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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人群中却有了新的声音:
“你们说,要是咱们老家的郡县也归顺了慎郡王该多好啊!这样我们回到家乡也能享受郡王治下的种种好处了!”
这话简直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纷纷醒悟。
对啊,要是他们的家乡也归入慎郡王治下,那他们完全不用背井离乡,在自己家乡就能分到田地,过上轻徭薄赋,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而且,他们的家乡地处秦川平原,千里沃土,那分到的田地基本都是上等良田,可比天沙鼎德这样的边陲之地好多了!
皇帝只会割地赔款卖国,让戎族蛮子随意对他们烧杀抢掠,然后用繁重的徭役赋税压榨他们。
慎郡王却是能征善战,能轻易打得北戎蛮子全军覆没,还对百姓好,轻徭薄赋,分给百姓农具种子,一心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该跟着谁,还用犹豫吗?
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一经被提出,便迅速在许多百姓心中生根发芽,瞬间长成参天大树。
第149章
半夜, 太师府外到处都是火把,上千御林军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陈太师被外面的动静惊醒,一出来便发现京城府衙的府尹已经带着人冲了进来, 府里的丫鬟小厮婆子,纷纷被羁押在旁, 府兵也全被御林军按在地上用刀架着脖子。
“郑府尹,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严厉地斥责道。
郑府尹完全不像前日里他前去京城府衙的时候一样卑躬屈膝,高昂着头, 一副秉公执法的模样:
“陈太师, 有人指控你与你家长子陈翎买凶杀人,已呈交证据确凿,按律当立刻收押!别让本府为难, 不然, 可别怪本府不给你体面!”
买凶杀人……陈太师想起前日里, 确实有人因为他家长子弄死了一个娈童的事,上京兆府击鼓鸣冤, 因为陈翎刚从宫里放出来, 他不想再多生事端,便让亲自去跟京兆府打了声招呼。
然而那告状的贱民却试图把事情闹大,在各大城门诉说冤屈,陈太师不想让事情进一步发酵, 便让人去封那人的口。
若是平时,这样的臭虫他必然直接捏死, 可如今多事之秋, 他还是比较规矩, 打算拿钱了事的。
可偏生他的人找过去时, 那人已经死了。
当时他便觉得不对劲, 如今竟然这么快就有人以此来指控他□□,他便更要往阴谋处想了。
“老夫没有□□!郑府尹,你受了谁的指使,竟然如此诬陷老夫!”
他位高权重 ,哪怕是帝党内部,也不是没人想把他拉下来。
此次长子突然被陛下的人抓进宫里审讯,有些苍蝇自以为闻到了腥气,想趁此陷害他也是极有可能的。
郑府尹虽说是陛下的孤臣,却也有儿有女,未必就不是受人指使。
然而,郑府尹却丝毫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让人将他带走,押送到了天牢之中。
完全不顾他的太师之尊,直接将他绑在了刑架之上。
然后他便见陈旺被几个狱卒被簇拥着走了进来。
“陈旺,你什么意思?”
陈旺没有回答他,阴测测地道:
“陈太师,你作恶多端罄竹难书,已是罪证确凿,识相就赶紧签字画押,不然可别怪咱家不顾你年老体弱,给你些好看!”
陈太师心里发毛:
“陈旺,你要给老夫网罗什么罪名!谁让你来的!”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却实在不敢相信。
陈旺没有说话,直接让人拿出一叠供词,在他手上按了印泥,一张张往上盖。
陈太师比谁都明白,这样他连看都没看过的供词就被画了押,会引起多严重的后果。他本能地挣扎,谩骂,却丝毫没有用处。
等他按完了手印,甚至还有个书吏,当场模仿起他的笔迹签下了他的名讳。
“陈旺,你站住!到底是谁指使你来的!”
陈旺怜悯地看着他:
“谁能指使咱家,太师心中应该心知肚明,恭顺赴死才对。”
对上他的目光,陈太师的从头到脚灌入一股寒意。
他不愿意相信,可除了那一位,还有谁能指使这位御前大总管,谁又能同时调动御林军和京城府尹!
“凡事总该有个缘由,老夫自认对陛下绝无二心!”
陈旺冷漠无波地道:
“太师很快就会明白。”
说完,便带着人离开了天牢。
没多久,就有人带着一碗药来到了天牢,以陈太师年老体弱,需要压惊为由,强行给他灌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陈太师被放下了刑架,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了。
第二天晚上,终于有人来宣布了嘉佑帝的旨意,给他定了罪名。
大的方面就三条:
第一是串通翰林,私自更改停战协议,通敌卖国。
第二便是勾结兵部尚书,贪污禁军七军,十二军,十三军,十五军以及燎原,樊城边军等多地军饷。
第三便是,与潘家共同参与京城城墙案,修筑空心砖城墙,导致大启在戎族联军围京时战败。
这三条,无论哪一条都是满门抄斩的罪过,连他身为兵部侍郎的女婿袁侍郎,也被拔出萝卜带出泥,将一起全家处斩。
听到这义正言辞指责自己的圣旨,陈太师几欲疯狂。
通敌卖国!好一个通敌卖国!
