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为了多挣银子,那菜里是极少见荤腥的,顾北安想开荤了就提前给十文钱添肉菜,三两天添一回,也不过再多花一百文钱,这样算下来伙食费竟比他一人吃的时候差不多,并且更方便,坐在家中就能吃上热乎的饭菜。
转眼到了三月,沈长林沈玉寿终于得空放假两日。
书馆一般初一十五放假,但因顾北安也是那两日休沐,正好有时间全天教学,所以新书馆的放假时间为月底的最后两天。
钱壮近日在县城一家粮铺打短工,偶尔会来看看两个小侄子,早早知道了他们放假的日子,这日特来送他们回咸水村。
路上,风柔柔的吹在脸上特别舒爽,钱壮一手拎着一个大步走着:“这些日子想家吗?”
两个孩子齐声:“想。”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经常做梦,梦见我回家了呢。”沈玉寿说道。
沈长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梦见,我养的那些鸡……”
毕竟是成人芯子,沈长林没有沈玉寿那般恋家,但是那些鸡实在叫他牵肠挂肚,忧心它们吃不好不下蛋,这样将会损失一大笔的鸡蛋钱。
“哈哈哈哈哈哈哈——”钱壮爆发出爽朗的笑声,“你个小财迷。”
等回到家中,沈长林才发觉自己多虑了。
钱氏罗氏不仅将原有的鸡照顾的很好,还新抱了一窝鸡仔回来,如今有三四两重了,在院里叽叽喳喳叫着撒欢。
原先家里鸡养的少,一个是没那么多饲料喂养,二个鸡蛋拿到镇上去要蹲很久才能卖出去,但沈长林让鸡蛋有了销售的路子,钱氏尝到了甜头,她就将心思放在了上面,至于饲料,挖蚯蚓挖野菜配上娘家送来的糠,将鸡养的又肥又壮。
“在书馆学的怎么样?”
“顾大人待你们好不好?”
“饮食可合胃口?”
钱氏有问不完的话,期间她与罗氏去县里看过两回,上次见面是十日之前,那些问题也都是问过的,但她仍不放心。
“在书馆学到了许多新东西,顾大人极好,很照顾我们,三餐都有热饭菜,隔两日就吃一回肉,贺家也常送菜来。”
听沈长林这般回答,钱氏稍安心。
“奶奶,不用担心我们。”沈玉寿也在一旁宽慰。
钱氏摸摸乖孙儿的头:“你们也不必担心家里。”
过了一会沈如康提着大草鱼进来院子,原来一早他就去丁子仁家买鱼了,预备叫媳妇炖上一锅鲜香麻辣的酸菜鱼叫两个小子开胃补身。
吃饱喝足后,大人们在阳光下选着春耕时要播的种子,其中一包有点特别。
去年沈长林花三十文买了一包不知名的种子,秋日播下去只零星发了一点芽,大部分是枯种,加上原主老爹留下的地过于贫瘠,家里又没有多的劳力侍/弄,最终只有十几株顺利长大。
沈长林认出来这是西葫芦和草莓,他很兴奋,这两样食物在这没有见过,物以稀为贵,说不定能卖上好价钱。
但果实太少了,所以去年收获后除自家人尝了一些,其他的都收集成了种子。
“奶奶,把这些种子都种下去吧。”
钱氏有点犹豫,不过回忆起西葫芦和草莓可口的滋味后,她又有几分动心,琢磨一会后点了头:“种!就算不成也就亏点肥料钱和力气,凡事要试试才知道嘛。”
沈长林经常将试试挂在嘴边,养鸡卖蛋、绣应季荷包都是他试出来的,小心谨慎的家人逐渐被影响,变得更乐于变通和尝试,就连沉闷的沈如康,近日也研究起怎么编更好看更舒适的竹席、竹篮子、竹筐子了。
假期只有两日,第二日午饭之后兄弟俩又得回县城去。
钱氏装了鸡蛋和瓜果菜干让他们拿去做添菜,又各给了一百文钱塞在荷包里,孩子出门在外,身上有点钱她放心一些。
“奶奶,爹,娘,我们下月就回来,你们不必挂心,我和玉寿会互相照顾的——”
沈长林话音未落,突然听见外头一阵敲锣打鼓,不由的扭头看去。
只见里正刘行走在前面,后面有几个人抬着一块匾额,上书四个大字——元元之民,赤子之心。
“别愣着,快抬到家里去!”里正热情的说。
钱氏认不得匾额上的字,急忙求助沈长林:“上面写的啥?”
“意思说咱们很善良,是好百姓。”
里正笑的嘴都合不拢:“没错,不愧是县里读书的,就是这个意思。”
原来上次县令随手所写沈长林之事传到知府那以后,又被知府当做本辖区的善迹写到了给巡抚的公文里,巡抚大人批注“元元之民,赤子之心。”
顾北安听说后,老瓶装新酒,用升官那套忽悠县令造了一块匾额给沈家送去。
永清县生员稀疏,没有县学,如能建成,必是一笔漂亮的政绩。
作者有话说:
本文准备周四入V~当日凌晨万字更新哦
第23章 挖墙脚.
