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新房的木门打开,林蔓披散着一头乌黑亮丽秀发,穿件粉白色过膝长裙,纤腰款款,桃花眼水汪汪带着娇润儿,陆洲舒展着长腿在厅堂下编竹筐,小夫妻俩冷不丁撞上,脑中不由得闪过某些少儿不宜旖旎画面,一个脸蛋绯红,一个耳根滚烫,反正都是脸红脖子粗。
赵春花抱着油罐从厨房过来,拍拍围裙上落的面粉末,看到这一幕好笑道,“这俩孩子害羞啥呢,咋还跟新婚燕尔小夫妻似见不得人?”
“........”
小老太这话可说对了,昨晚不就是洞房花烛那啥嘛?
林蔓脸红的滚烫,陆洲更是不停的喝水掩饰窘状,眼尖的小老太跟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奇道,“蔓啊,你这脖子咋回事,让蚊子咬了吧,这么大个红包,快让娘瞅瞅。”
林蔓:“!!!”
喝水给呛到的陆洲:“!”
幸好隔壁屋里睡的迷迷糊糊的小妞妞,小手摸到床上湿漉漉的,睡眼惺忪小丫头睁眼一看,铁蛋屁股下被褥湿了一大片,小丫头就脆生生喊了起来,“奶,哥哥又尿炕啦!”
赵春花“哎呀”了一声,没好气道,“这个臭小子,让他别喝那么多桔子水,偏不听现在好了又尿炕了,七八岁的小子还尿炕!”
说罢,解下围裙,火急火燎往隔壁屋去了。
别看现在是大夏天,孩子睡在尿湿的炕上也不好,潮湿伤身呐。
小夫妻俩双双松了口气:“........”
铁蛋睡的跟死沉死沉,打着小呼噜,赵春花道了声“臭小子睡的还挺香,”往他屁股蛋子上打了两下,黑小子迷迷瞪瞪掀开眼皮,“奶?咋啦?”
边上的妞妞奶声奶气叹道,“哎,哥哥你又尿炕了。”
尿炕?
铁蛋往身下一瞅,可不,好大一滩地图呢,遂不好意思挠头。
赵春花把准备好的衣裳丢过去,看着两小穿好小褂小裤子,套上小鞋,撵狗似得撵出屋去。
两小笑嘻嘻跑到厅堂里,看到叔叔婶婶都在,屁颠颠跑过去,铁蛋缠着陆洲,妞妞黏糊林蔓,兄妹俩真是分工明确,陆洲跟林蔓一人抱着个小家伙儿,不经意间相视一笑,幸福皆在不言中。
*
早饭后,外头的雨变成了毛毛细雨,老陆家的厨房不知道怎么地,居然漏雨了,滴滴答答敲打在地面上,泥泞一片。
厨房里摆了盆盆罐罐来接雨水,给铁蛋尿湿的被褥披在厅堂里吹风,赵春花就盼着今天这场雨能早些停,好出来大太阳把被褥晒干,不然晚上她跟两孩子就得睡土炕了,这年头家家户户就那么几床被子,还真没多余的。
天公作美,晌午时分,下了大半天的雨停了,太阳出来了明晃晃挂在天上,热辣辣照射下来,潮呼呼的被褥很快就干了。
老陆家的菜园的苦瓜新收了,绿生生个大还水灵,装了满满一大竹楼,自家吃不了,赵春花就用扁担挑了些,去村里分送给村里乡亲,东家一把,西家两根,乡亲们见了都说这苦瓜长的真好,凉拌清炒都好,口感脆爽中带点苦辣,大夏天的多吃苦瓜败火。
即便如此,林蔓对吃起来苦涩涩的苦瓜也没什么好感,陆洲明天就回部队了,她就一门心思琢磨晚上做些好吃的给他带上。
听说从河溪村离陆洲所在的军区有一千来里地,光是坐火车就要坐两三天才,这一路上吃的喝的,都在绿皮火车上,尤其现在绿皮火车还是那种老式烧煤炭的,林蔓想想都觉得路上不容易,大热天的,火车上什么人都有,那臭脚丫子味。
陆洲多年军旅生涯,在部队经常出任务,一出任务就是好几天,甚至十几天,这段时间吃住在野外,风餐露宿三餐不济,时间长了,就生了胃病。
要想给陆洲养好胃,就不能吃那辛辣刺激凉的食物,饮食务必清淡滋养,而且河溪村地处北方,想做南方的饭食,譬如烧饵块、过桥米线、菌菇汤,在乡下想吃也吃不到。
林蔓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擀鸡蛋饼最合适,大锅上放多多的油,两面烙得焦黄酥脆,配上自家腌的鸭蛋,就是凉了也不怕,陆洲在火车上用热水一泡吃起来也香。
第24章
陆洲离家归队, 赵春花好似面上不很在意,嘴上说着这么些年都习惯了,其实回屋就翻箱倒柜, 想找好东西给儿子拿上, 奈何家里锅光碗净, 平日里压箱底的粮票也派不上用场,部队里管吃管住哩。
这年头野战部队士兵人均每天伙食费在八毛钱左右, 部队还有专门负责炊事的司务长和饲养员, 野战部队大都驻扎在大山或海岛边防地区,地区偏远, 有时候物资供应不上, 部队士兵就会开垦田地, 种红薯、土豆、萝卜、白菜,还养上百十头猪,这样逢年过节也能给士兵们改善下生活。
赵春花就把吊在房梁上的那篮子鸡蛋放了下来, 用米糠裹好, 还想再杀只老母鸡给陆洲带走,自家小二要在火车上住好几天呢, 万一火车上没有吃的,就找乘务员帮忙把老母鸡炖汤喝!
