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还真给啊。”胖婶没想到这么小一个娃竟然不护食,“来来来,胖奶奶这里还有几个瓜子都给你了。”说完从衣裳兜里掏出几颗西瓜子。
程小墩接过来,先递给李盼弟,然后才自己吃,他当然不会嗑瓜子,就是整个塞到嘴里一块嚼,“呀,香!”
“你个小娃还是懂货的,这可是你蓁蓁姑她姨从外省寄来的,香的很!”胖婶接着就开始说她们家蓁蓁。
李盼弟一边听着一边伸手凑到程小墩嘴边,让他把嘴里的渣渣吐出来。
“蓁蓁姑?”程小墩抓到字眼,他好像知道这个人又好像不知道。
“不知道?”李盼弟往四周看了看,在知青堆里里看到了卢蓁蓁,“那,那就是蓁蓁姑姑。”
“哇!”程小墩认得卢蓁蓁,“姑姑给窝糖,我给她糖咕噜,俩。”
程小墩努力的伸出两根手指头,但是总也不成功,第三根手指头总是跑出来,他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兜里,强制把翘起来手指按回去,重复了一遍,“俩!”
“我们小墩最懂事了,蓁蓁姑姑肯定很高兴。”李盼弟夸奖道。
“嗯,爸爸也夸窝。”程小墩神气的翘起了小下巴,“呀,小顺哥。”
“去玩吧,不过不能离开小广场。”李盼弟叮嘱。
“好。”程小墩跑到李顺身边,被后者直接扛了起来。
李盼弟这才收回眼神,听身边几个妇女说话。
“……你们家蓁蓁也不小了吧,她的婚事怎么说?”这话花大娘问的,不知道怎么的就聊到这儿了。
“说小是不小了,不过别看我是她亲姑,她的婚事我说了可不算。他爹我二弟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那是个说一不二能拿主意的,她娘也是个有主见的,没准哪天就有回城机会了,我哪敢跟她张罗这些。”
胖婶连连摆手,说完这些又压低声音,“我这个侄女看起来好说话,性子倔得很,虽然不见得是坏事,但她不愿意的事,我提都不敢提。”
“这倒是,爹好不容易走出去了,闺女哪能再回来?不过我听说过几天城里还要来一批知青,这要是回不去,大好年华可就蹉跎了。我记得她家不是她自己吧?”
“三儿两女,她卡正中间,”胖婶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李盼弟没掺和这些,她身边没有男青年,打听女青年干什么。再说卢蓁蓁的家世好,村里哪个不知道,凡是有想头的都盯着呢,不过照她看这天鹅谁都吃不嘴里去。
回头看了眼程小墩,他被李顺抱着去姑娘那边说话去了,眯眼笑了笑,现在小年轻都挺积极的,凑上去的方法也不差。
不过事实却没有李盼弟想象的那么和谐,李顺原本计划着抱着程小墩凑到刘丽英身边,但是中途程小墩就闹着下地,然后走到卢蓁蓁跟前不走了。“蓁蓁姑姑,蓁蓁姑姑。”
卢蓁蓁正在和朋友说话,就听见有人喊她,低头就看到程小墩举着两粒瓜子儿给她看。“好不好吃?”
“香!”
卢蓁蓁从兜里拿出一颗糖,晃了晃:“要不要?”
程小墩眼睛都直了,是糖,还是家里没有的橘子糖。嘴里开始分泌口水,好想吃哇!下意识伸手去接糖,手都要碰到糖了又赶紧缩回来,然后又伸又缩,最后他只能把两只小手背到身后去。
“窝不要。”
“怎么了?”卢蓁蓁不明所以,看向他身后的李顺。
李顺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啊。
程小墩纠结的小脸都皱到一块去了,最后他皱着小脸跑到李顺身边,抓着他的手使劲晃了晃,“走,走了。”
“?”卢蓁蓁闹不明白这是咋了。
李顺比她还懵。
就在这时候,锣声响起,大会开始了。
大家只能各自收起疑惑,专心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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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中年人,穿着板正,上衣口袋里还放着一支钢笔。
这人,程涛当然不认识。不过,余晋和杨哥正在打招呼,“丁副厂长。”“副厂长,你怎么过来了?”