◎黄鼠狼来拜年◎
县令大人极动心,不仅拨了二十两经费支持,还让衙役搬了些笔墨纸灯油过去。
待三位学生收假,新书馆的名字也取好了,取《诗经》吉甫作诵,穆如清风中的清风二字,意如清风般化养万物。
书馆的牌匾亦刚刚做好,挂在小院的门头上,顾北安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将草台书馆推上正轨。
没过几日,贺青山也搬入了书馆宿舍,这样早晚便能多睡一刻钟,还能和小伙伴全天都待在一起。
“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
天暖后顾北安在院里安置了一张矮脚竹榻,只要天气好,三小只就会坐到竹榻上背书习字,风轻轻的吹着,院角无名的小黄花开着,偶尔能听见外头行人窃窃细语。
书馆的一切是那么的安逸。
但沈长林始终不会忘记他和沈玉寿的出身,县里求学的机会来之不易,更应刻苦自律,方不辜负家人和自己,而他和沈玉寿都不算聪明绝顶的类型,想要得进步,便只有下苦功图个笨鸟先飞。
这点和顾北安的教学方法不谋而合,一时师徒惺惺相惜,亲如一家。
贺青山痛苦不已。
同窗都在努力,只有他独自划水摸鱼,最终在沈长林将《论语》全篇背诵的滚熟,沈玉寿也能磕磕绊绊背下的时候,他还只背到第九篇。
顾北安可不由着他:“月底若还背不下来,我便交不了你了。”
从此贺青山也加入了笨鸟一行。
*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天渐渐热了,夏季来临前顾北安领回了两个新学生,一个叫孙阳舒,一个叫许嘉祥,都是柳秀才书馆的学子,贺青山的前同窗。
孙许两家和贺家隔的不远,其家长在听说贺青山已经能被全本《论语》,诗歌上百首,如今正在学《孟子》,已背得半本,不日也能全文背诵后大惊。
要知在柳秀才的书馆,《论语》便要学一整年,《孟子》得等明年才教课。
“青山,背给你孙伯伯许伯伯他们听一听。”贺童生十分的骄傲。
和两个背书狂魔内卷了数月,贺青山虽败绩多,但比之前厉害多了,背书算什么,连意思他也记得全。
听贺青山一气背完全篇,一字未错,两位家长立即带着孙阳舒许嘉祥投到清风书馆门下。
多了两位同窗,清风书馆的日子更加有趣。
在沈家兄弟的带动之下,贺许孙三人也加入了练锻炼身体的大部队中。
每日清晨,起床后先练两刻钟拳法,接着洗漱吃饭,待顾北安留下早上的功课,就一起团坐在竹榻上学习,日头升高外面待不住了,再坐到屋子里去。
有时候也下雨,雨珠打下来,不一会就成了雨帘,五人就排坐窗前,感受雨水的潮湿,你一句我一句的背诗。
“天街小雨润如酥。”
“草色遥看近却无……”
—
与之相比,柳秀才的文智书馆则压抑多了。
下到刚来开蒙的四岁稚童,上到十四五的半大少年,都知最近柳秀才心情不好,为何不好他们也瞧的出来,大概是为了衙门旁边那个小小的清风书馆。
但这四个字在文智书馆里是禁忌,压根提不得,若被老师听见了,轻则挨打罚抄,重则被赶出书馆。
不过还是有胆子大的私下窃窃,一个说清风书馆包饭,三餐都是热饭热菜并且价格很便宜,顾训导有很多藏书,会免费的借给学生们翻阅誊抄,一个说顾训导根本不管学生,随他们自生自灭,办书馆纯粹是为了图束脩银。
各论各的,说法五花八门。
沈玉堂屏息凝神,一边听同窗们说小话,一边练自己的字。
年前他便被奶奶周氏送到了县里读书,如今已有半年,想到几个伯伯叔叔待自家那般无情,沈玉堂内心便涌起一阵凄楚,他一定要出人头地,为爹娘和奶奶争口气。
憋着这股劲的沈玉堂改掉了以前的一些坏毛病,潜心读书,最近也进步了不少。
文智书馆一共有三等班级,一等甲班都是十五以上的青少年,跟柳秀才读书至少有七八年的时间,是准备参加童考的学生,会受到柳秀才的精心培养;二等乙班也就是沈玉堂现在所在的班级,人数最多,是有一定基础但是还不能参加童考的学子,柳秀才一日会给他们上一时辰课;最末的是三等丙班,都是些来开蒙的小屁孩,柳秀才不亲自教课,是一个罗姓老先生给他们启蒙。
“玉堂。”
不知何时柳秀才来到了乙班窗前,室内瞬息安静,所有的窃语声都消失了,柳秀才捏着竹扇子叩了下窗户:“随我来。”
乙班有二十多人,曾经名列前茅的沈玉堂来到这,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算,不仅算不得优秀,简直是最末的一截,这时他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因在乙班平庸,也没得到柳秀才的重视,来了大半年,还是柳秀才第一次主动找他说话。
沈玉堂急忙走出教室,跟上前去,随柳秀才走到一处僻静地方。
“你与沈长林是同村?”
“是。”沈玉堂一愣,随后点头。
天热,柳秀才体庞惧热,汗流浃背,只得不停的摇扇子:“你觉得此人,如何呢?”
沈玉堂思索了半晌,他和沈长林并不熟悉,之前同窗数月很少说话,最近更是连面都没有见过,只从奶奶嘴里听说他的消息。从整体上来说,沈玉堂很厌恶沈长林,因为他抢走了很多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柳先生,学生……”
柳秀才微微颔首:“你但说无妨。”
“此人有点小聪明,但是人品不佳,学生以为,咱们文智书院人才济济,先生完全不必担心。”
柳秀才皱眉凝目,深深看了沈玉堂一眼:“什么叫小聪明,什么叫人品不佳?不必担心……你又知我在担心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将沈玉堂问的有些蒙,紧张的蜷起手指,柳秀才不是应该很讨厌沈长林吗?他这般说难道没有对上先生的胃口。
“你回去读书吧。”柳秀才一边摇头一边走远了,原以为沈玉堂性子沉静稳妥,是个可塑之才,今日随口问他几句方知是个心胸狭义爱讨巧卖乖的。
沈玉堂懵在原地,还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柳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