小老太一辈子在乡下, 没坐过火车, 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河溪村老支书家的建军那是坐过火车的,听卫建军讲, 现在外头绿皮火车上也兜售盒饭, 火车上的铝制饭盒摞起来放在小车里, 乘务员推着小车一车厢一车厢的走,有那冤大头掏钱买一份儿, 往嘴里一送,嗨!米饭生硬,菜就是那么两种,要么白菜粉条肉,要么青菜萝卜丝儿,一荤一素,荤的三毛钱,素的两毛钱,价格贵不说还不好吃。
——这不是把咱老百姓当大傻子坑吗?
赵春花同志坚决不让自家小二当大傻子,咱们自己带着老母鸡上车,问乘务员借了锅炖汤吃肉那不香?
对于老母亲的奇思妙想,陆洲夫妻俩听了那是啼笑皆非,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跟老太太解释。
好在前头铁蛋买的小人书里,就有讲小学生出门坐火车的故事,林蔓拿来给赵春花读了,小老太才恍然大悟,原来火车上不让老百姓自己做饭哩!
老太太拍了下大腿,庆幸道,“刚才我老婆子让铁蛋把家里的老母鸡给捆起来了呢,幸亏还没杀,不然那老母鸡给杀了,不是浪费了?”
说罢,赵春花就脚下生风去院子里,把捆了脚的老母鸡给放生。
林蔓想起刚才在院子里老母鸡给薅秃了毛的屁股,欲言又止。
果然下一秒,院子里就穿来中气十足的吼声。
“铁蛋,你个小兔崽子,老母鸡腚上的毛哪去了!”
窝在桌底的铁蛋跟小妞妞不由得抖了抖小身子,兄妹俩彼此对视一眼,默默闭上了小嘴巴。
那什么,刚才奶让杀鸡,小兄妹俩兴高采烈把老母鸡屁股蛋子上的毛薅下来,打算做五彩毽子来着。
“..........”
死里逃生的老母鸡可能是只没心没肺鸡,刚才鬼门关走了一遭儿,还能光着秃秃的屁股,闲庭信步在鸡窝里咯咯咯踱步,而另外两只鸡不知道是不是给吓着了,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罪魁祸首——铁蛋妞妞给赵春花同志在院子里,面朝鸡窝罚站。
铁面无私陆副营长无视两小哀怨的小眼神儿,担水砍柴。
林蔓自知势单力薄,只能钻到厨房里准备晚上的晚饭,跟陆洲明天火车上的吃食。
做饭这件事儿,其实挺简单的,反正上下两辈子,林蔓对这事儿都是挺得心应手。
乡下烧饭少不了土灶,林蔓特地换了身灰扑扑的衣裳,这是原主以前干农活的时候穿的,除了头上天蓝色的发带,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装饰,一张小脸清水出芙蓉般素净,落在陆洲眼里,却依旧漂亮到发光。
陆洲前头去河里下鱼网,兜回一条三斤来的鲫鱼还有半盆活蹦乱跳的黄鳝。
卫建军去城里买豆腐,也给老陆家捎了半斤嫩豆腐。
林蔓打算烧锅鲫鱼豆腐汤,再来个红烧黄鳝,毕竟陆洲明个儿就走了,家里怎么也得吃顿好的。
黄鳝这玩意儿不好惹,她就喊陆洲过来,丢给他收拾。
面对自家娇滴滴的小妻子,陆洲可没有半点脾气,笑了笑,就拎着木盆里的黄鳝去井台边拾掇,男人明明还是那副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狗样子,林蔓也不知道怎么,喜滋滋瞅上一眼,居然觉得自家陆副营长认真做事的样子很可爱。
可爱???
