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儿直接扒了钱福的老底:“我听说你上次知晓有个长得很美的女妓已经嫁给盐商,竟还巴巴地跑去人丈夫家里问能不能见上一面,见完后甚至写首酸诗说人家‘如何嫁了卖盐人’!你干出这种事的时候怎么没顾着状元郎的脸面?”
这些年新社可是在江南发展得如火如荼,别看文哥儿人不在江南,关于这边的各种消息可是没少听!
尤其是大伙知晓他和钱福交情不错,有什么关于钱福的奇闻异事都会在信中与他提几句。
钱福:“…………”
钱福道:“这哪里没顾着脸面?我不过是一时兴起想去看看罢了。”
接着他还说了些“喜欢美人有什么错”“读书人的风流能算是风流吗”“不近酒色的人才不正常”之类的话来为自己辩驳。
朱厚照听在耳里,看向钱福的目光越发警惕。
甚至还暗中拉着文哥儿跟他一起把凳子挪得离钱福远些。
震惊!
风流才子竟在我身边!
看来等新一期的《新报》在江南这边下印后,首先要送这位钱状元一份!
作者有话说:
猪崽:震惊!活的风流才子!
猪崽:必须送他一份新报让他写八百字读后感!
*
更新!
今天肥肥的!
*
注:
①如何嫁了卖盐人:这个好像在前面的作话里已经引用过了,不过再发一次也可以,记得在钱福的文集《鹤滩集》以及冯大龙整理的《古今笑史》里面都有提及
【状元钱鹤滩已归田。有客言江都张妓动人,公速治装访之。既至,已属盐贾。公即往叩。贾重其才名,立日请饮。公就酒语求见。贾出妓,衣裳缟素,皎若秋月,复令妓出白绫帕请留新句。公即题云:“淡罗衫子淡罗裙,淡扫蛾眉淡点唇。可惜一身都是淡,如何嫁了卖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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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人家已经嫁了人都要去见,可见钱福是真的很风流了!
第444章
钱福并不知晓朱厚照有这般态度的原因只当朱厚照年纪小听不得这些事,便也乐得含糊带过这个话题。反正他天生就是这脾气,得罪人跟喝水吃饭似的,估摸着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喝酒喝酒!
酒中乐趣无穷!
文哥儿一行人在高邮多逗留了两日才又回了扬州玩耍。
文哥儿弘治九年的同科之中恰好有扬州人比如目前正在户部干活的赵鹤赵叔鸣便是了。他一点都不心虚地打着人家名义到处交朋友,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积极地在江北也发展了不少新社成员。
江北可玩的地方也不少他们走了几处古迹,逛了几处园子,再拜访了一些扬州名士与青年才俊(主要是文哥儿想尝尝他们家的特色菜)不知不觉便到了五月。
朱厚照想起自己说好要在端午前回南京,便又与文哥儿几人一起过江去。
来的时候他们没带多少人再次渡江的时候却是浩浩荡荡一大群人。
除了钱福、张灵他们之外,杨慎、康海、何景明也到扬州来了。
原因自然是看到文哥儿写给他们的那首《朝天子》后,杨慎几人都忍不住渡江过高邮拜访王磐,与他交流交流扬州一带的风谣。
随着元朝大量文人因为仕途无望加入创作队伍散曲这体裁逐渐比起民间歌谣添了几分雅致不过算下来其实也同根同源王磐这个活跃于民间的散曲家给他们提供了不少有用的资料。
杨慎牵头编纂的《古今风谣》如今已经按时间顺序整理出厚厚一摞稿子登上渡江的官船后他们便就着猎猎江风研究这些文稿能不能唱出来。
文哥儿看到“直如弦死道边”“举秀才,不知书”之类的眼熟风谣就要和杨慎他们探讨一下这些优雅骂人的古代风谣是怎么唱法。
等瞧见“不怕水中鱼只怕岸上猪”这种元末童谣他还要拉着朱厚照一起讨论:你知道这“岸上猪”指的是啥吗?你知道“猪过水见糠止”玩的是什么梗吗?
