙张榜后,第一个报的,将是这次会试的会元郎,至于是不是状元,还得等五日后殿试上由圣上钦点。
“捷报,顺弘二十九年,会试正首第一名,会元郎,楚州府,江禹,江老爷!”
众声哗然!有贺喜的有起哄的!
官吏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人群里一起来听榜的陈念莞不由得握紧了张二郎的手。
江禹居然是第一!
与他们站在一起的曾四跟陈念蹇都咽了一下唾沫,眼里羡嫉。
张二郎瞥了陈念莞一眼,忍不住回握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啧,虽然进士楼不错,可还是状元楼最好啊!
那报喜的舞狮跟铜锣声消下去的时候,报子开始念第二名。
“捷报!顺弘二十九年,会试第二名,楚州府,张玉郎,张老爷!”
陈念莞听得夫君的名字,愣了。
连陈念蹇跟曾四也愣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吧?张玉郎?是不是叫错名儿了?
张玉郎乡试可是才五十二名,比他们两个排名还低,怎么可能会考第二名,仅仅屈居会元之下?
陈念蹇跟曾四忍不住都转头去看张玉郎。
张玉郎握着拳头放在嘴边笑得灿烂,“莞莞,第二!”
陈念莞也笑着忍不住跳了一下。
她就知道!
夫君运气可好了!
第二,那就是有可能进殿试前三甲,夺取状元有希望了!
啊,自己嫁的夫君居然真是大学霸级别的!
陈念莞觉得自己运气也好极了,一颗小心脏砰砰砰地跳。
不得了,一直盼着要张二做状元郎的美梦,就要实现了吗?
“怎么回事?两个楚州府的考生考中第一第二?”
“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张老爷,张老爷在何处?”报喜的人在人群里喊。
“在这,在这呢!”小佑跟四丫没等陈念莞喊,就乐滋滋地叫开了。
呀,陈东家的夫君是进士第二啊,他们这些做伙计的多又面子的!
人群里早开了一条路,让报子过来,将捷报复念了一遍。
跟着一起过来的两大猛兽早跟旁边的人家一起叫喊开来,进士啊!
乖乖,还是名列第二的进士,那就是说,自家老爷是读书人里头第二厉害的人了!
陈念莞跟众人一起笑了起来,差点都忘了给喜钱。
在贡院附近的茶馆里,被众人拥簇着恭喜的江禹,听到张玉郎的名字,也是一怔。
第二,居然是张玉郎,陈娘子的夫君!
太出人意表了。
那陈念蹇与曾四亦是同样的心理,见着张玉郎接受众人恭贺,甚至都没了听捷报的兴致,直到四丫喊:“东家,陈三公子也考中了!”
陈念蹇跟曾四这才一回神。
“排多少名儿?”
“二十一名!”
堪堪缀在二甲末尾!
原本,考中了进士,应该高兴的,但在张玉郎夺得一甲第二的赫赫成绩下,陈念蹇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同样心情有点微妙的,还有曾四。
他考取的名次比两位同门都要低,竟然排在了二百三十四名,差不多三百进士末尾了,心里自然是颇不是滋味的,再想想自己备考期间的混账事,追悔莫及。
若是当初心志再强一些,怎会连张二都考不过呢?
但无论名次高低,既然过了会试这一关,妥妥一个进士功名是跑不掉了,这么一想,曾四便又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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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回到陈家酒楼后,陈东家马上叫施大掌柜将这个喜讯传了下去,要跟诸多主顾众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