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听见山那边传来一声巨响,惊起了一林山鸟。
枪响?
程涛把怀里的程小墩塞给卢蓁蓁,“你带他回家去,晚上的热闹就别出来看了,我去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哎,”卢蓁蓁还想说点啥,程涛已经走远了。
“啊?”程小墩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爸爸去忙了,现在姑姑领你家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好吧。”程小墩并不排斥她。
程涛不知道程传阔之前提到的上山路指的是哪一条,但是他曾经在这边遇见过李攀图,他去取那一千五百八十八块八毛钱的时候,夯了一棍子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了。
虽然到现在都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但程涛觉得八成是他,不然实在没有别的解释。
何喜兰被抓,李攀图却没有现身,这件事情本身就不正常。不是接到消息知道自己有危险,快速躲进了山里。就是他就是那个奸夫,跑到了山里。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三种可能。
何喜兰和李攀图看上去年龄差不小,但是只要不是母子,一切都有可能不是吗?另外,李攀图对何喜兰明显有保护心,就像之前何喜兰要对他道歉的时候,他就主动站了起来,在这方面他可比程老三勇多了。
以前没想这些的时候,觉得这对母子是咋看咋都正常。现在觉得他俩有事儿之后,就觉得这母子两个越来越不正常。
程涛开始从后山洼上山,这条路他也只是之前去取钱的时候走过一次,白天更是第一次走,走得并不顺当,但是枪声确实是从这个方向传出去的
程涛现在只希望大家都没事,当然,要是大家把那人抓到了更好。
要是让人跑了,接下来这些天程仓里肯定不自在。放一个这么危险人物在外面,甚至他手里还拿着枪,谁知道下一个枪口会对着谁?要是他发疯,村里人都得受牵连。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走到半路他就遇见了一群人。
李顺背着程传阔走在最前头,他旁边是程传杰,后面还有几个年轻人。以及被捆绑住的,光着膀子的李攀图。
果然啊……
程涛叹了口气,往后,他还看到了程锦驹。对方好想很高兴,脸上的愉悦根本掩饰不住,都要溢出来了。
“涛子叔。”“叔。”
看到程涛,一行人赶紧打招呼,只是大家的语气都算不上好。
程涛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现在根本也不是适合问这个的时候,“有谁受伤吗?”
程传阔摆摆手,他行动不方便,但是被保护的很好,当然他自己也很小心。
有事的程传杰,他把自己的裤腿提起来,“不小心被擦伤了一块,不过不算多疼,涛子叔你不用担心。”
“先下山,你得先去让六爷看看。”
“啊,知道了。”看出程涛的关心,程涛没有反驳,到现在他狂跳的心才开始慢慢恢复正常。
就算表面上表现的再平静,平常行事作风再成熟,他也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年。刚刚是他出生以来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如果不是程传阔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那颗子弹会直接打中他的心脏。
“你们俩把传杰背起来,”程涛听说过受枪伤容易感染,传杰的伤口看上去不严重,但他还是害怕出意外情况。主要他们在山里跑了这一遭,现在又是出汗又是劳累的,实在不是一个好状态。
另外,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用什么恶毒法子在子弹表层做文章,刚刚提起伤口的时候,程涛明显看到李攀图笑了一下,那是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这群人为了完成任务可以不择手段,他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不用……”程传杰想拒绝,虽然腿上的伤隐隐有些发热,但是他觉得不会有大问题。
程涛却非常坚决。
“不是,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吧,等会儿天黑啥事儿都干不成了。”程锦驹懒洋洋说道。他不关心其他人的情况,遇到这种事情难免会出事故,不是你受伤就是他受伤,只要不是自己不就好了。
他兴奋当然还有其他的原因,就在刚刚他又救了程仓里一命。
等着吧,等这件事情传出去,他的名声会更胜,甚至还可能公社的表彰。到那时候他就能顶着英雄的名义,想做什么做什么了。
只要一想到这里,程锦驹就热血沸腾。
这些伎俩是他在前世积累到的,他和那个女人刚结婚的时候也是有过甜蜜,但是随着时间的增长,各种观念不和,再加上那个女人自觉高高在上,他心里不喜欢却又不能反抗,因此受了不少窝囊气。
到后面他就学会了做面子工程,不管是在外人还是在那个女人面前,他都做深情状,好像他对那个女人有多深厚的感情一样。每次做完之后,他都要自我暗示好几遍,要不然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呀。
慢慢的,大家都认为他是个深情种了。