翻出桩桩件件的旧账,都是为了这个通敌卖国!
可那些协议,他明明是全程听从嘉佑帝的指示签订的,到底是谁在通敌卖国!
哪怕还不知地天沙城的变故 ,他也明白,必定是事情败露了。怕引起民愤与军中哗变,嘉佑帝急需拉出一个替罪羊,便选中了他。
可他是他的老师啊!
他与容家一起,辛辛苦苦扶植嘉佑帝上位,二十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为嘉佑帝冲锋陷阵,献计献策,他从未对不起他!
狗心狗肺!忘恩负义的狗贼!
陈太师恨得眼睛都要滴血,他拼命嘶吼着,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在无尽的痛恨,绝望与恐惧中,等来三日后的满门抄斩。
哪怕他再不甘心,也只能在满城百姓的唾骂与愤恨中,死在寒光四溢的铡刀下。
与他一起被杀死的,还有袁侍郎满门,以及那两位拟定国书的倒霉翰林全家。
那一日的午门刑场,为这桩案子杀了近百人,可以说是人头滚滚,满地血泊。
眼见着处斩结束,围观的人们散去,陈旺也回宫向嘉佑帝复命。
“陛下,事情办妥了。”
他弓着身子在御书房里汇报道。
嘉佑帝的面色没什么波动,停下批阅奏折的朱批御笔,问道:
“城中百姓反响如何?”
陈旺道:
“今日万人空巷,通往刑场的路上满是京城百姓,陈太师他们游街的时候,一路都有无数人扔东西打砸,唾骂,还有许多人感恩陛下慧眼识奸臣,救百姓于苦难,赞您英明神武!”
“读书人们也说,当初必然是错怪陛下了,往日的弊政肯定都是受奸臣蒙蔽,如今陛下既斩杀奸臣,往后必定还天下一个清明的朝廷。”
嘉佑帝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倒不是现在他还在意那些庶民们的言论,而是京城百姓里很多都是禁军家眷,他们如此言论,便代表他稳住了禁军的忠心。
陈太师和袁侍郎都家资丰厚,这一次抄家,使得国库迅速充盈,倒是快填上当初一半的赔款了。
而砍了陈太师与袁侍郎等人,也让后来上位的人与其他经手军需的官员们,短时间内都会收敛许多。
手里有了钱,不愁发不出军饷,官员们也不敢伸手捞钱,禁军和边军到手的军饷也就充足了。
如此一来,他就再也不用担心因为李洵的引诱,导致禁军和边军暴动叛逃了。
“哼,他以为他肆意往朕头上泼脏水便能抹黑朕,却没想到朕早就猜到了他的举动,先发制人!看他接下来还能有什么招数!”
先前传来北戎大军在天沙城全军覆没,而刘渊又带鼎德天沙守军叛逃的消息后,他便料到李洵可能会拿北戎那里的停战国书做文章。后来的消息也证明了他的这一猜测。
如今他提前采取措施解决了这个隐患,李洵便全做了无用功,只怕会气得跳脚。
想到这一计的一举多得,终于先李洵一步采取了反制措施,嘉佑帝眼中不禁露出得意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大好,丢下折子便去了后宫。
见嘉佑帝满心只有为自己的计策成功而欣喜,丝毫没有为陈太师一家感到惋惜与愧疚的意思,一旁的陈旺默默地低下了头颅,掩下了眼中兔死狐悲的复杂神色。
身为嘉佑帝的御前大总管,为嘉佑帝处理一切阴私事务,他从接任师父刘玉的位置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身在这个位置上的不易。
他们是帝王手中的刀,有时候也要做帝王身前的盾。
哪怕粉身碎骨,只要陛下能记得他们的忠心,他也觉得死而无憾。
可如今,陈太师之死才叫他发现,他所效忠的这位陛下,是没有心的,胸膛里装的全是冷血,阴毒。
哪怕为他做再多,再忠心,等他需要的时候,他也能毫不犹豫地推他们去死。
不管是他师父刘玉,还是陈太师,都死得满身骂名,唯有嘉佑帝自己依旧清白英明。
这样的帝王……可真是叫人寒心啊……
他无法不担忧,自己将来能否得到善终。
*
与陈旺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魏平光。
听到下人传来消息,陈太师一家处斩的今日,京中万人空巷,魏平光脸上不由露出了讥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