众人:“…………”
一时也不知该怪杨慎把当代风谣也整理进去好,还是该怪文哥儿这家伙胆大包天的好。你们师兄弟两个就胡来吧,迟早出大事!
好在这童谣也不是什么反诗(虽然对元朝来说可能是),讲的不过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灭了元朝、建都建康的旧事!
可见人们自古以来就很钟爱谐音梗。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敢把这种歌谣传到朱厚照面前,他听得眼睛都睁圆了。什么猪过水,什么见糠止,听着怪埋汰人的!
偏偏他们现在正好就在“过水”。
当年太祖朱元璋过的“水”可不就是眼前这条浩瀚无垠的长江吗?
好好一宏图伟业,居然被唱成是“见糠止”,真是太可恶了!
朱厚照瞪了文哥儿一眼。
文哥儿振振有词:“这是民间流传的歌谣,可不是我瞎编的。殿下别恼,若是换成太祖皇帝听了这歌儿,说不准还会亲自学着唱!殿下得有太祖皇帝宽广的胸怀啊。”
若是朱厚照没研读过《大明律》《大诰》,兴许还会被文哥儿这番说辞忽悠住。可他上回通读《大诰》以后就发现了,太祖皇帝杀最多的就是他小先生这种当官的,逮着一个杀一个,逮着一双杀一双!
说实话,他正儿八经的子孙后代都没法昧着良心说太祖皇帝“胸怀宽广”,也就他小先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搁太祖皇帝那会儿,第一个杀的就是你这个不务正业的王十六!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文哥儿从小不会在他面前避讳提及猪这字儿,不时还热情分享新鲜的猪肉菜谱,这么多年来朱厚照也算把蒸焖炒炸的猪肉吃法都尝了个遍,对这个字眼也逐渐不那么在意了。他好奇地问杨慎:“我感觉走到哪都有人认得你师兄,那有没有跟你师兄有关的歌谣?”
杨慎觉得朱厚照这想法挺有意思,兴致盎然地说道:“这个我倒是没留意,下次我多打听打听。实在没有的话,我们自己给写几首,等师兄成婚时让人唱来热闹热闹!”
朱厚照眼睛顿时亮了。
还是杨慎的脑瓜子好使,他只想到多攒些题,竟没想到宴客时还能搭台唱曲唱戏。
“就这么办,我们回头好好合计合计!”朱厚照兴致勃勃地说道。
文哥儿:?????
不是,你们合谋在我成婚时捣乱就算了,怎么还当着我的面联合?
还有你杨小慎,你小子躲着不下场应试不说,居然还给小猪崽子出这种损主意。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小子其实蔫儿坏呢?
朱厚照他们压根就不在意文哥儿的想法,积极地把他们筹谋已久的宏大计划讲给康海他们听,力邀他们加入进来。务必要帮谢阁老好好为难一下他这个学生兼女婿!
康海听说王九思、文徵明、唐寅、伦文叙等等翰林院前辈都已经摩拳擦掌等着文哥儿成婚了,自然欣然答应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朱厚照登时得意洋洋地看向文哥儿。
叫你一个劲念什么“猪过水”!
等你成婚的时候就知道想娶到媳妇有多难了!!!
众人正说笑着,官船已经快抵达对岸,远远便能瞧见繁华热闹的金陵城。
五月的南京艳阳高照,整个金陵仿佛都笼罩在耀眼的日光之下。江南一带树木繁茂,到了夏日不免闷热,文哥儿一行人下了船便瞧见不少船工与挑工几乎是光着膀子在码头上忙碌。
这样的暑热着实不好受,连向来活蹦乱跳的朱厚照不免都有些蔫蔫的。文哥儿倒是一如既往地精神奕奕,计划着抓紧这几天约新朋旧友过来包粽子。
本来文哥儿还琢磨着要不要借南京国子监的灶头一用,朱厚照就直接提议去南京光禄寺蒸就好。那儿的灶头可多了,甭管包多少粽子都能蒸熟!
