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脑府内,所有人都安静地站立着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吸引了首脑的注意,将他的火气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蛇族将军一声叹气,穿过战战兢兢的人群,将文件递到首脑的面前:“这是虫族送来的最新的文件,请您过目。”
“滚开!”首脑怒道,但碍于蛇族将军的赫赫功名,不敢把文件摔倒他的脸上,愤愤说道:“它们抓了我的儿子,还给我发视频,怎么?是要跟我炫耀我儿子在虫族遭受了多少非人待遇吗?神经病,折磨虫子的是狼族,又不是我们蛇族,它们找人撒火怎么不找狼族!”
蛇族将军叹了一声,看起来渗人的竖瞳里闪过一瞬的无奈,说道:“首脑您应该看看这份文件,虫族它们似乎并没有折磨王子殿下。”
首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打开了文件。
文件里是一份视频,入眼是装潢富丽古典的房间,仔细一看才知道这里原来是一个用餐厅,水晶灯在头顶散发出朦胧的光泽,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繁锦的花卉装饰,银烛台上暖橘色的烛火跃动,衬的食物也更精致可口了几分,而在这些食物和花的尽头正坐着用餐的人赫然正是他的儿子,爱纽曼。
首脑一瞬像是被刺激到似的,诧异的叫出声来,随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装模作样的咳了咳,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蛇族将军道:“这是虫族传来的视频,视频内容不长,但可见虫族的目的,它们是想告诉您,王子殿下在虫族并没有受到折磨。”
首脑冷笑:“抢了我的儿子,让我在兽人联盟里丢了脸不说,还狮子大张口,跟我要三吨铣壤。”
“那可是铣壤!三吨!”首脑气愤的用手比了个三的手势:“太嚣张了,铣壤可是稀缺资源,就连我们内部搞科研都要省着用,它们可倒好,以为我们的资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蛇族将军笑了笑:“虫族这么多年落魄惯了,以为兽人联盟里人人都像狼族那样富裕,殊不知我们在狼族手下也是举步维艰。”
首脑气的胸口不停起伏:“爱纽曼被俘虏已经很丢我的脸了,它们还当众给我要这么多资源做交换条件,兽人联盟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要是同意了,那以后狼族还会给我们好脸色看吗?”
“自从上次的精锐被虫族全歼之后,我就想带着剩下的部队回到阿贝星休养生息,但狼族一直步步紧逼,还不停要求我们出兵,没想到这次竟然连王子也不幸被俘虏,好在他人现在安好,看起来虫族没有为难他。”蛇族将军道。
首脑抿着眼睛叹气:“都以为我们是狼族手底下的得力干将,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们也是如履薄冰啊。”
“您也不要太生气,至少王子殿下还好好的,不像云峥,直接被当众砍头,说道丢脸,狼族才是最丢脸的,谁叫他们跟虫族才是真正的世仇呢?”蛇族将军劝慰道。
想到云峥被砍头的样子,首脑扑哧笑了出来,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而且据我让技术人员分析,爱纽曼的处境应该还不错。”蛇族将军将他心情转好,立刻说道。
首脑眼睛一瞥:“为什么这么说?”
蛇族将军把视频逐帧放大,指着一处说道:“您看这里。”
首脑眯着眼睛仔细看,发现从视频的拍摄角度看去,似乎是雌性半露出的手肘部位和放大到有些模糊的裙摆。
“这有什么好看的?”他问。
蛇族将军一笑说道:“根据技术人员分析,这条裙子看似平平无奇,但其实裙子露出来的部位有几十颗细小钻石,虫族历来资源匮乏而且无论雄性还是雌性都极其擅长战斗,穿的也几乎都是军装,就算穿便装也不会穿这么精细的裙子。”
“而且您瞧,这露出来的手肘部位,纤细柔嫩,跟长期战斗的虫族雌性的手臂完全不同,说明这个人养尊处优并不从事体力劳动,能够在虫族不用战斗又能穿这么精美裙子的雌性,只有一个人。”
首脑的竖瞳中一瞬间惊喜:“你是说虫族女王?”
“没错,只有这一个可能。”蛇族将军信誓旦旦。
“也就是说,爱纽曼被俘虏到虫族不仅没有受到苛待,还被虫族女王亲自招待?”首脑嘴角发笑。
“没错。”
首脑无比开怀:“好啊好啊,这小子倒是因祸得福了,要是他能够想办法搞定虫族女王,将来荣耀返回阿贝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爱纽曼王子很聪明,他一定可以的,说不定还能给我们带来虫族的重要情报。”蛇族将军说道。
“没错,不过……”首脑脸色一变:“虫族会不会只是在跟我们做戏?”
