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东篱跳上车:“有多少人?”
“六十六,数据是过山风整理的,应该没有错误。”卫竞回答。
这几天秦东篱让项炜做个对照组,对比秦东篱当从事前后,法天教太阴|部每次参与祷告的人员名单,大概率能把普通信众分出两到三个迷信程度——
到底她们是信仰偏向法天教,还是信仰偏向秦东篱。
太阳部同理。
今天秦东篱要见的,是后者,她始终相信基层是最重要的。
抢在法天教煽动民意之前,把老百姓稳住,少一波人陪他们搞事,争取减少东望州事态升级的可能性。
最好的结果,是无辜民众可以在一觉醒来后,不觉得东望州有过多么强烈的震动,一如往常生活度日。
“走!”
秦东篱坐稳后,卫竞扬鞭,马儿撒开蹄子就往城外跑去。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村子的祷告堂旧址,神像已经被总督府收走了,秦东篱和卫竞到时,一队士兵守在外围,看到人来,立刻放行。
里面人很多,都是村里被法天教迷惑过的村民,男男女女都有,甚至有的全家老小都在。
在看到秦东篱和卫竞走进来时,他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纷纷迎上来,吵吵嚷嚷问怎么回事。
“从事,你们也是被关进来的吗?”
“从事,洪先生他们怎么样?”
“这到底是怎么了,忽然就说法天教是乱党,这!!!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秦从事,你们真的造反了吗?!”
总督府士兵站在二人身后侧,组织纪律:“安静——”
秦东篱和卫竞对视一眼,在对方的肯定下,走到了大家面前:“我不是法天教的人,也不会和什么神女说话。”
她的坦白局,大家都认认真真地在听,虽然不敢置信,但是事实。
“可是,您确实帮了我们许多忙。”一位二十来岁的姐姐说道,她手里还牵着个半大的女儿,“教了我们许多很有用的东西。”
秦东篱笑着,摊开双手:“看,能帮助人的,最后还是人。”
“可是……其实法天教也很好了,我入教学会了认字,也没有那么坏吧?洪先生教大家认字,都不收钱的。”有人挠头,他对法天教的已经有了很深的情感。
秦东篱还是很有耐心地开导这些被洗脑的老百姓:“那我们就来算一笔账吧。”
“大家每次祷告日都拿出来多少钱祷告?加在一起有多少钱了?”
有人算得快:“我,我每次都去……八百文不止了……”看着每次去,不怎么花钱,积累起来,也是一笔巨款。
秦东篱:“不说东望书院,就是我们南山巷头的启蒙书院吧,认字启蒙读书,一年五百文,能认的字读的书比在法天教多得多。还有一些工坊,去当学徒,三年,最多的不到百文钱,也能识字。不然就去饭馆当个跑堂的小二,至少菜单也能教认全了,还有月钱。”
“对于我们在座的各位,在座的,有时间精力去求神祷告的各位来说,识字的成本其实不高,高的,是学本事的成本。”
“大家的钱被洪先生送去了法天教的总坛,他们用这笔钱招兵买马,准备造反。”
众人:!!!
“我们没有想造反啊!”
“从事,怎么办,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期间,一位妇女站出来,眼睛通红,她是被秦东篱传授了泼糖浆的反抗家暴成功的那位:“可是,如果没有法天教,我根本不会认识秦从事,我也不会有今天。现在,我家里,都是我说了算,不用被打,不用被责骂生不出男孩,不用每天低头伺候他们……”
“哈哈,很感谢大家对我的认可,”秦东篱对她特意筛选出来的人群说,“嗐,法天教在许多地方都有开设分坛,但秦东篱只有一个对不对?前两年没有秦东篱的时候,你们有多少祷告得到解决了?”
“甚至可以说,有些人的苦难,正是法天教带来的。”
众人:……好像真的是!是秦东篱当从事之后,祷告的人才多了起来的!
……
“秦从事——不,秦老板!谢谢你!”
“还有卫小哥谢谢你教我们那些小机关,特别实用!”
他们给村里的老百姓们做完了第一轮的思想工作后,把从箱子里带来的花牌和农书工书,还有秦东篱收集来的一些本地歌书,都是老百姓们唱的歌,以前是口口相传,现在是整合在一起,能学到更多的歌词,还有许多村里用得着的,一并都发了出去。
而花牌的第一个玩法,就叫斗地主!
这是通过了APP审核的,应该……或许……不算在造反那一行吧……秦东篱有些担忧,不过卫竞说不算,她就姑且信了。
等他们再次回到城中,法天教主从犯已经全部收押,秦东篱作为内应之一,还需要去过山风处报备记录,以免后续被误算。
特令留着,等最后天家赏罚再用。
在衙门里,秦东篱了解到了事情的大致过程,项炜说的东望州法天教背后最大的鱼,正是原来的知州大人,最近东望州各大衙门前面热闹非常,全是被拔了官皮的犯人。
这段时间,总督府一直在前面吸引法天教的注意力,干扰他们的判断,过山风趁机抄了知州的家,把东望州的官场彻底整治一遍,处理掉了近乎六成的官员,堪称刮骨疗毒。
后期的审讯工作量很大,过山风忙得脚不沾地。
除了一位幸运儿,项炜。
秦东篱还不知道项炜的身份,秦泰也是壮了胆子,才敢严肃警告他,他一旦暴露,就凭东家那个脑瓜子,能把自己人全扒出来,还说田黍是皇上安排过来的,拿皇上来压他。
项炜:……他当然知道不能说,但秦泰不知道,倒是他以此为由骗了秦泰几顿酒菜。
“糟心的事终于告一段落了!”秦东篱一身轻松,回到书肆里已经有些晚了,田黍饭菜已经做好,她说,“明天去南山饭馆吃顿庆功酒,秦老板请客。”
古方婕欢呼:“好诶!”
