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她动什么手。”
“闹着玩呢。”江芝觉得她大哥真是变了,小时候对她可不是这样。
“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下午,今儿不是除夕,给你们送点东西。”
“不用给我们送,我们家不缺什么,你给爹娘留着。”
江芝觉得自己已经很不孝顺了,对于江父江母她总是做的太少。
“家里都有,而且我这次送的也不都是吃的穿的。”江天看向邝深,“最近上面有点变化,你们都知道吧?”
江芝最近都在沉迷赚钱,交往圈子窄而忙碌,每天忙的休息时间都不够,能知道个什么。
她看向江佑,江佑昨天听了江天跟爹娘的聊天,比她多知道了点。
江佑也受不了他大哥这种云里雾里的说话方式,简单直白:“就,大哥和爹娘觉得你们家有点穷。改变穷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你们多读书,考个学上。”
江芝匪夷所思:“我们...穷?”
“也不是穷,就是有点困难。”江佑越描越黑,也觉得这话说的不合时宜。
“闭嘴吧,”江天一巴掌拍在江佑后脑勺上,简单解释了句,“我跟爹娘是觉得你们也不可能一辈子都面朝黄土背朝天,芝芝,你也不是个干活的料。”
江芝点头,她确实不是个干活的料,所以现在不是干着小生意的么。
一开始,她并没有把江天说的话当回事,起身给几人倒水,热水落入瓷缸杯里散出氤氲水雾。
“等开了春,我可能会南调,到时候我准备把你大嫂和两孩子都接过去。虽然爹娘现在都愿意走,也都有自己的工作。但等他们老了,南方环境也好,我是家里老大,肯定是要把他们接过去养老的。”
“老三成绩好,我跟他谈过,说是他导师想带着他继续深造,以后也不用我操心。现在一个老二,一个你。”江天虽然说的江芝,但眼睛一直都看向邝深,“尤其是你,你二哥好歹也跟在会计叔后面打了两年杂,下地也还行,但芝芝你可不行。而且,你也不希望糯糯以后长大了之后,也是一辈子奔波于农田之间吧?”
倒不是觉得种庄稼丢人,关键是江芝没那个本事。
靠她种庄稼,能活活把自己饿死。
江天生来就是个操心的命,深深叹口气:“读书,永远是改变命运最好的方式,也是唯一的捷径。”
现在大学生都值钱,只要能读出来一个就能带起来一家。
“我...”江芝想起冬天让子城上学都这么困难,也不想让邝深难堪,“读书不行。而且,我们现在过得也真挺好。”
“做点小生意就算好了吗?芝芝,你的户口,你的住所,你的人际关系,你的交往圈子不会因为你的生意而有大的变化。这些的改变需要你花费很多的时间,但读书不一样。它相对成本没有那么高。”
“可现在最关键的是,我们不能考试,大队不会盖章。”
“会盖的,”江天语气很郑重,“江芝,大哥不会害你。行不行都要开始读书了。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你们还这么年轻,怕什么。”
“大哥,”江芝坐在邝深身边,手指被糯宝握在手里,心里也有点乱,“我们会好好想想的。”
“要很努力了,不能就这么放弃,”江天把怀里的报纸放到桌子上,“不管怎么样,夏天考试,你们一定要参加。”
江天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江芝面色犹豫,心情起伏明显。而邝深始终面色平静,毫不变化,完全看不出他心里怎么想的,越发让人捉摸不透。
空气沉静下来。
江佑揉着后脑勺,连声附和,力求不把话落地上:“对,大哥说得对。”
“对什么对,”江天抬手就又一巴掌,江佑低头躲了,结果又被江天踹了一脚,“你回去也跟你媳妇一起给我看书!我跟老三说过了,开春让他每月回来一次,车费我报销。要让他给我写信说你不好好学,你等我回来,看我不抽你。”
江佑缩了缩脖子,也蔫了。
江天看了眼自己手表时间,没准备在邝家吃饭,轻飘飘地在江芝心里扔了个雷,起身,准备走。
“今儿个除夕,就不在你们家吃饭了。”
江芝跟邝深起身送他们,路走一半,糯宝鞋子掉了,江芝落后面给小麻烦精穿鞋子。
邝深送他们出院子,走出门,江天回头看这破旧小院,墙上带着擦不掉的火烧过得痕迹。
这样的院子,他小妹已经生活三年了。
作为江芝的大哥,在这个院子里,江天看不到别人口中的大与美,有的只有说不尽的酸涩。
“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就说过好好对我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看向邝深,语气淡淡,话语中力道却不容忽视:“现在、未来,这句话都依然有效。”
“邝深,你是有女儿的人了,你得好好对她。”
这个“她”,江天没有说是谁,或许是,两者都有。
邝深目光沉稳,没有丝毫躲闪,眼里都是郑重,“大哥,当初我说的话我也都记得。”
而时间会给所有的承诺一个回答。
“快来跟舅舅说再见。”江芝抱起糯糯赶过来,摇了摇糯糯小手,“记不记得妈妈怎么跟你说的,这两个都是舅舅,跟舅舅拜拜。”
糯糯小手被江芝拿起来挥,还觉得好玩,笑起来,露出一排小奶牙:“白、白白~呀!”
