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
“这精钢为何物?”景文帝问。
邹乌粗略的解释了一下,景文帝越听眼睛越亮,最后甚至略显急切的问了出来:“如今可能锻造?”
铁器铁矿石这种东西私底下碰了可是要掉脑袋的,哪怕是特殊如曾墨淮也一样。
故而邹乌就只是学了点方法,具体实施,还是要再研究。
但如今另外一位老师在此,想来应该不成问题。
邹乌的视线不由得从九皇子脸上滑过,见他似是笑了笑,熟悉的感觉使得邹乌一下子信心大增,脑子一热,于是果断开了口:“自然。”
“不止如此,这弓弩还可制成弩车,用做攻城伐地之用。”
叶朔表情骤然变得僵硬了起来。
喂喂喂,不要随便揽活儿啊,炼钢还有弓弩改装成弩车哪儿有那么简单?
他们说的也太轻松了些。
然而邹乌等人心里想的却是,反正也难不倒老师,如果他真的是的话,这点小事儿肯定不成问题。
而且老师若真是皇子,如今的情况自然是对大周越有利就越好。
想罢,邹乌不由得大声道:“此弩名为神臂弩,我等八人,特将此弩献与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师的父皇就是他们师公,想到这一层关系,邹乌恭恭敬敬,将手中弓弩双手奉上。
神臂弩?当真是个好名字。
何相他们紧随其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留下呼延觉等使臣站在那里,脸色铁青。
伴随着邹乌越说越多,旁边的呼延觉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对付骑兵,弓弩是最有效果的,射程远、杀伤力高的武器就更是克制,大周突然多出了这样一个宝物,若是用于军中,他们北庭必然讨不了好。
之前洪灾是他们,之后献宝又是他们,可恨曾墨淮,下次若是曾墨淮来他北庭,呼延觉必定叫这老匹夫横尸当场!
献宝之事之后,景文帝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之前准备好的歌舞很快也都安排上了。
清一色的美人儿,哪怕是奏乐的乐师都没有一个丑人,然而此时的呼延觉哪儿还有欣赏歌舞的心情?愁都要愁死了。
然而陈国的群山跟瘴气也不是好相与的,呼延觉依旧是难以做出抉择,就只能故作轻松开口道:“做戏罢了。”
从他来大周之后,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来看,大周大部分人对北庭还是惧怕的。
而恐惧的根源,便是北庭当年一连夺取大周七座城池,连屠七城的事。
只要大周骨子里站不起来,人心中有了畏惧,不论多锋利的兵器也要跟着变得软弱。
这么一想,呼延觉心里头好歹缓过来了一些。
另一边。
呼延觉刚刚的反应着实是取悦到了叶朔,叶朔心情一好,立马就表现在了脸上。
尤其是跪坐的时间久了,人难免会感觉到疲累,叶朔本身又不是多么讲究的人,故而难免就放松了一些。
然而这一幕落在景文帝眼里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
见只见自己儿子单手托腮,唇角微微勾起,另外一只手食指则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茶盏的边缘绕着圈,再加上那张虽然稚嫩,但却已经初见昳丽俊美的脸,他看向场中央舞女时候眼都不眨,兴起之时食指一点一点,仿佛在跟着打拍子,这…这不是活脱脱的浪荡子的形象吗?
再想到他当年的抓周礼,景文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第141章 冲突
小小年纪就已是如此, 长大还了得?
景文帝忍不住在如此重要的场合犯起了愁来。
皇后起先还以为景文帝是看中了那些舞女中的一个,结果发现原来不是。
顺着景文帝的视线看过去,皇后就只看到了九皇子。
…该死的, 怎么又是九皇子!
皇后没忍住, 说了一句:“九皇子倒是有兴致。”
先是跟使臣吵架,如今又一副痴迷歌舞的模样, 可不是有兴致么?
