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还卢蓁蓁,虽然之前程涛就知道她经常投喂程小墩,但那时候他就以为是偶尔给块糖果或者是糕点。突然有一天,其实也是在他转到宣传办公室之后,下班早回家,就看到卢蓁蓁和他崽儿在胖婶家西墙根吃东西,那半碗几块油汪汪的粉蒸肉,卢蓁蓁夹起一块塞到程小墩嘴里,他家崽子吃得满嘴流油。
呃,在那一刻,程涛就觉得他家崽儿变成这样果然是有原因的。
当时,程涛没出现。只是在心里更加坚定要监督卢蓁蓁学习,投喂崽儿之恩,无以回报,只能送给你一个能走的很远的未来。
呃,他发誓他绝对没有在恩将仇报。
“想什么呢?我刚刚和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程红春把程涛的思绪拉了回来,“姐,你刚说什么?”
“我说卢知青手艺还真不错,瞧瞧她给小墩做的衣裳,穿上可真合适。”
“奥,是还不错。”程涛承认,先不说其他,就说这个款式就很新颖,颜色搭配也很不错,经典红配蓝。其实另外还搭配了小棉帽,毛绒绒的,后边还缝了两个长长的兔子耳朵。
“大姐你的眼光也不差,里面套装棉袜,靴子穿着正正好。”
鞋子和衣裳不一样,衣裳稍微大点可以多穿一年,整体没有啥大影响。鞋子不行,大了小了,胖了瘦了都影响走路。
程红春笑,“我瞧着小墩肯定没有问题,你瞧他欢实的小模样,和明莳明兴小时候没啥两样。而且能跑会吃,能说会道,这就不是有病的模样。”
讲真啊,虽然程涛一直说家崽儿跟气球一样鼓了起来,但那更多的事因为他刚来见到的程小墩太瘦太小。也幸亏当时崽子还白白的,如果黑点儿,整个就是从贫民窟里走出来的小孩。
现在脸上有肉,身上有肉,白白胖胖的,看上去可喜人。就连小手背上都长出了窝窝,成了小胖手。
大队里,谁见了不夸他。在这个普遍贫穷的社会里,长得白胖是有福气,瘦,反而不受人待见。不仅仅是孩子,就是娶媳妇也是一样的,长辈我一例外都喜欢壮实的,那娶媳妇回家是操持家务,挣工分生孩子的,可不是让你男人伺候你的。
“嗯。”程涛当然也这样想,如果结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太好了,他想他可能会热泪盈眶。
程涛笑着看想跟着他大姑父身后打拳的程小墩,昨天全家人除了他都跟着练,就他大姐二姐还跟着比划了两下呢。今天就只剩下程小墩和何明禾了。
两个学生中,程小墩是个凑数的,相反何明禾就打的像模像样,十四岁的他,胳膊、大腿看上去都很有力量。
“我们家老二很可能走他爹的这条路,他自己也算是感兴趣。不过你姐夫一直都没有松口让他进部队,就在家自己练练。”
“那明嘉还怪幸运的。”他不想走这条路,后面还有俩弟弟兜底,最后只要有走的,何庆笙都不能说啥。
“嗯。”程红春应声。她停顿一会儿,突然问:“要是这次检查小墩没有问题,你是不是也要考虑终身大事了?”
嗯?事情怎么会拐到这个方向去?
“姐~”程涛无奈,“短时间我不会考虑这个问题,等再过两三年吧。”
“再过两三年?”程红春惊呼出声,“你想干啥?要真放任你两三年,村里人不知道要把你传成什么样儿?等回头全都是说你不结婚,还想着孟晓琴的。”
“清者自清,随他们怎么说。”
“你等得了,人家姑娘愿意不?”程红春突然扔出来一句话。
程涛心头一跳,“姐?怎么说起这些来了?”
