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仲是中间商,赚差价,但江芝利润低,差价回转的余地并不多。
而且,她做生意也讲究心诚,不会以劣换优。
江芝摇头:“这个价我们谈不了。”
不同人看同一个生意,总有不同的做法。
葛仲虽然没理解江芝意思,但也隐隐感觉江芝买瑕疵衣服要做的生意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你心里合适价位是多少?”
“至少要再往下降两成。”
“江同志,”葛仲摇头失笑,“那是真谈不了了。”
江芝也不恼:“不如这样,我们先谈第三件事。”
“你说。”葛仲起身倒水。
“我想买个店面或者是沿街的平房。”
“位置?”
“在百货大楼附近的一纵两横路上,都可,”江芝把手上的地图平铺在地上,指给他看,“着三条路上都行。或者,再另一头的纵向路上也行。”
江芝选的位置基本上是呈“工”或者“口”字,围着百货大楼的县中心开。
“地方选的倒挺好,”葛仲低头看图,“买还是租?”
“买。”
“呦呵,”葛仲来了兴趣,“房子有,但你得给我点时间,我整合一下。”
“可以。”
葛仲跟她打预防针:“先说好,价格不会便宜。自打过了年,你也看到了,沿街的铺子、房子价格都是在涨。更何况,又是位置好的地段。”
“嗯。”江芝在心里算钱,邝深上交的小金库还在她手里,钱是够的。
再说,本来也是邝深教她的。十年后,钱不一定还是钱,但房子肯定还是房子。
江芝财大气粗:“没事,随便找。”
葛仲心情瞬间愉悦起来,他们都是按点提钱,也算是意外之喜的生意了。
关键赚的还是邝深的钱,这让他心情更好起来。
“行。”他答应的很爽快。
江芝微微一笑,卷上地图:“那我们现在再谈谈瑕疵衣服的事。”
“......”
葛仲看她一眼,兀自笑了。
这夫妻两可真不一样。邝深是从不会迂回,能做就做,不做拉倒。要是刚刚那种情况,邝深早就起身走人了。
他那人不信天不信地更不信邪,只信自己。没有路,他都能给自己造出一条路来。
江芝倒是不一样,很巧妙地给了彼此缓冲时间。
“这生意我是真想做,但你给的定价,我确实接受不了。”江芝开诚布公,“因为没有见衣服,所以,你这个价我给不了。它本身都存在着不可预料的风险。一旦我买回去,这风险就全压我身上了。”
瑕疵衣服,葛仲不会让她再挑挑拣拣,都是成麻袋给她拉回来。
质量、颜色、做工都是参差不齐。没有人会那么幸运,一麻袋都是好衣服。
江芝只能下压衣服进价底线。
刚谈成一笔生意,葛仲心情愉悦,坐下来,重新谈生意,也给了让步。
“我可以给你让两成,但我这还有将近半袋子的瑕疵衣服,你也要收走。”这都是压在他手里没有处理掉的衣服,“全款。”
江芝在心里飞快算钱,面色不变:“可以。”
“爽快。”
午后的风吹过,拂过树梢,响在院里。
葛仲坐在对面,看对面的江芝,总有一种叶落时间长廊的感觉。
很多事情变了,却又好像从未变过。
他起身,一时不知道该羡慕谁。
“那就这样说好了,我回去会让人理货,明天给你们送去。到时候,当着你们的面过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可以。”
跟葛仲几乎聊了半个下午,江芝准备回家的前,又绕去了副食店。
建墙凿洞不现实,分开搬店短时间也实现不了。
她安排颜凛,这几天务必要注意店里的卫生和秩序。
“尤其是做吃食的,必须都洗干净手,穿上围裙。厨房闲杂人都不准进,食材摆放整齐,灶台厨具用完都及时清理,务必保持干净整齐。”
江芝不瞒他:“也就这两天了,会有一个还不确定的大客户来考察环境和卫生。”
颜凛很是重视:“东家,你放心。我肯定全天盯着。”
从生意伊始就开始用的人,还是邝深一手带出来的,江芝很相信。
“咱们平常做的都不错,这几天多注意些细节就行,努力做到尽善尽美。”
“是。”
——
在外待了将近一天,江芝回到家属院的时候,日头都已经偏西了。
她跟看门大爷打过招呼,大爷如往常般点头,只是今天看她眼神些微奇怪。路上遇到的邻居看见她,也都是目光躲避。有的都要走过去了,还要硬着头皮退回来跟她再打个招呼。
一路上都奇奇怪怪。
江芝走回家,邝如许正在院里打扫,两个小团子正坐院里吃水果。
“妈妈!”