程涛这才知道这是红鸩纺织厂的副厂长,“副厂长你好,我是程涛。”
“哈哈,程同志不用拘束,你刚刚说的就挺好的,安排也很合理。”丁副厂长笑呵呵说道,“现在机修组就剩你们仨人了,干活的就你们俩,再像往常一样接到报修单就去修,可跑不过来。一次性把一个车间该修的都解决了是个好办法。”
“是,”余晋和杨哥一起答应道。
“小晋年纪小,你可是老员工了,怎么也这么慌乱?到最后还得让第一天上班的程同志来主持大局。”丁副厂长点名批评杨哥。
“谁叫他们这么不负责任,留下这么多活。怪不得我去这几个车间都不受欢迎,言语带刺,我以为是突然换人他们不高兴,原来他们几个替机修组把人给得罪了。”杨哥直接说道。
哦豁!这么敢说。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现在说的这些有证据证明是他们故意为之?或者你了解他们咋操作的,有就说清楚,没有就闭嘴。”丁副厂长教训道。
“那姐夫你说说我该咋说?”杨哥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一脸无所谓。
哦,原来是姐夫小舅子。
过了会儿,杨哥开始收拾工具包,还警告丁副厂长:“这是机修组内部矛盾,我抱怨两句就得了,你可别多事儿捅出去,要不然回家我就劝我娘去你家住几天。”
说完扛着工具包走出了办公室,余晋赶紧拿起桌上的单子跟了上去。出门前,他看了程涛一眼。
程涛冲他点点头。
“哎,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听话,叫程同志看笑话了。”丁副厂长言语之中都是无奈。
程涛摇摇头,“没有,杨哥真性情,我反而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
丁副厂长看着程涛,“说起来我还认识你爹娘。”
整个万福公社认识他爹娘的人多了去了,不缺这一个俩。而且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和家里有什么来往,关系可想而知。不过人家都专门提出来,适当表现出激动还是要的,“真的啊,我爹娘走的时候我还小,对他们那时候的朋友都不怎么了解。”
“你长得更像你娘,想当初我抓特务腿上中了一枪,就是毛护士给我做的手术。”丁副厂长言语之间带着怀念。
“我娘医校毕业,当了十几年战地医生,救过的人不计其数,难为丁副厂长还能记着。”程涛笑笑。他虽然没有真正见过那个女人,但是在记忆里,她是一个爱笑、坚强、有坚定理想,并且为了理想甘愿奉献一生的女人,一个绝对值得敬佩的女人。
“哈哈哈,你说的对。不愧是程青松的儿子,说话语气都一模一样。”丁副厂长突然大笑。
“好好干吧,千万别坠了你爹娘的名声。”丁副厂长拍拍程涛的肩膀,出门去了。
“是。”程涛应了一声。尽管然他并不认同这句话,因为在那对夫妻看来儿女做什么都好,他们绝对不会希望自己的名声累及子女的。但是在外人看来不是这样的,如果你做的不够好,就是丢你爹娘的脸。改变人的固有想法太难,所以他也就不反驳。
丁副厂长走了,程涛想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啥?缅怀过去?还是只想亲眼看看故人之子,现在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程涛,他把剩下的报修单,按照车间分出来,然后又大致确定了维修顺序,这样后面就会方便很多。
快中午的时候,余晋和杨哥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四个人,年纪和杨哥相仿。程涛不知道他们是啥人,不过听他们说话很快就明白了,他们就是机修组被调走的那四个人。
“就当是做兄弟的对不住你们俩,我们也不知道自己会调走啊。这两天我们加班加点把自己的工作量完成总行了吧。”
“你们那是一点工作量吗?半个月之前的报修单都没解决,下个月就要进入第四季度排查期,要是完不成做不好挨骂的可是我和晋儿。”杨哥不吃这一套。
程涛帮着算了算,现在离下个月还真不远了,也就在十三天后。
说到这里,杨哥又想起一件事来。“怪不得你们几个每到月底都忙的不行,原来是忙着赶工呢。”
“嘿嘿,我们是真没想到会被突然调走,要不然怎么也不能这么干。”起码这个月不会。
“杨哥,余晋,还有新同事。这是我们几个给你们添麻烦了,中午,中午咱们万福饭馆搓一顿,我们请客。”
“我稀罕你们那顿饭?”杨哥略带不满,但是对他们的提议却没拒绝。
