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咱一群大老爷们,不能只靠大师孤军奋战。”
如果死亡已成为定局,似乎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几十个男男女女陆续站起来,即使害怕得双腿颤抖。
“行,那你们用这个。”言灵将随身的小包往广场内一扔,她平时不会带很多符篆,包里大概只有十几二十张,好在下山前刚做好的沉香水还有大半瓶。
她对带头那位道:“把瓶子里的水点涂在每个人的眉间,能保大家一个小时之内不受邪祟侵袭。”
那人接着包愣在原地,又听见言灵喘着气说,“怎么?活腻了想上赶着找死?那我也不拦你,不过我觉得,把大家安全送走更有意义。”
那人闻言不再犹豫,挨个把沉香水涂在每个人眉间,在亲眼见到言灵的本事后,每个人都知道这瓶子里的水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点过沉香水的人聚在一边,有人开口询问:“有人会开大巴车吗?我是客运站的,咱们开车逃命总比走路要快!”
“我会。”很快有七八个人应道,“我也会。”
小镇总共也才那么一点大,客运站里广场不远,大家很快把大巴开过来,年轻人将颤抖的老人孩子扶上车,有些孩子哭累了睡着了,还有一部分人直接被吓晕过去。
这么一折腾又是十多分钟,期间那些厉鬼想要袭击他们,都被沉香水挡了下来。
被挡下的厉鬼越发暴躁,伤不了这些人还要被言灵所伤,飘在半空中无能狂怒。
“时间不多了,你们先走。”
“好,前面的你们赶紧走。”最后一辆司机恰好是帮大家点涂沉香水那位,探出头朝前面喊。
前七辆车听见喊声陆续发车,就剩下这最后一辆大巴,司机脑袋一直探向车窗外,见状又对言灵喊道:“大师,您也快上车,我们一起走!”
“我说了,你们先走。”言灵又划下一个诛鬼法阵,困住了十几只厉鬼,“往帝都的方向开,一有信号赶紧打电话求助。”
她压根没上车的意思,车上众人顿时慌了,“那怎么行,你一个人留在这太危险了。”
“要走大家一起走,要留大家一起留!”淳朴的乡民们做不出把救命恩人抛下这种事。
“你们走吧,我留下来。”一个女人说着站起来,看向街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中,白色T恤被染红那具,满眼通红道,“我要为他报仇。”
她着拿起仅剩的十几张符篆就要下车,没走几步就被一位老人死死拽住,“小茹,这怎么能行,孩子他爸已经没了,你要是再有事,让我们这一老一小可怎么活。”
老人怀里的孩子懵懵懂懂,闻言大声哭起来,女人捏着符篆僵在原地。
司机仍探头看着窗外,见言灵大笔一挥,法阵里的阴魂尽数消散,趁着这个间隙,再次朝言灵喊道,“大师!”
言灵扭头,视线扫过司机面庞,一字一句道,“少废话,赶紧走。”
司机对上她坚毅的视线心下一横,终于鼓起勇气发动汽车,后视镜中,言灵和一众厉鬼越来越远,最后被隐藏在夜色当中。
一股悲伤在大巴车上蔓延开来,拽着符篆的女人扭头看着再也看不见的远方,像被抽掉了全身气力跌坐在地。
重重叠叠的哭声在车厢内扩散开来,不同于之前的绝望,更多的是一种悲戚,如果不是大师及时赶到,他们不会有机会逃出生天。
广场上,言灵望着远去的最后一辆大巴,终于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
“不管过多久,人类仍旧保留着自私的本性。”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叹息,言灵回头,对上了一团浓厚的黑影。
这图黑影和其他厉鬼不同,身上聚集的煞气几乎要化为实质。
“你救了他们,他们却毫不犹豫将你抛下。”黑影的声音有些哑,听着像是惋惜。
言灵抬眼看着他,眼中无波无澜,“无所谓,她们都有牵挂,而我孑然一身,在哪里都一样。”
黑影轻轻一笑,“也是,这世间很快就会变成无间地狱,确实是在哪儿都一个样。”
言灵闻言微微蹙眉,“你到底想做什么?”