这样,好处自然是多种多样的。
大家看一个人,如果没有很亲近的关系或者是很深刻的利害关系,是不会去花费精力真正去了解一个人的,都只会看他做了什么。就比如他,因为那些面子工程,很快就成了传统意义上好男人的代表。
而在这时候,他逐渐恢复本性,就好算那个女人出去说她如何如何不好,也没人会信。早晚有一天,卢蓁蓁也会和那个女人一样的。
程涛偶尔转身,就看到程锦驹算计一样的微笑,他心里直呼晦气。
还是男主呢,成天就知道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晦暗成什么样,才会对这样的事情乐此不疲。
不多久,他们一行人遇到了程相文,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人,很显然他们也是听到动静才转道过来的。
看到程传杰被人背到背上,程相文险些失态。“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
“没有,我没事,就是腿被子弹擦破了一层皮儿。涛子叔怕有事才让他们背着我。”程传杰赶紧解释。
“到底怎么回事儿?”程相文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在出发之前,他明明千叮咛万叮嘱过了,这次的事情和以往不同,让他们绝对不要轻举妄动。就算人站在眼前头了,只要没正面对上,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赶紧离开。
怎么突然还捉起奸来了?
而且看到何喜兰与名义上的儿子搞在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俩身份上绝对有问题,这样的情况下还往上冲,不是傻子行为吗?
“相文叔,这事儿真不怨我们,都是……”李顺心口憋闷着气,这就想要发泄出来。
不过,被程涛按住了。
“大队长,这些事情还是回去再仔细审。我看传阔和传杰的情况都还算好,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先回去让六爷看看,实在不行还要送到公社卫生室去,其余的回头再说。”
村里抓到两个可疑人物,虽然现在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是间谍还是单纯受人指使才过来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绝对不简单。
就冲李攀图持枪伤人这一点,就能判个重罪。
也就是说,现在在这的这些人都立了大功。既然有功劳,过后当然会论功行赏,到那时候,每个人干了啥?都会问清楚。
这属于个人的荣誉,丝毫都不能马虎。
程涛之所以打断程相文,除了这个还有另外的原因,他觉得程锦驹应该不知道危险人物这些事,或者说他并不完全知道。
要不然依照他的脾气不会一直闷不吭声,而且到现在他发现这件事情的契机还是因为俩人偷情。
如果他知道两人是可疑分子,现在传出去的话应该是程锦驹发现间谍,破坏了他们行动,保护了集体和个人利益,这样更容易树立起威望,他以后在村里说话会更好使。
但是现在说的却是他抓奸过程中,遭到行为人的严肃抵抗,甚至对方还手持枪械,是个危险人物。至于其他的,则全权交给了大队部解释。
没长进的人到死都不会有长进,就比如程锦驹。他算是一个聪明人,但是他更合适平整顺利的人生,或许当小说的男主角,被作者安排好的一生是他最理想的状态,一旦中间出现波折,他的人生也会随之产生波折。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程锦驹之所以没有替自己争取在最大的利益,很可能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事情,也就是说他前世很可能并没有生活在程仓里,想到邵青云说过他在省城有对象,程涛不自觉多想了一些。
一行人回到村里,大家看到被按住的人是李攀图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别管他们的真实关系是什么,但在这之前,程仓里大家一直认为他们是母子关系。
虽然在何喜兰被抓住的时候,没有在周围看到李攀图,就有人有这个猜想。但是也只是想想,并没有人附和,这下子真相摆在眼前了。
要说反应最大的当然是程老三,面对何喜兰的时候,他懦弱无能,一句话都不敢说,现在看到李攀图倒是打起精神来了,走上前去对他拳打脚踢。
得到的是对方轻蔑的微笑,跟嘲讽差不多。
听着程老三无能的喊叫,大家默许了他的发泄方式。程老三再可恶,也顶不上何喜兰和李攀图让人作呕。另外程老三再咋样那是他们程仓里的人,不管到什么时候,自家人总是向着自家人的。
到了大队部,大家一起商量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办,最后决定送公社。
李攀图手里有枪,别管是咋来的,都不归他们大队管。
但在决定谁去送的时候,又起了争执。
第67章 非常时期非常对待
拉着李攀图来大队部的这一路上, 村里不少人都出来瞧热闹。
因为何喜兰和李攀图之前所用的身份关系太敏感,以至于大家对这事充满好奇,因而对于第一个发现者的程锦驹, 他们问不完的问题。
来到大队部,李攀图被押到何喜兰对面的房间,程相文领着一群人进入了办公室,而有说有笑的程锦驹则被半推半就拦了下来。
程锦驹觉得大家这是在恭维他, 而他本人也非常享受这种氛围。
对于非要问他当时看见了啥的人。程锦驹心里鄙夷, 面上笑容不变,避重就轻,巧妙回答引发了大家爆笑连连。
“锦驹,我看大队长挺严肃, 是不是出啥意外了?”