要是野战部队的士兵们听到这两个字,怕是惊恐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起锅烧油,切好洗净的黄鳝跟葱花、紫苏一起下锅爆炒,不多时,一盘鲜嫩爽滑的红烧鳝段就做好了,乡下人家一般都用两口土灶,平日生火烧饭用一口,若是家中出了红白喜事,村里乡亲来帮忙,为了不耽误事儿,两口灶一起用,还有的村人家里是十来口子的大家庭,光是吃饭就不是简单事情,盘上两口灶过日子方便。
老陆家也不例外,另一口灶上的炖着的鲫鱼豆腐汤也翻滚开来,咕嘟嘟直冒热气,把在院子里罚站的两小萝卜头馋的直吞口水。
铁蛋跟蹦迪似的,踮着脚丫子使劲儿往厨房瞅。
厅堂里穿珠子的赵春花清了清嗓子,黑小子立马站如松。
下午五点钟,林蔓给两小求情,俩倒霉孩子也不是故意的,毕竟人孩子也不知道老母鸡不杀了不是,反正这事儿也过去了,兄妹俩都知道错了,罚也罚了,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吧。
小老太点头,铁蛋妞妞欢呼一声,奔到厨房眼巴巴等着开饭。
鲫鱼汤汤汁浓白,豆腐滑嫩,小鸟胃的林蔓连喝了一大碗,实在吃不下了,别看妞妞小,对鲫鱼汤不是很感冒,唯独对那盘红烧黄鳝情有独钟。
小丫头抱着小饭碗,把婶婶夹来的黄鳝一口咬掉半截,吃的丁点不剩,那凶残的小模样,看的林蔓都心惊。
这娃儿莫不是跟黄鳝有仇啊。
铁饭偷偷跟林蔓道,妞妞两岁多的时候,跟着村里的小子去村口河滩摸黄鳝,结果让只大黄鳝给咬住了小手,小团子当时哭的啊,眼泪汪汪跟个小花猫样。
从那以后,妞妞就单方面宣布跟黄鳝结仇了。
林蔓听了乐了半天,哟,没看出来啊,小团子还是个不能惹小崽崽。
那句话咋说来着,七月蜜蜂八月蛇九月的黄鳝不能惹呀。
不过当天晚上,林蔓就深刻哭唧唧表示,这话还要再加一句——开荤的男人更不能惹!
吃完晚饭,夜色还是如白天般燥热,忙活了一天的赵春花在院子里乘凉,顺便竖起耳朵听听村里大喇叭能不能放戏。
村里一群小子来家喊铁蛋,要一块儿去外头抹知了,铁蛋猴儿一样窜起蹦跳出去,妞妞颠颠儿跑去凑热闹。
林蔓洗完手,陆洲洗完碗给卫建军拉走了,她回屋去想说帮忙陆洲收拾下明天要带的行李。
回屋一看,人家的行李包早收拾好了,被褥也叠成四四方方捆扎结实,压根儿不用她帮忙。
其实陆洲也没多少多少行李,就是一个铝制饭盒,一个军用水壶,两身换洗军装,两双军鞋,一至于内衣裤之类的也不用她操心.....
无事可做的林蔓便把自己放衣服的木柜打开,整理下衣物,这几十年国人的穿戴就如同一面镜子,浮光掠影般涌过,想当初刚解放那会儿,百花齐放,民国的夹克衫、皮袍、旗袍很受欢迎,到后来就流行现在的中山装、军绿装、布拉吉裙子之类的,原主裙子样式不少,料子做工都是一流,就是现在不适合拿出来穿了。
林蔓微叹一声,把手上的流苏点缀长裙叠放整齐,收进木柜。
脑中七想八想乱想了许多,生物钟上来了,还没见陆洲回屋,林蔓实在困不住了,就先爬上床躺下,临睡前她还美滋滋想今晚能睡个安稳觉了。
谁知道睡的正香的时候,洗完澡的陆洲满身清爽回屋,男人好像口有些渴,提起墙边的铁皮水壶,倒了杯热水喝。
林蔓给吵醒了,迷迷瞪瞪道,“回来啦?”
“嗯。”
“不早了,早点睡吧,年纪大了熬夜不好。”
林蔓打了个哈欠,刚想继续睡,没想到陆洲狭长黑眸幽幽一沉,整晚上都在攻城掠地,就为她说了那句年纪大了,狗男人记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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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陆洲这一折腾, 林蔓差点儿下不来床。
第二天天空尚暗,老陆家院中棠梨树上鸟语调啾,才五点多钟呢, 堂屋就有了动静。
如今入了三伏天, 正是一年中最酷暑炎热时节, 这几天给村里人热的啊,白天晚上的不出门, 能在家里窝着就在家里窝着, 摇蒲扇的摇蒲扇,煮凉茶的煮凉茶, 就连树上的知了也给热的不叫了, 村里的小子们脱光跑到河里泡澡, 大人们也不拦着,他们也热啊,浑身黏糊糊的, 大早上起来一摸额头全是汗!
要不是村里有未出嫁的大姑娘, 为了避嫌,估计村里的汉子也想下水凉快去。
林蔓就是在这样的闷热中醒了, 狗男人把她整个人捞在怀里,一整晚小夫妻俩交颈而卧, 相拥而眠, 怪不得这么热呢,陆洲这厮就跟大火炉似的, 皮糙肉厚梆硬的像块热石头!
这还是她头一次看陆洲的睡颜呢, 男人眉眼周正, 鼻梁高挺,轮廓带着军人特有的锋芒毕露的俊朗, 想起往日这厮面无表情的狗模样,林蔓突然觉得手痒痒,鬼使神差伸出手,翘起葱段般白嫩的手指,轻轻捏了捏男人的脸颊。
嗯,软软的,手感不错,再扯一下,揉成猫猫微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