蛇族将军摇摇头:“不应该,这个视频虫族不止给了我们,还同时传到了其他各族的首脑府中,甚至连狼族都看到了,费这么大劲,如果是假的,那么以后它们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还有谁会相信它们之前的声明?”
说道那则声明,首脑笑了笑:“狼族也看出虫族有心在拉拢我们这些人,这段时间给了我们不少物资,这也在暗暗□□我们呢。”
蛇族将军勾着冷笑:“是啊,无论狼族还是虫族都在想办法拉拢我们这些人,想得到我们的助力。”
首脑双手往后一背,得意洋洋道:“那就看着他们龙争虎斗,谁赢我们帮谁。”
“别想让他们坐山观虎斗!”
偌大冷寂的议事厅内,满脸干枯如朽木的狼王发怒,震声一吼,巨大的气势让在场的人无一不胆战心惊。
平时狼王永远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像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可一旦他发怒,那可真是浮尸千里了。
有人震慑于他的怒意,讨好着说道:“狼王,这些都是虫族的小把戏而已,谁知道这些视频是真是假?就算拍摄的时候是真的,可谁知道拍摄后爱纽曼是死是活?”
“一个爱纽曼,你以为那条老蛇真的在乎吗?他要是真的在乎爱纽曼的死活就不会仅仅因为我一句话,就吓得连谈都不谈,直接发布声明跟爱纽曼划清界限,你这个蠢货!”
议事厅里的阵阵暴怒,守在门外的云想表情冷淡。
旁边一个驻守的士兵像是跟他很熟的样子,低声道:“还是头一次见狼王发这么大的火,好吓人!”
“吓人吗?”云想轻声道,嗓音清清冷冷的。
暴怒的狼王只是把他的态度显示给其他官员看而已,他真正暴怒的时刻,是眯着眼皮笑肉不笑的时候。
就像那年母亲将他这个混血私生子带到他面前时一样,他眯着眼,苍老但和蔼的眼神里闪着慈爱的光芒。
那一刻,云想竟然真的相信了他会是个好父亲。
谁知道,他立刻就让人勒死了他的母亲,当着云想的面,温柔慈爱地捧着他的脑袋,扒开他紧闭的眼皮,迫使他眼睁睁看着他母亲是如何在他面前断气。
那张被勒地红涨几乎要爆开的脸,双目充血闪烁着泪光,震惊绝望不甘不舍,许多种情绪在像流了血泪一样的她眼里,最终变得了无生气。
他只是在百无聊赖时临幸了一条低等郊狼,高高在上的他,原因临幸一条郊狼就已经是一场恩惠。
她居然敢偷偷怀下他的孩子,还舔着脸找上门,想凭着这个孩子上位,令他在其他北落基山狼面前蒙羞,简直恶毒心肠。
云想知道,当时的狼王一定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至于让他亲眼看着母亲断气,是狼王的迁怒,更是狼王的震慑,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拥有跟纯血子一样的待遇。
跟那是他笑着杀人的模样,此刻的暴怒在云想眼里简直不值一提。
毕竟他的心是冰做的,既冷又毒,明明可以一枪枪毙母亲,却非要选择用最原始的勒死方式,让她受折磨,死都不让她死的痛快。
云想,云想。
狼王所有孩子的名字里都嵌了一个云,至于那个想字,是母亲对他的思念啊。
“可不是嘛,反正我站岗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好说话的狼王这么生气过,听说是因为虫族俘虏了蛇族王子,还寄来了视频,你知道吗?”士兵说道。
云想波澜不惊地醒过神,平静地点了点头:“知道。”
虫族给所有种族都寄了,想不知道都难。
“那你说明明里面的蛇族王子吃得好,过得好,算起来也是优待俘虏了,为什么狼王那么生气啊?”士兵不解的问。
“或许狼王还在思念云峥殿下吧。”云想道。
“也是,云峥殿下死的那么惨,他可是狼王最器重的小王子啊,居然被虫族女王一刀给砍了,可怜了狼王连继承人都没有了……”士兵低低道,再也不追问了。
云想默默低眸,怎么可能是因为云峥呢。
高高在上的狼王显示的可怕,云峥之前有多受宠,在他被砍头然后狼王丢脸之后,狼王就有多生气。
他能被虫族女王砍头,肯定是因为他能力不行,能力不行的人狼王是不会惦记的。
他继续默默听着议事厅里的谈话,不再多说一句话,即使他知道原因。
会议散去,议事厅里的大臣们狼狈散去,最后狼王也慢慢走了出来。
“去给我倒杯水。”狼王看着他说道,像使唤仆人一样。
云想点头:“是。”
他很快离开,狼王转身看向刚才那个士兵:“他有没有说什么?”