糯糯眼尖,每次看见江芝都要先露出个大大的笑。然后,她就要从凳子上小心翼翼地爬下来。
江芝快步抱起她,目光停在她手上,笑起来:“想妈妈了吗?”
小贪吃的,就是找妈妈,手上都还没忘自己的那瓣橘子。
“啊、妈,”糯宝点头,也不知道听懂没,举着手里啃了一半的橘子就要往江芝嘴里塞,“吃!”
江芝看了眼沾满亲闺女口水的半个橘子,实在难以下口。
“妈妈不吃,给爸爸留着吃。”
她把糯宝放下来,拿手拍给糯宝擦了擦嘴巴和下巴,又拿起糯宝的小碗,看了看。
临近饭点,邝如许给两孩子都是一个碗里放了三小掰橘子,剥的干干净净。
帆帆吃的斯文秀敏,一个都还没吃完,糯宝这就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瓣了。
“宝贝,这个给妈妈好不好?”
江芝从她手里接过受尽摧残的橘瓣,放进碗里去,重新换了瓣干净的,给她拿着啃。
“要、”糯宝目光聚在碗里那个,都啃出了感情,“要!”
“这个给爸爸留着。”江芝握着她手腕,往她嘴边递,“你吃这个,好不好?这个好甜的。”
糯宝是个小馋嘴,放嘴里抿出橘子味。微凉的橘子入嘴,冰的她先闭眼。但在尝到微酸倍甜的橘子味,她又开始咧开嘴笑,露出享受的表情,拿着就啃了口。
“吃!”
吃着好的了,还想再给江芝分享。
江芝这次没拒绝,咬了一小口,又把她放到凳子上:“跟哥哥一起吃吧。”
糯宝特别容易满足,吃到合胃口的好吃的,就开始高兴。小脚丫一晃一晃地,彰显着主人的好心情。
看得大人都有些好笑。
“嫂子,”邝如许见江芝朝自己走过来,喊着她,“祝家处理结果出来了。”
“是什么?”江芝停着脚步。
“祝家父子涉嫌贪污单位粮食,都被停职调查了,估计职位是没了。但祝老爹现在都没回来,可能要关一段时间。”说别人家是非终归不大好,邝如许声音压的很低,“祝老大好像是没怎么参与,只批评教育了一番,刚刚就被回来了。”
江芝点了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怪不得她一路回来的众人看她表情都奇奇怪怪,原来根源在这。
估计他们一家人在家属院的“威名”是彻底传出去了。
邝如许正跟江芝说单位里同事的态度,就听见楼上传下来祝老大一声声急促的喊声。
“娘,娘,你怎么了?”
江芝随着邝如许的目光往上看,只能看见楼上的晾衣绳上飘荡着的几件衣服。
不一会儿,就听见楼梯口传来的阵阵脚步声。
祝老大脚步慌乱从楼上下来,身后跟着他媳妇跑去开自行车。
家属院住的人多,都是一个单位的,楼上楼下的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打过照面。
虽说祝婆子平日里人缘不好,但真出了事,邻居们都还是很淳朴地想上前帮忙。
“大军,你娘咋啦?要不要帮忙啊?”
祝老大没时间说话,只摆手,骑着车子就去找医院家属院找医生。
他们家属院的人平日里有些小病小灾也不直接去医院,都是去找相熟的老医生问问看看。情况紧急了,就请医生上门来看。
那个时候的邻居大多热心肠,见祝家开着门,都自发地进去帮忙。还有那小年轻,跑到隔壁楼,连爬好几层,先就近找懂点医的住户。
两家关系不和,江芝不想上赶着惹人嫌,没往上凑。倒是邝如许同事闻风过来,喊着她一起上去看了会儿热闹。
祝婆子五十多岁,年纪不算很大,平日里身体照顾也都挺好。可能是知道家里两工作都没了,祝老爹暂时回不来不说,家里还要交罚款。一个接一个的消息从祝大哥嘴里说出来,猛一听受不了,刺激太大,才会造成短暂晕厥。
经医生和大院里人照顾后,没多久就恢复了意识。但以后真就不能受气了,最好少动少累,得好好静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