“其实我本来不打算对付你,偏偏命中注定会成为我成功路上的绊脚石,我只能在你阻挠我大计之前,优先解决你。”黑影说完,将身着道袍的小道士重重抛在地上,“没想到你这么轻易就中计了,这小道士也算死得其所。”
死去的小道士满脸黑气,应该是受到很严重的煞气侵袭。
四周无数厉鬼再次聚拢,重重叠叠将言灵围住,黑影轻轻一笑,“言大师,你体内的灵力也快用完了,你坚持不了多久。”
“那又如何,杀你,足够了。”
黑影正想嘲笑言灵的不自量力,却见浓浓夜色中,穿着青衣的身影用匕首划破了手掌,鲜血成股汇聚指尖,言灵就着血液在空中快速画出阵法,然后重重地拍在地上。
随着掌心鲜血不断涌出,地面上符文镌刻的痕迹也越来越清晰。
幽幽檀香随着夜风轻轻散开,渐渐地,红色符文裹挟着淡金色的火焰,将方圆一里的范围照亮。
同时也照亮了言灵面庞,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
无数厉鬼也被这火光罩住,发出此起彼伏凄厉的尖啸,黑影也在被火焰扫到时剧烈颤动起来,“你疯了,你竟然使用禁术!”
沙哑的声音中掺着颤抖,黑影此时想逃已经来不及了,恐惧和后悔袭上他的心头。
他不该这么草率地对言灵出手!
可惜这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黑影被困在阵法中燃烧殆尽前,最后听到了言灵冷冷的话语,“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成为了你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第61章
这天晚上言灵又梦到了死前那夜,生命消散的最后关头,她脱力地倒在地上,恍惚间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朝她跑来。
这次有了上帝视角,她看得很清楚,原来在她死后,白狐一直守在她旁边。
狐狸怔怔守着她的尸体,又过了一会儿才支起四肢,帮她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服和发丝,轻柔拭去她脸上的血迹。
天大亮时特殊管理局的人终于赶了过来,秦笙走到她的尸体旁边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又指挥着下属抬来担架。
葬礼办得简洁而庄重,那些被她救过的人,在灵堂里奉上了一束束鲜花。
下葬前,白狐竟然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偷偷溜进了棺材,默默趴在她骨灰盒边。
言灵对那些人大喊快停下,很可惜,她和他们之间隔着时间和空间的距离。
直到棺材完全埋进土里,也没人发现里面有一只活着的狐狸。
棺材里最后一丝氧气耗尽,白狐也闭上了眼睛。
言灵从梦中惊醒时天还暗着,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敲打在窗户上。
昏暗的房间里,她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床头柜上的白狐。这几天白狐也是异常的烦躁不安,言灵也是某天起早了半个小时,才发现他这几天并没有回小窝睡觉,而是一直守在她房间门口。
言灵把白狐抱回房间,还在床头上给他搭了个窝。
此时狐狸脑袋正搭在窝边,就算睡着了时耳朵也一抖一抖,非常警惕的样子。言灵看着近在咫尺的毛茸茸,又想到了梦中最后的画面。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在她死后,白狐竟然会做出那样的傻事。
言灵看着白狐默默出神,睡梦中的狐狸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白狐支着四肢站起来,朝言灵低低地嗷呜一声。
“我没事,就是做了个梦。”言灵轻轻拍了拍狐狸毛茸茸的脑袋,“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
白狐顺从地趴回去,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言灵,一人一狐就这么对视一会儿。
“睡不着?”
