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道这种热闹,会持续多长时间。
……
飞机从上海直达美国。
第一次这么跨越太平洋的飞行,让不少同行的人感到新鲜。
不过也有一些似乎不太适应飞机,有点晕乎乎的。
机舱里十分热闹。
南雁则是抱着手里的书在看,一本美国小说,讲的是西部淘金时期的故事。
坐在一旁的首都无线电厂的副总工程师迟疑再三,这才问道:“好看吗?”
“还行吧。”南雁笑着阖上书,“打发时间。”
他们这次目的地是加州,自然要对这边有所了解。
因为之前多少有些准备时间,大家或多或少都会切打听一二。
省得回头出国,被人当土包子。
自从中美建交以来,已经有不少美国的东西涌入国内。
商品、图书以及电影。
这些文化领域的东西,因为价格因素总是在第一时间发起“攻击”。
当然,因为开放国门的力度目前而言还不够,所以这些冲击目前影响更多的还是首都、上海这些大城市。
小城市受到的影响相当小。
对美国生活的好奇像一颗种子,埋藏在了人心底。
而现在,这些来自中国的精英们可以直面美国生活。
好奇以及隐隐的期待,复杂的情绪充斥在心头,让人情绪都有些混乱。
南雁跟这位廖副总说起了小说里的故事。
“那他最后淘到黄金了吗?”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挖到了一大堆的金子,回到纽约每日里喝着葡萄酒,饮用香槟。等他醒来的时候,脸上有点痒。”
看着神色紧张的廖副总,南雁继续说道:“浓郁的腥臭味掩盖了血腥,他看到那粉的有些浓厚的舌头,这才意识到是狼在舔舐自己的脸,犹如血色的葡萄酒正在流淌,只不过流淌到了那饿狼的喉咙里。”
端着水杯的廖副总觉得嗓子一疼。
仿佛自己被饿狼扑倒咬了一口似的。
“成功的只是一部分人而已,不过并不影响他们大肆渲染,这样的话会有无数人涌来,失败者无颜回江东面对父老乡亲,就留在这里给他们的农场牧场工作。”
一个非常漂亮的梦。
成功者的美国梦,失败者的噩梦罢了。
廖副总听到这话神色悻悻,“原来是这样。”
“我自己的解读而已,可能只是我想多了。”南雁笑着阖上书,她拿了好些本书,倒是足够打发时间。
廖副总这才留意到,南雁看的是英文原版的小说,而并非译本。
“我听外交部那边说,南雁同志你懂很多外语?”
“也没有啦,只是会一些,语言是工具,能够帮助我更全面的认识这个世界。”
即便是外婆那个小老太太,也有几门擅长的语言,除了小时候学的俄语外,她后来又学了英语和德语,为的就是能够看懂那些外国文章,不会被翻译所误导。
南雁的语言天赋不算多好,但胜在勤勉。
再加上工作需要,如今倒是派上了些用场。
廖副总感慨,“你们年轻人视野开阔,比我们这些老东西强多了。”
“哪有,我们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东昌同志你过谦了。”
廖东昌呵呵笑了下,“对了,听说你们无线电厂要搞什么彩电,真的假的?”
这个话题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
虽然几个无线电厂的研究侧重点不同,但都是无线电厂嘛。
说不定可以参考学习下。
再者说,这次带队到硅谷参观考察学习的就是高南雁,都知道她是芜湖无线电厂的新厂长,可也别忘了她还有个身份是四机部的副部长。
位次虽然靠后了点。
但她这举动,多少也代表了四机部的态度。
这些无线电厂有的归地方管,有的则是直属计委,由四机部管辖。
多听听部里的意见,总没错。
“是有这个想法,半导体产业在美国也是从军用逐渐转为民用,虽说咱们有自己的路要走,但是多少可以参考下。看看别人怎么走的这条路,避免掉到沟里去嘛。”
廖东昌还有些不太确定,“他们转向了彩电?”