文哥儿对于光禄寺这地方也算是久闻其名了,当即也没和朱厚照客气,拍板决定齐齐去祸害南京光禄寺。
南京光禄寺听说太子要带人过来包粽子自是严阵以待,提前一天开始搞好大扫除,同时准备好新鲜水灵的食材。比起让他们天天筹备宴席,太子想搞自助包粽实在太体贴了,他们完全没有不用心准备的道理!
反正他们每年都要包上一批分发给南京这边的官员应应景,不过是在原本的采购清单上稍微加大点量而已。
问题不大!
这也得益于南京光禄寺卿胡谅今年才刚上任,早前又是监察御史出身,做起事来还算雷厉风行。换了个真正来南京养老的光禄寺卿都不会应承得这么痛快!
场地有了,经费有了(东宫太子赞助),文哥儿便放心地呼朋唤友过来共度端午。
竹叶和糯米都有光禄寺兜底,大伙只需要带点特别的材料就成了。文哥儿对吃的特别上心,连去高邮采购的咸鸭蛋都拿了出来。买不到双黄咸鸭蛋,他可以包双蛋黄粽子,同样能享受双重快乐!
吃货就是这么满足!
其他人也按照自己家里的口味带了些佐料过来,回头所有粽子一起下锅去蒸,吃到什么口味全凭运气。
入了新社,不管你是官宦子弟还是富家公子,聚餐时都得捋起袖子干活,谁都别想偷奸耍滑。
连过来江南跟进《新报》印刷工作的徐经都跟着忙活。
此时徐经一边跟着文哥儿用香料腌肉一边忧心忡忡:“我们特意赶在今天早上加急发出新一期的报纸,会不会挨骂?”
江南这边的《新报》发行稍微落后于京师,徐经这次是加班加点让人加印才能赶在端午当天上架开卖。
报纸行业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江南这边也涌现了一些私人报刊,这些报刊上的时事议论文章相对比较少,更多的是连载小说话本。民间报社的兴起并没有取代《新报》的地位,手头有余钱的人都是必订《新报》、选订其他报刊。
毕竟江南一带需要从《新报》上获得可靠消息的人可不少。
与其自己去甄别那些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还不如每旬读一读《新报》来得方便。
今天一早,新一期的《新报》就跟着报童与书船传遍江南的千家万户,想来许多读书人现在已经读过了。
便是年轻人自己还没看报,碰上如此佳节肯定也会被家中长辈拎去耳提面命一番。
想想那个场景,徐经就觉得他们这次简直是把江南所有纨绔子弟都得罪了个遍。
恰逢端午佳节,晚上必然有灯船可看。看完灯船都那么晚了,夜宿秦淮河畔很合理吧?都已经夜宿秦淮河畔了,发生点风流艳事很正常吧?所以江南大半纨绔子弟都准备好了最骚包的锦衣华服,准备去秦淮河畔浪上一整晚。
还有那些个兜里没什么钱的穷书生,这天晚上必然也会穿得人模狗样,揣上自己写的应景诗文前去寻觅适合赠送的佳人。他们没有很多很多的钱,可是他们有很多很多的爱啊!
如此良辰如此夜,你沦落风尘,我怀才不遇,不是恰好可以当一对相互温暖的露水夫妻吗?
而随着新一期《新报》的刊行,每一位有这种计划的年轻人今天都注定要遭遇重创!
徐经觉得吧,他们可能会因为这期《新报》成为众矢之的,说不准还会有人来他们报社砸臭鸡蛋和烂菜叶!
文哥儿拥有丰富的祸害纨绔子弟的经验,完全不在意这点仇恨值。他老神在在地说道:“不必担心,他们也没空来找我们茬,毕竟在那之前他们的腿应该已经被家中长辈打断了。”
要知道京师那么多纨绔子弟看到他都是绕着走的,他想找几个来祸害一下人家都摆出“莫挨老子”“你这该死的别人家的孩子离我远点”的态度。
神童的寂寞谁人能懂!
徐经见文哥儿这个被太子署了名的人完全不在意,便也放下心来,继续认认真真跟着文哥儿腌肉。
早早过来聚众包粽子的人都是幸运儿,他们这些人都来得足够早,没有第一时间受到新一期《新报》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