六只狗:“汪汪汪汪汪!”
法天教结案期间,符粱回家和爹娘待一块,享受从未有过的亲子时光。
自然书肆变成了一片快乐的海洋,外面风云突变,里头日子照样过,大家都收拾好残局,洗澡、洗衣服,没有什么改变。
第二天照旧开张营业,秦东篱心情大好,站在二楼吹风,一低头,看到了楼下院子里站了群外人。
“秦泰,什么事啊?”
正在和那群外人交流的秦泰抬头:“东家……”
秦东篱下了楼,走过去,正好听到为首的那个有些圆圆的男人在说:“只是说见秦王一面,没有其他意思。”
他们衣着得体,姿态挺拔,不想秦东篱认识的那些普通商人。
“秦王?”秦东篱打着哈欠,问秦泰,“你兄弟?”
“…………”秦泰膝盖一软,差点就跪了,“不,不是。”
圆圆的男人见秦东篱,给她供一拱手:“在下姓桂,叫我桂三就好,您就是秦掌柜了?”
秦东篱打起精神来:“你好你好,你们来是找人,还是谈合作?哦,要不我们到屋里坐下聊?”
“也好也好。”桂三撩袍抬腿,正要跟着秦东篱去,“我们说的秦王,是秦王殿下,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小儿子,最近隐姓埋名,一直待在贵书肆里,有劳掌柜照应了。”
秦东篱优哉游哉地上台阶:“哦,那种秦王啊,还挺接地气的。”
桂三等人:???我们想看的是你受宠若惊、不敢置信、诚惶诚恐、大受震撼的反应,不是这个!!
“哪种秦王?”秦东篱站在门口,不进去,转过身来,眼里的困意顿消,显然是清醒过来了,“谁啊?”
桂三很满意,对对对,我就是要看这种反应,可以再深刻一点,再激烈一点吗?
但是秦老板不可以,她很淡然地看向秦泰:“你知道我们书肆有个秦王……殿下吗?”
一楼一小屋的门也开了,卫竞不修边幅,伸着懒腰出来蹭到秦东篱身边,眼睛湿漉漉的,打哈欠说话有些不清楚:“领导,我们早饭吃什么啊?”
秦泰:……
那群人立马转身面向卫竞,看着他,人多,动作就非常明显了。
卫竞后知后觉:嗯?我要怎么反应?
秦东篱:嗯?原来是你小子?
桂三老泪纵横:“参见秦王殿下——”
太久不见,小殿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这、这看上去,开朗了许多,真像个普通百姓,也难怪要离宫出走,原来是不愿受到拘束。
想必是不愿回宫的,到时候见了陛下又要……唉。
为什么桂总管会来东望州啊?卫竞下意识躲闪,退到秦东篱背后,浑身绷紧:“看我做什么?你、你们找那个秦王殿下,和我卫竞有什么关系……”
玩梗自爆是吧卫竞,秦东篱到底还是护着他的:“卫竞家是做买卖的,而且他家里人全部死于火灾,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可能真的是你们找错人了。”
众人:!!!??
不要命了你!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末了,秦东篱又补一句:“古方婕可以作证,她可是卫竞的表妹。”
他就知道!东家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个一个都跑不了,秦泰感到一阵窒息,完了完了,东家看上去都气疯了。
连东南总督府的大小姐也被拉下水,这可是御前大总管,要是上面纠结东家出言不逊,殿下和大小姐也跑不了的,秦泰在心里呼唤,田哥,田哥你在哪里!!
他田哥刚去了对面南山饭馆订餐,又买了早饭回来:“东家起了吗?我已经——”
秋高气爽的好天气,中楼堂屋阴云密布。
秦东篱坐在主位,靠着椅背,两手搭在椅圈扶手上,非常大气。
旁边坐着的,是低头缩脖子,不敢吱声的古方婕,后面站着冲他尴尬使眼色摸鼻子的秦泰,另一边是……
是御前大总管!
和他的好兄弟们!好兄弟们还给他一个不明不白的坏笑。
但是,田黍不愧是田黍,他还可以镇定自若地把两盒早点在桌面放好,还把进屋钱的话接上:“预定好晚宴了。”
“呜呜……”古方婕不禁出声,企图蒙混过关。
秦东篱把特令找出来,抛高,接住,抛高,接住:“不要那么紧张,这不是有好处吗,托卫竞和古方婕的福,我们跟总督府合作很愉快。”
“哦,还有过山风。”秦东篱接住落下的特令牌子,收拢到拳头里。
记仇名单,再添一员。
此时正在准备想皇帝汇报工作的项炜忽然一冷,摸摸腰侧的蛇刀,安定下来,过山风向来谨慎,不可能有什么遗漏的大问题,他想。
一直不见人的卫竞终于走进了田黍的视野,只见他怀里抱着一个上了锁的箱子,快乐地雀跃地狗腿地走到秦东篱身边,把古方婕挤开,把箱子放到桌上:“别生气了,看我给你报的仇!”
“什么?”秦东篱身子微微前倾,看卫竞打开了那个复仇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