程锦驹表情微收,“没有……啊, 传杰他好像不小心被伤着了,腿上蹭破了点皮儿, 相文叔恐怕是心疼侄子。”
瞧人这话说的多讨巧,感情表达也十分到位。一时间, 就会让大家觉得传杰娇气,程相文小题大做。
“传杰从小跟在相文身边长大,说是堂叔,其实跟亲爹差不多, 心疼也正常。”有人就说了。
“平常在山里疯跑还得磕磕碰碰呢, 这逮人也差不多, 有啥可担心的?不会是大队长害怕当时他们看到的情况太露骨, 吓得他侄儿以后不管用了吧。”也有人立刻就往下三路想。
“呸, 滚你一边去。传杰还是个小伙子, 正等着说媳妇呢,你这话传出去,要是耽搁了他,你看他们家能给你好脸色看的?”花大娘看人说的不像样子,直接训斥。
“玩笑,玩笑,我没别的意思。”
“别天一黑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知道?”
这个话题至此就算告一段落。接着就有人问:“我看传阔也是被人背回来的,他有没有事儿?要说出了这档子事儿,最高兴的应该是就是他了吧。”
要说这种心理很好理解,程老三之前做那么绝,甚至不惜对亲生儿子下死手。现在他护着的媳妇儿跟他媳妇儿带来的名义上的儿子搞到了一起,说出去谁不说程老三活该。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看下山的时候,他和涛子叔有说有笑的,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程锦驹斟酌片刻后回答。
虽然没有明面回答问题,但他这个回答还是会让别人认为程传阔高兴了。
……
“他这完全就是诽谤,下山的时候,我和涛子叔就没说话。”程传阔扒拉在窗户边听着外面程锦驹和大家伙儿说话,这越听越生气。
合着就他程锦驹最沉得住气,其他人要不就是胆小,要不就是与这事儿有利害关系,他咋恁有能耐啊?
除了在亲爹亲奶跟前,程传阔就没有受过这样的气。实话实说,这件事情确实让他解恨,但是对象是自己亲爹,对方就算再不是东西,出了这等让人作呕的事,他当儿子的能高兴的起来?
其实程传阔之前就已经释然了。就像涛子哥那天晚上所分析的,何月兰的表现其实非常明显,只要稍微站出来就能瞧出异常,但他爹却始终充耳不闻,他是真的不知道吗?不是,只是在他心里,起码在那个时间点上,他觉得何喜兰比自己更重要。
人都有避重就轻的选择倾向,程老三只是选择了他认为对自己更重要的东西而已。
程传阔认同这个说法,所以那一刻他就下定了决心,程老三不是认为自己不重要吗?那就不重要好了。从此,对方在他心里也是不重要的人了。
今天,看到何喜兰和李攀图真的有事,对于程传阔来说更多的是觉得“果然如此”。至于因为程老三遭报应而感到高兴,都是不重要的人了,他高兴个什么劲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