她还自己给加了个语气词。
江天也笑,叮嘱江芝:“初二记得回家,大哥在家呢,别怕那些。”
江芝眼眶一下红了,重重点头,笑了:“暧!”
晚上吃完年夜饭,几个孩子没熬一会儿就都困了。尤其是帆帆,作息太规律了,到点就要睡觉,哄不住的。
邝如许把帆帆抱回屋里后,坐着的一家人也就都散了。
回到屋里,开始洗漱。邝深洗漱快,洗完就开始给他闺女打水洗脸洗脚。
“等过完年,我想让如许抱着帆帆去公社医院,让我妈给找个好大夫看看。”江芝坐床上梳头发,真情实意,“要是公社医院里的医生不行,咱们就想办法弄个介绍信去市里看。可不能耽误了帆帆。”
“好。”
邝深总是会被江芝这些举动而勾的心痒痒的。
这是他抗在肩上的家,也是她用心经营的家。
糯宝也是困得不行,洗完小脚脚,香香都不要抹,拉着江芝就要躺床上。
“睡觉觉!”
“好。”
邝深回来了,江芝就把她放在了床中央,夜里邝深好把她起夜。
江芝躺在里侧,顺手把自己还有点凉的手隔着小棉衣放在了糯宝身上。
糯宝晚上睡觉的时候跟个小火炉一样,浑身上下就是热的。
“你别冰着她了。”邝深每次灭灯前都要先看看江芝的手规不规矩。
“隔着衣服呢,”江芝放的很踏实,等糯宝睡熟了,又继续小声跟邝深说话,“今天大哥说的话你怎么想的?你觉得靠谱吗?”
大哥留下来的报纸,她也看了两遍,看的也是懵懵懂懂的。
他们家还真能考试吗?
最关键的是,就是考试,她也是两眼摸瞎,啥都不会啊。
“嗯,咱得学。”邝深挺认同江天说的那句话,读书绝对是改变命运的捷径。
凌志飞跟他说过一次,远在北边回来的江天也提了一次。
邝深是真的觉得机会要来了。
江天说的很对,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三年不行就五年。
总有能行的一天。
他不能让自己的闺女以后也拘在方寸之间。
“我还有自己的生意呢。”江芝舍不得自己赚钱的小作坊。
“生意还是你的,过完年,让颜凛帮你盯着。”邝深不想让她生抵触心理,低声哄她,“再说,让你学习也没让你整天拘家里,想去还是能去的,就是重心偏一下。”
“真的?”江芝瞬间来了精神。
对哦,她完全可以都要的。
不过,江芝看着邝深,问出了一直都想问的问题。
“颜凛和腊梅他们也都是你找的人?”
“嗯。”
“你跟郇米也认识?”
“嗯。”
“那前期的钱和房子也是你找的?”
“嗯。”
江芝是真的好奇了:“邝同志,你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能攒下这么多钱?”
邝深:“.......”
他说不出口,怕吓着她。
江芝漫天猜测,小心翼翼发问:“难道之前做倒爷都这么挣钱么?”
“...嗯。”
次日一早就是新年,这天都是要早起的。
江芝早早地把糯宝从床上挖起来,小糯宝迷迷瞪瞪,还没有睡醒。
“宝贝,跟妈妈说新年好,”江芝从兜里掏出一早准备好的压岁钱,缠了几道红线在糯宝眼前晃,“妈妈给宝贝钱。”
“妈妈,”糯宝小手挥着,抓眼前的红绳,“好!”
“是新年好。”江芝没再逗她,把钱给她放到了前天刚买回来的小包包里,又把包给她挎在身上,伸手拍了拍,“放着给你买糖。”
糯糯似懂非懂,两手抱着奶瓶不撒手。
江芝给她扎两个小辫辫,逗她:“一会儿宝贝给妈妈赚压岁钱好不好?赚到钱,妈妈给宝贝买奶粉喝好不好?”
小糯宝沉迷喝奶。
江芝梳完头发,又给她擦了擦小脸,糯宝坐在椅子上,乖得像个漂亮娃娃。
江芝低头亲了口:“也给宝贝买漂亮衣服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