“嗷呜。”
“我也睡不着。”言灵说,“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日出。”
天还没亮,道观四处都静悄悄的,言灵抱着白狐打开观门,在大门口台阶上坐下。
一人一狐就这么静静坐着,看着不远处一点点亮起来,橙黄色的太阳缓缓升起,大地被晨光照亮。
越是靠近中元节,言灵心中越是不安。中元节前一天,她接到了秦笙的电话。
秦笙这家伙向来报忧不报喜,打电话过来准没好事,果然这次也是一样,上来就告诉言灵许家的南江春景图被抢了。
“就在几个小时前,有一只鬼闯进许家,拿许文耀作为人质,要求青山先生交出南江春景图。”秦笙语气凝重,“这只鬼竟然能突破你设下的符咒禁制,肯定不是一只普通的鬼!”
“上次派出画皮偷画,这次这么大张旗鼓的闯进许家。”言灵说到这顿住,忽然有了某种猜想,“或许,这次出马的就是幕后本尊。”
“完全有这个可能!”秦笙听到这倏地站起来,“听你这么一说,似乎这幅画对他来说真的非常重要。”
“不仅如此。”言灵冷静道,“你想想,幕后那位做事向来不留痕迹,之前屡次杀人灭口,也是为了隐藏踪迹,这次竟然主动暴露,说明什么?”
言灵引导性的一问,秦笙思索片刻回答,“说明他等不及了?不过他为什么这么着急?”
“想想明天是什么日子。”言灵提醒道。
“中元节!”秦笙恍然大悟,“每到中元节,阴阳两界的结界会变得薄弱,阴气盛阳气衰,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想趁中元节搞事情?!”
脑海里闪过那夜的小镇,空气中满是血腥的气息,那么多无辜者因为一己私欲家破人亡。言灵想到这,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我也希望是我猜错了。”
事实上,用隔壁时空发生过的事,来推断这个时空的未来走向,并不是特别明智。
以她自己为例,就算是同样一个她,两个时空,她的人生轨迹却完全不同。
比如隔壁时空的她从小被师父收养,这个时空的她却沦为被抱错的假千金,五岁那年人生走向的偏移,导致她后续的人生经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以秦笙为例,隔壁时空中她和秦笙认识时,秦笙已经当上了特殊管理局局长,这个时空的时间线晚了几年,她和秦笙认识的时间也晚了几年,可这家伙居然还只是副局长。
大概是因为隔壁时空的秦笙性格偏向沉稳,这个时空的秦笙还有那么点不着调,又因为差别不是太大,所以秦笙的人生轨迹虽有些微不同,又不至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事实证明,两个时空虽然相互平行,又不至于没有一点联系,就像两个时空都有她的存在,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那么是不是也有可能,两个时空中的幕后黑手也存在着某种联系?
这样一想,中元节确实是很重要的节点。
那么问题来了,上辈子她是收到了那条微信,才会在中元节那天去到小镇,这辈子她又要以何种方式,获知关键地点呢?
无论如何,她都不要像之前一样被动。
思绪反转间,言灵忽然想到了被盗走的四幅画,于是道:“我记得青山先生说那四幅画描绘了四季风景,有没有确切的地点?”
徐天听见言灵的疑问,赶紧拿出手机查询起来,很快找到了结果,“老大,原来那四幅画竟然画的是同一个地方!”
南城,平江。
这是距离帝都五百多公里的一处小镇,也是几个灵气流失最严重的地点之一。言灵和秦笙到达平江时已经下午五点,为了尽快抵达目的地,特殊管理局这次还出动了直升机。
特殊管理局几乎是倾巢出动,十几架直升机在小镇上空盘旋,引起了小镇居民的注意。
秦笙从高空往下看,瞥见许多仰头望天上看的居民,“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
“你信我吗?”言灵不答反问。
“信。”秦笙毫不犹豫点点头,虽然他不知道这种信任从何而来。
“那就按我说的去做,让大家暂时离开。”言灵不想上辈子的惨剧再次发生,未雨绸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