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先并不打算将这种武器带到这个时代，因为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对敌国不公平。
可！
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呢。
两国交战，必定会血流成河，哪怕火药没有问世，也会是死伤无数。
使用火药对抗西戎，或许能提前结束战局也不一定。
“我派人打听到，大宇国那边已经征集到了二十多万士兵，沿途还会有士兵不断加入，等大军抵达西戎国边境之时，应该会有三十万之众。”太平公主开口道，“而西戎的东线只有二十万兵力，根本就不是大宇国的对手，为了国计民生，西戎国定会将穗夫人一行人毫发无损交出去。”
程弯弯摇了摇头：“原本我也认为大宇国大兵压境之后，西戎会将我交出去，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西戎费这么大的功夫将我抓来，为了安抚我，不仅封我儿子为一品官员，还允许我提一些离谱的要求，看起来是宠幸我，实则是分外看中我研究的稻种，在试验田的稻子未丰收之前，西戎王绝不会放我走，而我，很可能会成为人质……再一个，临时征集的士兵没有打仗的经验，等于是送人头……这场仗，不好打。”
大宇国以她的名义征兵，那么多老百姓自愿参军，将会有无数人死在战场上，若有几千几万人因她而死，她往后的岁月怕是该不得安宁了。
“我会在发丧那一日，带着所有大宇国人出逃。”她抬起眸，“公主，和我们一起走吧。”
她在西戎国宫殿待了这么久，对公主的处境一清二楚，这么个破地方，早该走了。
他们大宇国的公主，为大宇国牺牲了二十年，该回到自己的故土，享受公主该有的尊荣了。
第850章 我一辈子都不离开
太平公主轻轻笑了笑。
她抬头，看向西边，缓声道：“我儿子葬在那里，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
“王太子一定希望公主能过得幸福，而想要幸福，就必须离开这里。”程弯弯声音坚定，“我们将小公主一起带走，回到大宇国，请大宇国最好的御医诊治，或许能让小公主睁开眼睛……”
“馨儿不会再醒来了，我知道她不会醒了，何必费这个功夫呢。”太平公主笑了笑，“不过，我会协助穗夫人和秦王一行人离开，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只管开口。”
程弯弯蹙眉：“公主，你若是不走，西戎王会将怒火发泄在你头上……”
“穗夫人不必多言。”太平公主站起身，“我既然嫁到了西戎，那就永远不会离开，我心意已决。”
她说完，抬步走出了内室。
程弯弯不由叹了口气，她隐约能明白公主的执着，可是却不赞同。
但这是公主的人生，她没有办法替别人做决定，该劝的都劝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她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夜色降临之后，院子里念经的声音就小了一些。
程弯弯带人进库房，让程乙和程丁将所有烟花爆竹拆了，从中提取火药，然后制作成一颗颗小丸子。
这件事听起来复杂，但其实很简单，掌握了技巧之后，半个时辰能做几百个出来……
明日她得去一趟试验田那边，要是火枪真的能使用，就得立即大量制作，最好人手一把，到时候逃出去的成算也会高一些……
她正忙碌之时，听到了幽怨的哭声。
她走到外头，听到那哭声是从冷宫方向传来的。
自从丽夫人成为丽姬，被打入冷宫之后，每每夜幕降临之后，就会在冷宫哭泣。
不过这么久以来，西戎王从未踏足过冷宫，于是这哭声一日比一日凄惨。
这时，一行宫人从围墙外经过，正在议论丽夫人的事。
“听说今日王太子进宫给丽姬求情，被王呵斥了半个时辰，丽姬怕是再也不得宠了。”
“等王太子登基，丽姬就是太后，福气还在后头呢。”
“说的也是，王太子登基是迟早的事，只要丽姬还活着，以后必定是西戎最尊贵的女人。”
“……”
程弯弯知道他们说的王太子，并非太平公主死去的儿子，而是后来立的太子，也就是丽姬的长子。
有这么一个大儿子在，丽姬以后确实不用愁。
而太平公主的未来，怕是……
“不好了，王太子受伤了！”外头一个宫人惊叫道，“王太子骑马蹴鞠，突然从马上摔下来，腿摔断了，国医说骨头都碎了，王太子这辈子都没法走路了。”
“天，王太子成了跛子，还能再继承王位吗？”
“西戎祖上规定，身体残缺者不能为王，应该要换太子了。”
“除了王太子，最年长的王子也是丽姬的儿子，怎么样丽姬都不吃亏。”
“……”
程弯弯的唇勾起来，太平公主总算是动手了。
在丽姬失宠之后，她就知道太平公主一定会为自己的一儿一女报仇，果然，公主没让她失望。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丽姬的儿女纷纷出事。
王太子摔断了腿，二儿子在烟花之地染上花柳病，三儿子和人打架弄瞎了眼睛……长女外出被贼人掳走，次女被夫君动粗当场流产……
丽姬的五个孩子，全部遭难。
太平公主如此不遮掩，反倒令程弯弯担忧起来。
她找了个借口进王后的宫殿，这一进去，愣了许久。
上回来这里，宫殿极其奢华，伺候的宫人来来往往，虽然王后不受宠，但还是有该有的排面。
而现在，这宫殿荒凉凄冷，加上大雪天，看起来像是个黑洞洞的冷宫。
