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也只是耐心对她的安抚一二,但当她说了这话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肩上难得多了一副担子。
咸毓笑着说道:“我信你‘说的话’!就算如今朝廷做不到,那等到千百年以后的天下,总会能做到的。”
封建社会做不到,那自然还有其他的社会有机会。她刚才也不是在悲观。
楚蔽剑眉微挑:“你这话倒是通情达理。”
咸毓捕捉到了他的神情,她忽然伸出了手指指向了他的脸,朝着他双眼之上的眉毛按了过去。
她上回偷偷趁着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观察过。
这时她指了指位置:“你这里都长出来了。”
他和她启程离开京城时,特意修饰了自己的眉眼,使得他的目光不会太过于凌厉夺目。
但过了这短短的一段时日之后,他剃掉的弧度已经又长了出来些。
可是,他修眉的刀应该还放在原先他们那辆马车里,他们眼下又暂时出不去。
楚蔽顺着她的手指,随意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峰,回道:“无妨。”
咸毓反握住了他的手,说道:“等转日他们若是还要求我们上妆时,你趁机修一修。”
她指的是那种让他们装扮成职业侍君脸上擦满□□的时候。实在不行就用刮须的刀。
楚蔽摇头,忽然说道:“我带了匕首。”
咸毓瞪大眼珠子:“你带……”
好啊!他竟然这么藏得住。
不过他们两个本就是这里团伙的意外之喜,当晚转移得匆忙,正巧也检查得颇松。
咸毓撑着手坐了起来:“你藏哪了?”
这里不管是哪一处院子,都会被仆从过来日日清扫。她光藏个换着用的裹胸布也都面临着千难万险呢,最后还是楚蔽出主意,既然他们不介意日常用度的浪费,那她不如用完就烧了,每日再撕新的便是了。
所以他能把自己的匕首藏在哪里?咸毓一脸惊讶。
楚蔽转头看她,问道:“眼下就要瞧么?”
说着他也坐起身来,不仅如此,接着还走下来床榻。
咸毓的目光跟随他的动作。
她见他单膝曲地,伸手往床榻下边掏。
“你藏得这么好!”咸毓叹道。
楚蔽取出了匕首拿到她的眼前,说道:“原先藏在腿上。”
来了此处不方便之后便没有再随身了。
接着他又拔出了匕首淡然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就此修缮一番。”
咸毓望着闪出一道光的匕首,将信将疑地问道:“你不会是说……要拿这个修眉吧?”
开什么玩笑?
这怎么能行?
楚蔽抬眸问道:“你想看吗?”
本想劝阻她的咸毓:“……想。”
只要是没有见识到之前,咸毓肯定是不信的,所以她觉得他的想法过于离谱了,怎么可能用比修眉刀大很多的匕首来修眉呢?
但当他问她想看的时候,她又忍不住自己的好奇。
那么接下来就是咸毓负责给他拿着镜子了。
两人都披衣裳下床,去拿了不远处的铜镜,走到窗边。
楚蔽打开窗门,明亮的月光照进了窗口内,这月光对于他便足够了。
咸毓端着紧张走到了一旁的墙边,她将镜子举了起来。
幸亏这里虽是群居的小院,但大家都是互不干扰各睡各房,大晚上的早歇下了,应该没有人会路过这个窗口。不然正巧撞见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大晚上的在窗口照镜子,谁吓死谁还不一定呢。
楚蔽站定位置之后,将匕首彻底拔了出来,然后就毫不犹豫地往脸上拿去。
咸毓看得直抽气,正想阻止的时候,楚蔽停下了动作,看着铜镜旁边的她说道:“不是第一回 ,你不必担心。”
说着他动作了起来。只见他左右皆是用刀锋快速地轻抹了一下,还真掌握着火候,没有生出什么事故出来。
楚蔽收回匕首,咸毓惊叹道:“你这刀工!”
楚蔽以为她会夸出什么美言来。
咸毓:“你这刀工,不切豆腐可惜了!”