“你敢说你和她没关系。”程红春没有说出名字,就是神使劲儿往胖婶家使。
程红春可没有胡乱说,她第一次见卢蓁蓁,就觉得对方是个好姑娘。之后听程红秋说卢蓁蓁不可能嫁给乡下人,她当即就叹了一口气。
姑娘是好姑娘,站在他弟身边,就跟那戏文儿里唱的似的,郎才女貌。她还想着如果有机会就撮合撮合他俩呢。
程红春也不算是异想天开,他弟虽然是二婚头,但是自身条件在大队里是数一数二的,且不说手里那些存款,就说他现在纺织厂的正式工的身份,就足以让很多家庭和姑娘围上来。
工人配知青,一个有工资,一个有文化,想想就美滋滋。
但是卢蓁蓁这个知青特殊,长得好,家世好,还得父母看重,而且听胖婶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还不着急。
这下,她就没想法了。她弟又不是没人要,不用非得巴望着谁。
昨天她又看到了卢蓁蓁。那姑娘看她弟的眼睛,都冒出光来了,那绝对是喜欢的表情,虽然对方很快就发现她的打量,把眼里的情绪全都掩饰了去。但是她可是程红春,眼睛厉着呢。
程红春当然觉得自家兄弟好,但是不得不说如果他真能娶到卢蓁蓁,那就算他们老程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姐,这件事情不好说,你也别问。”程涛倒是没有否认,“而且话不能乱说,我和她现在真没关系,是两个相独立的个体,各自可以做任何事情。”
“那你给姐个准话,以后有没有可能发展?”程红春不依不饶。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吧,”程涛话没说的太满。
不过这个“意外”可涉及到太多事情了,包括父母和家人,也包括工作和未来以及身份地位的变化。所以他们不绝对会有发展,但是照现在这个势头,保持下去,也未必不会坚持到最后。
感情是脆弱的,它甚至可能不知不觉的就消失不见。喜欢又是复杂的感情,抓不住,摸不着,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变化。但就是因为这样,它才更有魅力,令无数人心驰神往。
程涛已经过了唯感情论的阶段,或者说他一直就很现实,他认为两个人能在一起生活,合适,可能比轰轰烈烈的爱情更加重要。
他判断不出卢蓁蓁之于他是不是合适的人,但他明了自己的感受,他和卢蓁蓁相处的时候会发自内心感到愉悦,看到卢姑娘也会感到高兴。
如果这都不算是喜欢,那他可真的就不知道怎么才算是了。
所以,就慢慢的处着呗。
才刚成年的小丫头能有几分定力?这搁前世都还没到适婚年龄呢。
这是程涛分析过自己现在的情况,坚决对自己和对方人生都负责的基础上做出的决定。
这其中还存在客观因素,那就是程小墩。他是很喜欢卢蓁蓁这个姑姑,但如果哪一天当姑姑变成了妈妈,他能接受吗?本来村里就有人在程小墩跟前提孟晓琴,要是他再和知青结婚,村里人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呢?
无论如何,程涛都不想程小墩生活在流言蜚语中。
另外,真正的舅爷已经走了,别管是宿命注定、情节需要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结果已经发生。
程涛作为唯一的知情者,就算不服丧,也没有扭头就订婚结婚的道理。
程涛的眼神一下子被染成暗黑,整个人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程红春感觉这样的程涛很陌生,她总觉得这次去省城她弟还有事情要办。
“你姐夫不少战友都在省城,我们这次过去就有他们接送照顾。我本来想叫他们给你们安排的,又怕你们拘谨就没开这个口。但是涛子,有事一定要打电话回来,你姐夫现在就在公社派出所上班,能接到你的电话,要是有个万一,他立刻就能给你安排人。”程红春叮嘱。
她男人的战友留在省城的不算少,不过每个都有公务在身,请人帮忙得把人的能力用在刀刃上。类似这种去火车站接人,把人送到医院,根本也不用人跟着跑前跑后。
“知道了,你就放心吧姐。”程涛应了下来。
早饭后,程涛跟程小墩以及程红秋一家人,再加上要去上班的何庆笙一块离开。
程涛他们要先去公社坐公共汽车去县城,然后中晌从县城出发去市里,再坐晚上九点的火车去省城,这样能赶到明天下午前到达。
他计划着到省城之后,直接去医院办住院。完事儿他和他姐一个在病房陪床,一个住招待所。等检查完毕,他们就搬出来住到招待所去。当然,这都是计划,得跟随现实情况,时刻调整。
临出发的时候,发生了一个插曲。陶多陶亚,无论如何都不跟他们爸妈回城。
“你明天就得上学去了,怎么能留下?”程红秋抓住陶多的胳膊。
“那你都跟舅舅去省城了,家里又没人给我们做饭,我还想和明嘉哥一块玩。”陶多拉住何明嘉的胳膊不松手,程红秋再使劲,他就往地上躺。
这两天,陶多陶亚和大姨家四个孩子玩的都好。别说自来熟的陶多,就说陶亚和妮妮两个小姑娘也是形影不离,昨天晚上睡觉还硬要挤一个被窝,都不跟她们自个儿的妈睡了。
听到哥哥说想去大姨家住,一贯听话乖巧的陶亚,也跟着连连点头。
儿子是个皮小子,揍两下得了,闺女可是贴心小棉袄,陶广然看他闺女也是这么想的。“要不就让他们俩在大姐家住两天?等回头我再来接他们?”