“不用惊讶。”王后手里捧着暖炉，脸上带着讥笑，“他明知是我动手，却也不敢处置我，正说明他忌惮大宇国，他怕处置了我，无法跟大宇国交代，所以穗夫人不必担忧，我很好。”
程弯弯看了一样躺在榻上的小公主，叹了一口气：“不管这场仗是哪一国获胜，公主和西戎王永远都将水火不容，不如趁发丧日离开这里……”
她还是没忍住再劝了一次。
太平公主轻轻摇头：“我对大宇国没有任何惦念，我所有的感情都在西戎。”
这句话，程弯弯听懂了。
大宇国的先皇早已去世，太平公主的母妃也早已香消玉损，身为公主，对其他非一母同胞的兄弟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感情……反而是她有一对儿女在西戎，所以她所有的感情都在西戎……她没有办法离开。
程弯弯叹了一口气。
希望这次大宇国获胜之后，公主在西戎的境遇能好一些吧。
天气越来越冷，程弯弯去试验田那边也越来越频繁。
试验田四面八方都烧了炭火，里头的温度和春夏季差不多，非常适合稻子生长。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稻子已经长得有小手肘那么长了，水光泛着波纹，稻子绿油油一片，看着就令人喜悦。
西戎国的官员一直在田里密切关注着，时不时记录数据，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程弯弯回答了一些官员的问题，然后进入边上的小院子里休息。
贺霄给了她一个眼神，她以去恭房的借口进了内室。
一进去，秦王就迎了上来：“穗夫人，你真是太厉害了，这玩意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昨天半夜我跟贺霄偷偷溜到后山上去试了一下，一发弹药竟然能射死一头成年野猪，这也太猛了！”
“有用就行。”程弯弯将火枪拿起来，“每人一把枪，再加两百发弹药，发丧日那天，等我信号。”
沈东明压低嗓音：“走的时候，是不是也得把这片试验田给毁了。”
“那倒不必。”程弯弯笑起来，“十亩地确实能产出不少稻种，不过，这些稻种除了吃，没有任何用处，给他们留点念想也无妨。”
等他们明年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太迟了。
毕大人将西戎国都的图纸拿出来，一行人仔细的研究出逃的路线，如何成功逃出国都，出城后往哪个方向走，如何尽快与大宇国大军汇合……这些小细节，必须全部敲定清楚。
当时间和路线都确定下来之后，需要太平公主的人将消息传给大宇国的人，两方得做到里应外合，才能最大程度的减少伤亡……
第851章 离别时的笑
十二月更冷了。
风雪就没停过，院子里的宫人一直在不停地扫雪。
程弯弯算了一下时间，明天就是九九八十一天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她等了许久的发丧日。
这八十余天里，她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求的就是个万无一失。
“穗夫人倒是挺逍遥自在。”
一个冷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程弯弯放下茶盏，站起身，屈膝行礼：“见过王，来人，给王上一杯茶暖暖身。”
齐婆子赶紧上了一杯热茶放在桌子上。
“穗夫人应该听说大宇国三十五万大军压境的事情了吧。”西戎王冷眼道，“真没想到，穗夫人竟然能让大宇国派遣这么多将士前来营救，我果然小瞧了。”
七天前，大宇国大军压境，西戎国人人自危。
好在他早在一个月前就从南边调遣了十万兵力过来，如今，西戎是以三十万对抗大宇三十五万兵力。
西戎是骑兵，且是骁勇善战的马上骑士，一人至少能对三人，西戎国获胜的几率很大。
他却还是开口询问，“穗夫人觉得，哪一国能胜？”
“我一个妇人，左右不了战局。”程弯弯抬眸开口，“若西戎国胜了，我现在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变化。若大宇国胜了，王就会将我交出去吗？不见得吧？王宁愿交出去一具尸体，也绝不会让我再回大宇国研究增产稻种，是不是？”
“不错。”西戎王直接承认了，“孤去了一趟试验田，稻子长得很好，确实如你所言，是高产稻种。若你回到大宇国，在最为肥沃的土地上撒下稻种，亩产只会更加可怕。与其让你回去造福于大宇国的老百姓，还不如……”
他顿了顿，露出笑容，“穗夫人不必担忧，孤更想你好好活着。”
“活着还是死去，对我来说意义不大。”程弯弯看向棺木，“我只想让我儿子风风光光下葬，等他下葬之后，我的人生就已经没什么追求了。”
她的眼中，透出死气。
西戎王并不在意，他问过了，再等最多半个月，试验田的稻子就会成熟，十亩地，能产出五千斤的稻种，能在西戎所有的土地上推广这种高产稻子，这位穗夫人是死是活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当然了，穗夫人活着更好，因为种稻子有些遇到的问题还得需要她来解答。
“等我西戎大胜，会将穗夫人另外三个儿子一并接来，加官进爵，让你们一家成为西戎国最权贵的家族。”西戎王开口，“明日东赞大夫下葬，全朝休沐，为东赞大夫送行，穗夫人早些休息吧。”
程弯弯目送西戎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