楚蔽:“……”
他一手拿着匕首,一手取过她手中的铜镜。
咸毓需要两只手端着的镜子,他只消单手拎着便可。
楚蔽将铜镜和匕首物归原处之后,拉着咸毓又上了床榻。
他说道:“再不睡就晚了。”
咸毓还沉浸在他鬼斧神工的修眉技术上,有点儿兴奋地说道:“厨子拜师学艺的时候,不就是用大刀切豆腐开始学起的吗?”
楚蔽平静地看着她:“你又想让我做厨子了?”
咸毓憨笑一声,她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她边躺边说道:“睡吧。”
梦里什么都有。或许是睡前聊到了厨子,导致咸毓做梦一直都在梦见美食。
其实这几日她在这个侍君馆也算是吃香的喝辣的了,也不是被饿馋的状态,但她的梦里还是出现了各式各样的美食,使她流连忘返,一点儿都不愿意醒过来。
而近日里来她也几乎都不必早起,因此睡着的咸毓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吼醒……
天色大亮。灿烂的日光照射到房间内,穿过敞开的窗门,映在房间内的一片地上。
此时已过了大清早的时辰。咸毓时常起得晚,今日楚蔽也难得多睡了一会儿。
而咸毓正在梦中品尝着美食的时候,头顶上方突然想起一道突如其来的惊呼声——
“阿兄你们怎睡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蔽咸:有什么好奇怪的~
蓝景:QAQ打扰了
楚蔽:你也知道你打扰了?
第168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毕竟也算是身处囹圄的处境, 咸毓一下子就被吼醒了。
蓝景这小子的嗓门还是逐渐加大的。从起初的不敢置信,到后半句提高用量的疑问。
一下子把在睡梦中享受美食的咸毓给吓醒了。
她第一时间去摸了摸自己枕头附近的位置,然后再将手伸枕头下面,确认自己的裹胸布藏好着呢, 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她的人也醒透了, 眯起了朦胧的双眼, 无奈地朝床榻外面的蓝景看去。
新的一天,这小子大清早的怎就又不请自来了呢。
楚蔽沉着一张脸坐了起来, 他掀过自己的乌发, 瞥了一眼还躺着的咸毓,得亏她眼下是趴着睡的。
咸毓揉了揉眼睛,感受到他的眼神, 好像是在说——不都是因为她宠着这个义弟么。
楚蔽冷冷地瞪了一眼蓝景:“怎就不能一同睡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蓝景也一时噎了。
他方才刹那的惊讶,也不过是惊讶于义兄年纪不小了、为何有得分床睡还要睡一起。
但接着被对方回怼了一句后, 蓝景也反应了过来:“嗷……许是两人睡一起安全些。”
“嗯,”楚蔽不再多言,沉着一张脸说道,“你先去外间稍等。”
“好嘞。”蓝景屁颠屁颠地出去了。
但他后知后觉的狐疑, 为何义兄说话的语气那么肃容呢?
等到咸毓和楚蔽两人快速地穿戴梳洗出去之后, 蓝景上前一步同楚蔽开玩笑说道:“若不是阿兄年纪轻轻, 阿兄方才真当像是个官老爷。”
咸毓连忙跟着说道:“哪有, 只不过没你起得早。”
“那是, ”蓝景笑着回道,“我昨昨夜一直想着等出去之后怎么报官呢。”
咸毓应道:“巧了, 我们昨晚也在想此事。”
他们这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蓝景也点头道:“等日后那老妖婆再带我们去陪酒, 我便问悄悄问那些客人, 此处是何地。而后我们便能酌情考虑去哪家衙门报官了!”
……
但接着他们没有等到牙婆, 而是等到了别的人。
这院子的几个人都被喊着聚在了一堂,面面相视又看向忽然来到此处的两个侍君。
这两人自称受牙婆所托,专门教导他们一些规矩。
蓝景满脸抵触,按捺不住想“送客”之心,他上前一步道:“你们是谁?”
一名黄衣侍君温和地说道:“我们见过,你忘了?”
“什么?”蓝景疑惑,“难不成我们一同喝过酒?”
但上回他被唤出去喝了个大醉,全程都没留心还有旁的侍君,要是有这人,他也不会有印象了。
那黄衣侍君回道:“正是——你与我喝过交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