士兵立刻说道:“回狼王,他说您生气是因为思念云峥王子。”
狼王脸色变了变,一副混血果然都是垃圾的表情,说道:“果然是个没脑子的。”
云想在茶水厅里泡茶,茶叶在沸水中舒展着脱水的枝叶,阵阵清香在开水冲泡的瞬间绽放出来,清透无色的水慢慢变成了清淡的茶色,整个茶水间,茶香四溢。
他端着茶壶还有一叠小甜点出去,却被士兵拦了下来,对方愧疚的说道:“狼王已经走了。”
意料之中,他就是狼王的发泄品而已。
“好,那我拿去倒掉。”他说道。
士兵赶紧拦住他,笑呵呵道:“反正现在都没人了,这些茶水还有这些点心倒掉也是浪费了,咱俩废物利用了吧?”
云想唇畔一勾,秀气的面容显得意味深长:“还是算了吧,这是属于狼王的东西,就算扔掉也不是我们这些人配享用的。”
士兵抱怨嘟囔:“真是死心眼,吃一口又能怎么样?”
云想淡淡的笑着,眼中却空乏的没有半分生动。
*
姜凝凝离开了育幼室之后在浮光的带领之下,还去了一趟主舰的最底层。
这里生活的都是虫族最低的B和极少数的A级虫子,因为B级太多,能力又太差被称作废虫,就连B级虫子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他们只能在主舰的最下层,看着最笨重最重复的维修工作,很多虫子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底层,在庞大的主舰面前,一个底层就仿佛是一个与宫殿隔离的世界。
一个衣食无忧,每天睡到中午起,一睁眼就有数不清的美酒美食还有鲜花可供观赏,而废虫们一睁眼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工作,
因为主舰太大年代又太久,这么大的星际舰船每一颗螺丝钉稍微出一点故障可能都会引起一场事故,所以废虫们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忙碌着。
姜凝凝在学习完虫族的内部社会解构和内容之后就非常佩服这些所谓的‘废虫’。
正因为有了这些虫子的默默付出,主舰才能够平稳行驶几百年,抵抗兽人舰队一次又一次的袭击。
从育幼室到达底层需要乘坐专门的直达电梯,电梯一路下降一百多层,急速下降的速度让姜凝凝体会到一瞬间的失重感,她紧紧地抓着浮光的手腕,很快就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失重感很快就会好,放心。”浮光低声道。
大约四五分钟,电梯终于来到了主舰底层,在它开门的瞬间,姜凝凝就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机油味,分不清是汽油柴油还是什么,就是经过大型货车的时候会闻到的那种味道。
比她春和景明的宫殿、温度湿度都正好的育幼室都天差地别。
这里的光线很暗,到处都是生了锈摸了黑色机油的机器,一根根钢管从她的头顶穿过,裸露的电线横亘在她面前,钢筋、铁管、还有各种她说不出来的材料,在她面前构筑成了一座钢铁森林,年久的电线出来发出噼里啪啦的电击音甚至还会炸开一朵小小的火花。
地面的导热管不停地冒出滚滚的高温水汽以此发散机器运作时产生的高热量,在地面上洇出一滩难以蒸发的水渍,漆黑黏腻的机油不停的从转动转轴中滴下来,半空中亮着无数硕大的显示屏幕,淡蓝色的、绿色、还有既有紧迫感的红色,电子机械男男音不停的发出冰冷的安全提示。
姜凝凝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末日机械世界。
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原本在底层忙碌的虫子们瞬间都停了下来,就好像突然被拔了插头的机器人。
离电梯最近的虫子是坐在两米钢筋横梁上的年轻维修工,粗黑的短发寸头,上半身是黑色的短袖,下半身是深灰色的宽大工装裤,腰间插着一根大扳手,带着已经磨损严重的手套,手套上满是黑漆漆的汽油。
他呆呆的看着姜凝凝,根本没有注意黏滑的机油已经流过了他的手套,流向他的肌肉结实的小臂。
姜凝凝扬起小手,隔着不停冒出的高温蒸汽向他招手微笑。
呆呆愣愣的小傻子维修工也抬起手来向她招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