媳妇要跟着小舅子去省城,所以陶广然专门跟队里申请了这十来天不出长途。他是县城运输队的老工人,现在还是队长,上上下下当然都给几分薄面。他说不出长途,连着几天厂里都没有给他安排出行任务,只需要每天到运输队报道,检修检修车辆,帮着带带刚入队的小年轻就行。
总理而言,工作内容都不难且能按时回家,接送孩子上下学,做饭都不耽误。
要是以前,根本没有那么多麻烦,把俩孩子往他爷奶那里一扔就完事大吉了。这次,陶广然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程红秋死活不乐意。当初是他们夫妻俩态度强硬的把孩子从公婆那里抱回了家,一直到现在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婆婆都还阴阳怪气。
这回她因为要帮忙娘家弟弟请了这么多天假,最后还得劳烦他们两位老人照顾孩子,下次再在一桌吃饭,她就别想安宁了。陶父陶母又得觉得儿子儿媳妇不会养孩子,最后还得靠他们了。
类似这些话,程红秋已经听腻了。她觉得她把孩子教的挺好的,现在陶多再问她要零花钱,可不敢像以前一样伸着手说你该给我,而是双手伸出说请,完事还得说谢谢妈妈。
供销社里在出现什么新货?他想吃的时候绝对不会再加一个谁谁家妈给买了,只会说自己想尝尝,也想让爸爸妈妈妹妹都尝尝。
至于她姑娘陶亚,从小就听话,且十分听她哥的话,陶多在改变,陶亚也不逞多让。现在也敢于表达自己的意见了,有时候还跟她哥争论呢。
程红秋觉得孩子这样就挺好的,她可不想一招不慎回到解放前,所以她极力主张陶广然这几天不出外勤,好好照顾照顾孩子,美其名曰“见证孩子成长”。
相比程红秋,陶广然是一个感性的父亲,每次听媳妇说儿子闺女如何如何懂事儿,他都眼馋的不行。想到家里俩孩子越长越大,他都没咋参与过,这次还是果断听媳妇的。
平常他和队里申请不出长途,很不合适。大家是运输队的工人,都是同事,你不出车,别人就得替你出,反正运输队的工作量是不会改变的,你这样很容易给人造成困扰。
这次不是无可奈何吗?他媳妇不在家,总不能就扔俩孩子在家?而且他申请的只是不出长途,一般的活他还得干。因此大家就算有些小意见,也微乎其微。
但是,现在孩子不想回家!
陶广然心里遗憾,但是看着闺女可怜巴巴的眼神以及渴望,他又觉得长一天短一天无所谓。
男人都这么说了,程红秋当然不会再阻止。
她只能下车,把陶多陶亚的行李收拾出来打包给她大姐。“那我俩把自行车留下一辆,方便你们回公社。等回头广然坐公共汽车到公社接他们俩的时候再弄走。”
程红春领着四个孩子,现在又加了陶多陶亚,一共七个人,两辆自行车肯定不够用。三辆更宽敞,反正何明嘉和何明禾都会骑自行车载人。
“行。”
一来一去的,时间就紧张了。
一路上三人都在拼命踩自行车。程涛没多大感觉,反正他平常赶时间的时候也是玩命的踩,一路到纺织厂,他都锻炼出来了。何庆笙为现役军人,腿伤刚养好,就开始锻炼,唯恐身体变迟钝,这样自律到可怕的人,体力当然也非常好,一路上连粗气都没喘。
三人中陶广然最可怜,他疏于锻炼,还要载着他媳妇儿,到最后双腿都开始打颤了。
半路上程涛提议换换,要不让他二姐坐大姐夫车后座。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二姐夫还就在旁边,现在也不是古代同乘就于理不合,有啥啊?
但是陶广然逞强啊,说不用。
呃,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就不好再劝了。
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他们紧赶慢赶,终于在公共汽车出发前赶上了,两辆自行车塞到车里,陶广然瘫倒在座位上大喘粗气。
车上乘客并不多,现在天冷了,如非特别必要要去县城,他们都懒得动弹。再加上今天天气不算好,万一要是被隔在县城,该咋办?
“陶哥,你这是干啥去了?怎么累成这样?”司机和陶广然是旧识,看他这样跟他打招呼。
陶广然摆了摆手,根本没法回答他。
程小墩坐在程涛怀里,学着他姑父,喘了几口粗气儿,还学着他喘着气说话,那可是真像。大概他自己也觉得好玩,笑着往他爸怀里钻。
“调皮吧,你就让你姑父听见,肯定打你屁股。”
“打我屁股,疼哒?”程小墩没有真正意义上被打过屁股,所以不大能理解他爸这个威胁。
“昂!不疼那能叫打屁股吗?”
“窝乖哒!”程小墩捧着小腮帮,对他爸砸了眨眼。
刚才坐自行车的时候,程涛给程小墩带上了兔耳朵棉帽,毛绒把他整张小脸衬托的更加圆润,他的睫毛很长,眼珠很黑,忽闪忽闪的,别提多可爱多萌了。
程涛把手盖在他脸上,把崽子推远了点儿,“程子悦小朋友,你这样犯规哦。”
“犯规呦?”程小墩重复了一遍,“那是啥呀,爸爸?”
程小墩接话茬,就是这两天的事情,大姐二姐都说小孩有段时间都会这样。像调皮点的,到十几岁都有这样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