“那倒不是,美国目前是将计算机推向家庭,不过现在的微型计算机还是太笨重了点,日本也好美国也罢,都在努力给计算机减负。”
南雁倒并非信口开河,她说的这些都有报道支撑。
只不过对于其他人而言,不见得关注国外半导体产业的发展,对这事没那么清楚。
内行人不见得十分内行。
但真内行人听到这话,不免开始重新思考,这次美国考察的真正目的。
长途飞行容易让人疲惫,南雁闲聊了个把小时后,就逐渐把战场交给其他人。
她歪头睡去,倒是一点不觉得这边吵得慌。
等着飞机要降落时,人已经洗过脸,精神面貌十分昂扬,倒是让其他没睡着的人有些后悔。
人最怕对比,被这么个小同志比下去,可真是丢人现眼了些。
而且又是在国外。
南雁倒还好,作为领队的人,跟大家再三嘱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这才跟四机部的另一个同志一前一后照顾着偌大的考察团。
机场这边有人来迎接。
大使馆并不在加州,自然不是自己人。
过来接机的是贺兰山的朋友。
“亚瑟说,他的同事来加州,让我好好接待,看到你我很想问一句,你是他的女朋友吗?”
亚瑟什么样的人,科迪可真是太清楚了。
这些年来都不曾联系他们,忽然间打电话过来。
当真不是女朋友吗?
南雁笑了笑,“谢谢,辛苦你跑这一趟。”
没承认也没否认,科迪觉得这个女孩子可真是高明,难怪能将亚瑟玩弄在手心里呢。
不过他不喜欢那些热情洋溢的美国女孩,怎么也跟他父亲似的,偏爱亚洲面孔呢?
想不明白。
科迪安排了一辆大巴车,把人送到了酒店这边。
“放心的住,酒店是我家的,住多久都没关系。”
“住久了那就是外交事故了。”南雁笑着打趣了句,“你跟小希克斯先生很熟?”
“那当然,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不过亚瑟跟他父亲似的不太爱说话,跟他说话是不是很没意思?”
“还好,他的确话不多。”
想要跟人有共同话题还不简单?一起吐槽就好,何况吐槽的还是他们都认识的人。
科迪觉得自己跟南雁相见恨晚,“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Kelly,你叫我Kelly就好。”
这个名字用久了,南雁倒也习惯。
科迪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妙语连珠将这名字夸赞了一番,正要邀请南雁去楼下酒吧坐坐,有新的访客到来。
“希克斯先生,他怎么还亲自来了?”科迪并不是很想要见这位长辈,“回头再找你玩,明天见。”
他身手矫健的从窗户那边跳出去,这让南雁忍俊不禁。
贺兰山的这个朋友,还真是离谱。
赫尔曼·希克斯的到来倒也不是很意外。
妻子儿子都离开了他,尽管这位德裔科学家并不缺妻子儿女,但是过去二十多年的陪伴也不是假的。
哪怕是阿猫阿狗,习惯了陪伴后骤然失去也会觉得空落落,何况是两个大活人呢?
只不过齐人之福可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起码贺红棉并不打算如了这位大科学家的意愿。
赫尔曼·希克斯并不见什么老态,实际上这人已经快要七十岁。
可以从眉眼间看到往日的英俊面貌。
年轻人应该很能打动人心,何况又是一个富有智慧的学者。
“很抱歉这个时候来打搅你。”对方开口竟然是中文,这让南雁稍稍错愕。
但是想到初次见到贺兰山时,他的中文就很好,而且贺红棉的遣词造句也十分流畅,或许在过去二十多年的家庭生活中,这位德裔科学家也在耳濡目染中学会了中文。
贺兰山跟自己提了一些他父亲的喜好,倒是从没有说过他会中文这件事。
难道是一直瞒着妻子儿女?
“不会,我很荣幸见到您希克斯先生。”
南雁觉得,这次美国之行收获的东西,大概要远超出自己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