皇后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圣上会喜欢这样一个肤浅的儿子。
景文帝闻言只是嗯了一声,甚至连视线都没有收回来,敷衍之意表现的再没那么明显。
皇后一下子就变得尴尬极了。
一舞毕, 叶朔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
叫他说这古代的歌舞当真是一绝, 现代舞奔放,古代舞含蓄之中力量与柔美并存,算是各有千秋,而且这还是国宴,其水平可想而知有多高。
还有就是便宜爹审美水平确实高,哪怕舞者的长相不符合时下的流行,但也还是美的。
而美丽的东西总是惹人驻足。
叶朔大饱眼福之后,正在兴头上呢, 结果一扭头,咦?便宜爹的脸色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嗯,应该是被使臣给气的吧。
这么想着,叶朔离开銮清殿之后, 回到秋吾宫, 毫无心理负担的就睡了。
很快景文帝也被迫放弃思考这件事了, 毕竟儿子如今还小,而使臣一事已经是近在眼前了。
景文帝心里头觉得, 神臂弩一出,北庭的使者应该心里头有计较了才对,也省得自己和大臣们再费心思了。
一开始的时候事实确实如此,呼延觉确实忌惮的厉害,之后席间也没再出言挑衅了,就连眼前的饭菜都没动几口。
但是等回到驿馆之后,呼延觉越想越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
呼延觉如今四十几岁,跟景文帝年纪相当,他年轻的时候是来过大周这里的,那个时候还是上一任皇帝在位,当时大周上下的态度,给呼延觉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软,特别软,当时大周从上到下,都极为的软弱。
哪怕是打了胜仗也是一样,和亲、赔款、割地一样不落,呼延觉还记得当时他们北庭也是没有粮食,挥军南下连屠大周七城,当时大周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不是仇恨,而是示弱跟惧怕。
北庭将士高大威猛,一个人几乎能抵大周两个还多,北庭中人个个骁勇善战又生性残忍,这种情况下大周怎么可能打的过呢?
于是先皇还未迎战,就已经先弱了三分。
在先皇眼里头,百姓的生死哪儿有他个人的安危重要?能息事宁人,就算是牺牲一些也无所谓。
而且当年最耻辱的还不是这个,下令允许北庭带刀上殿算什么?先皇更是在使臣来是让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就是堂堂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献舞,用以讨好这群残暴的北庭人。
公主当夜一夜未归,第二天从驿馆回来之后便自尽了。
至于是真自尽,还是被逼自尽,如今早就没有人知道了。
由于公主死的不体面,先皇更是直接将她从玉牒中除了名,到如今,那公主甚至连个姓名都没有。
那时呼延觉还年轻,甚至都不到二十岁,他亲身经历过这一切,当时整个人心中便极为震撼。
原来一个国家,竟也能软弱至此。
后来还是镇国公崛起,将那七座城池尽数夺回,北庭才逐渐没那么放肆。
只是印象一旦留下就难以抹除了,无怪乎时隔这么多年,北庭又一次缺粮,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周。
当时的景文帝还只是太子,跟现在的太子不同,当初他的处境可比自己儿子要艰难多了。
先皇更为属意宠妃的儿子们,本身就看景文帝不太顺眼,但因为景文帝从出生那日开始就被立了太子,加上朝臣反对,先皇这才没动他。
不到二十岁的景文帝可想而知过的是什么日子,比那公主也强不到哪儿去,都只是被肆意摆弄的玩意儿罢了。
故而哪怕如今景文帝态度强硬,呼延觉心里头想的还是那个夜宴之上被人灌酒还不能反抗,还要强撑着笑脸,哪怕醉了也不能显露出来的太子殿下。
呼延觉当时年纪还小,处于队伍的尾端,再加上他长得不怎么显眼,景文帝这回便没认出他来。
呼延觉心里有分寸,也没敢提这事儿。
毕竟其他事情做了最多也就是试探,若是敢当众揭当今皇帝的短,点出一个皇帝最不可提及之痛,那就是不死不休。
呼延觉是带着任务来的,可不是专门找死来的。
以上种种原因,使得呼延觉还是不大相信大周真敢动手。
“虚张声势罢了。”冷静下来之后,呼延觉这么判断着。
一个没了骨头的国家,再硬又能硬到哪儿去?
很快,呼延觉因着那神臂弩产生的忌惮之情渐渐散去,只要大周一日不真的动手,他就一日克制不住对其的轻视。
“还有六日,且再看一看吧。”
之前北庭来使一事乃宫中秘辛,叶朔压根不知道,还寻思自己这边都亮武器了,一切都安定了呢,结果……
第四天邢玉成来的时候满腹的牢骚根本就控制不住。
能叫这人气成这个样子,估摸着不是什么小事,叶朔下意识的就随口问了两句。
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好悬没把叶朔给气死。
“什么?那些人还没消停?”
“岂止是没消停,简直就是变本加厉,一开始就还只是在驿馆里头挑三拣四,到了后面就开始骚扰百姓了,拿百姓东西不给钱都已经是常态了。”
备考期间,邢玉成就出来了那么一天,寻思凑个热闹来着,结果就撞见那么一幕,好悬没把他气出个好歹。
“…他们这样都没被人打?”叶朔闻言,一脸不可思议。
不会吧不会吧,这里可是大周欸,自己家的地盘,还能被别国的人给欺负了??
“想打来着。”邢玉成掀开衣服,一脸的郁闷。
“实在是打不过啊。”
北庭出使大周,千里迢迢,这么远的距离怕遇到危险,选的肯定都是一些高手,寻常人怎么可能是那群人的对手?
邢玉成本就文弱,可不就只有挨打的份?
看着邢玉成身上的伤痕,原本就气愤不已的叶朔如今火气更是“腾”的一下就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