程涛慢慢又坐了回去,他必须得承认他对杨哥的认识并不完全,本以为他性子直,脾气直,说话冲,现在看来人家心里也是有成算的。
就像这事儿,确实惹恼他了。当然,别管是谁,手里突然多出好些活儿,都会觉得恼怒。但是他并没有无脑往上冲着去举报,去告状,他姐夫可就是副厂长,往上面递话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由此可见,机修组剩下的两个工人,为人办事都有自己的一套。
别管怎么说,上班第一天,程涛就被几个人拉到了万福饭馆。
因为是赔罪,对方又是四个人,这赔罪饭当然不会摆得太磕碜,烧鸡,红烧肉,面片儿汤,两个炒蔬菜,肉火烧素火烧都要了十个,另外还有一瓶南春酒。
“杨哥,这事儿是兄弟们不仗义,在这给你赔不是了,不可能再有下次了。”四人选出了一个代表,给杨哥敬酒。
杨哥端起酒杯,却没有立刻喝,而是敲了敲桌子,“你们几个瞒得倒严实,同一个组的我和晋儿愣是没有发现猫腻。你们既然叫我一声哥,我就再多说两句,这次是没出事儿,那万一出事了呢,以后可不能这样干了。”
“是是是,杨哥说的有道理。等我们调回去,你再看我们表现。”
杨哥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那四个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再敬余晋和程涛,就随意了很多。
“我们机修组已经好久没有进新人了,上次还是余晋,不过他从小在厂里玩到大,没有新鲜感,不算。这次终于是见到新面孔了。”
“唉,要是我们还留在机修组就好了,能好好照顾照顾你,现在只能指望杨哥和余晋了。”
“那可能不大行,要是几位哥哥都还留在机修组,可就没我进来的机会了。”程涛笑着说道。
几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就是哈哈大笑,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总体看,这顿饭吃的算是不错。
饭后,距离上班还有点时间。程涛跟余晋打听了一下肉联厂,既然答应了程小墩今天晚上让他吃上肉,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叫他吃上的。
程涛当然也想买现成的,一份其实也不贵,但是就算不贵,多出来的票和钱都能再多买半斤猪肉了。现在家里的情况是一分钱分成两半花,程涛的宗旨就是花最少的钱,吃最多的肉。
余晋给他指了路,“涛子哥,你现在赶快过去兴许还能买到新鲜的。他们中午一般会杀头猪,供给厂里食堂和万福饭馆明天。”
又说:“你今天提的晚了,如果早提可以和咱食堂采购帮买,下班去提走就行。”
程涛点头表示知道了,初来乍到第一天,他真没盘算这么多。
手里只有两斤肉票,程涛全都买成了肉。一斤五花,一斤纯肥油。
肉连厂的工作人员给他勾了条麻绳,让他提着,程涛则在肉的外面包上一层油纸。他待会儿还要去上班,肉总不能在车把上挂着,肯定要拿进办公室,这样更方便。
下午的工作和上午差不多,已有报修单整理好了。程涛又去各车间取了报修簿,完事儿就跟着余晋去了车间。
脚动缝纫机,程涛还是在小时候见过,他奶屋里就有一台。说是她出嫁的时候,她的父亲给的陪送。据说她结婚的时候因为这台缝纫机,全公社都轰动了。
不过程涛也只是听程红秋说,从来也没有掀起那个盖帘看看那台缝纫机到底长什么样?他们搬了无数次家,丢了很多东西,那台缝纫机却被保护的很好,一直都放在程红秋的房间里。
余晋虽然年轻,技术却很好。往往踩两下就知道哪出了问题,哪个零件该换新,哪个零件该上油。不好使的机器经他一弄就变得好使起来。
程涛在旁边看着,只能默默把机器状况和处理方法记下来,其他的就得靠他慢慢琢磨了。作为生面孔,程涛还得到了额外的关心,那些女工恨不得把他祖宗八代都给扒出来。
等走出三车间的时候,程涛狠狠松了一口气,“终于出来了!”
“涛子哥,这可是个好机会。要是入了他们的眼,你很快就能给小墩子找到一个后妈。”余晋笑着说道。
程涛赶紧摆手,“别,还是不了,我现在挺好的,程小墩也不需要后妈照顾。还是我们爷俩儿抱团活吧。”
现在孟晓琴的事情还没有传出来,等再过几天,程涛就不相信公社里听不到一点风声?到那时候他可就出名了,恐怕这些婶子大娘躲他都来不及,还给他介绍对象,做梦去吧。
余晋看程涛对这事儿避之蛇蝎,就没再接着提。
俩人回到机修组办公室,差不多也到下班点了。余晋和杨哥要陪着其他四个人去收拾烂摊子,程涛因为家离得远,又不住在宿舍,就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