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
其余人:“……”
燕王妃:“(>﹏<。)”
救, 救命啊!
天杀的王八蛋!
你倒是带我一起逃走啊!!!
燕王妃清晰的感觉到,伴随着丈夫的当众屙屎型社死,有数道目光投射到了自己身上,而她在脚趾扣地之余,真的非常感激他们没有出声,只是盯着自己看了几眼之后,就若无其事的挪开了视线。
幸亏没人安慰她。
不然她真的会当场哭出来的!
最后还是太子干咳了一声,环视一周,点了儿子的名:“英哥儿,你去看看你四叔,别出什么事……”
说完,他摘下了自己的腰牌递过去:“你四叔向来倔强,要是做什么傻事,一定要拦着他。要是他不听,就告诉他,你是代替我过去的。”
朱棣心情复杂的接过那枚玉牌,轻声说了句:“好。”
太子又干咳了一声,再没说什么话。
众人目送着朱棣离开。
气氛稍微轻松了那么一点。
燕王妃的心脏总算跳得没那么快了。
她尽量若无其事的执着手中那份文书,同旁边的周王妃道:“母后拟定的养生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实施来着?”
周王妃很是善解人意,正待开口解答,为她接触尴尬,目光却忽的落到了她身后。
燕王妃动作僵硬的转了过去。
朱棣表情尴尬的折返回来,示意侍从把燕王没能穿走的那双靴子带上。
燕王妃面容狰狞,单手捏扁了那厚厚的一沓纸。
“真是烦死了!!!”
她猛地站起身来。
……
燕王鞋都没穿,玩命似的跑出去几百米,戍守宫门的亲卫们只见面前人影一闪,下一秒人就消失无踪了。
……刚刚过去了个什么东西?
没过多久,就见皇长孙过来了,环顾一周,神情肃穆的问:“你们看见什么了?”
众人瞬间会意,继而满脸恭顺的低下头去:“回禀皇孙,我们什么都没见到……”
燕王迎风奔跑,感觉自己心中的悲伤就像是一条逆流的大河一样汹涌澎湃,当众屙屎被发现的羞恼,再加上父亲对于两个嫡亲儿子的不公态度,跑着跑着,他忽然就哭了出来。
这个年过二十,已经是两个孩子父亲的、向来刚强的青年,竟也像个孩子一样跌坐在地,嚎啕大哭。
……
燕王与朱棣相继离开之后,寝殿内的氛围,其实也并不仅仅只是尴尬。
太子的目光微微上挑,正对上母亲有些担忧的眼神,母子俩对视一眼,后者会意继续同其余人议定接下来的养生计划,前者则打着要与父亲议事的由头,父子俩一起往不远处的偏殿去了。
皇帝揉着下颌处有些僵硬的肌肉,问儿子:“你想说什么?”
太子道:“爹,刚才四弟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皇帝先是微怔,继而啼笑皆非:“这小子,平日里看起来一板一眼的,没想到……”
却见太子蹙起眉头来,表情认真的道:“可是我觉得,四弟好像是真的伤心了。”
皇帝不以为然:“你想多了,那小子打小就皮实,摔到了也不哭,自己爬起来拍拍裤子,跟个没事人似的。”
太子眉头皱得更紧,语气随之更添了几分严肃:“他只是性情豁达爽利了些,又不是傻子,磕在地上难道不知道痛?四弟今日大清早连饭都没用就来见您,你打他干什么?!”
皇帝语气略微弱了些:“老子打儿子还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太子作色道:“父亲没有做父亲的样子,怎么能指望儿子有做儿子的样子?!”
皇帝:“……”
皇帝自知理亏,难免心虚,然而向来唯我独尊的性格,又注定了他难以接受儿子用这种偏向于指责的语气同自己说话。
当下眼睛一瞪,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跟老子说话呢!真是一个个的翅膀都硬了,打几下都不行!”
太子正色道:“向来都说是父慈子孝,倘若父亲不慈爱,又如何能指望儿子孝顺?即便是舜帝这样的贤明之君,在面对父亲无理的责打时,也并非是逆来顺受,而是加以躲闪,更何况是今时之人?”
再见父亲缄默不语,便知道他也不是毫无触动的。
当下太子又缓和了语气:“于私,那是我的同胞弟弟,手足骨肉,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委屈,而于公……”
他压低声音,叹息着道:“如文哥儿所招供出来的那些,咱们父子俩,却又欠了他多少?”
“爹,老四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你或许不知道,但我却是一清二楚。”
“他心胸豁达,待人赤诚,长于武功,亦有钻研文墨的心思。从小到大,他吃过什么苦,经受过什么挫折?”
“他出生的时候,家里边已经起事,可爱班衣食用度上没亏待过他,稍大一点的时候骑着马随军出征,也从没有打过败仗,极得将士们钦佩,他是个多骄傲的人啊!”
“可是这么一个好孩子,却被文哥儿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摒弃尊严,做一个疯子,最后的最后,也是他撑起了皇甫氏的江山,挽社稷于将倾……”
太子眼含热泪,声音哽咽,难以为继:“错非前世我早早离世,错非我生下文哥儿那个蠢东西,又怎么会发生后边的事?前世我已经对不住他,今生补偿他都来不及,又怎么忍心看着他受这种委屈呢!”
皇帝眼眶有潮湿的温度,默然良久之后,却道:“他也是我的骨肉,我怎么会不喜欢?可能坐这张龙椅的,只能有一个人,若是叫他生出了不该有的野望,如唐太宗故事,反倒是害了你们兄弟两个啊!”
太子听罢一掀衣摆,跪于地上,叩首道:“爹,儿子敢用性命担保,四弟绝对不是这种人!”
皇帝对着长子的头顶看了许久,终于抬脚踢了踢他的肩头,却别过脸去,顾左右而言他:“老四呢?一眨眼的功夫,跑哪儿去了?”
太子便知道他是应允了,当下展颜笑道:“四弟妹已经追出去了,爹,你且放心吧。”
……
燕王哭到一半,冷不丁被人从后边踹了一脚。
他抽泣着转过头去对着来人怒目而视,见是自家王妃之后,那怒气刹那间更上一层楼:“你这女人干什么啊?!”
燕王妃与他夫妻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丈夫哭的脸都皴了。
不像是当初战场上那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倒像是一只不慎落水湿透了皮毛的落水狗。
她想笑的,可是不知怎么,看这个一向光辉耀眼的男人如此狼狈,嘴角往上翘了一下,眼泪就跟着下来了。
燕王妃恨恨的又踢了他一脚:“王八蛋你是不是人啊?!”
她哭着道:“你在那儿丢完人,拍拍屁股就走了,留我一个人在那儿!”
燕王哭得比她伤心多了:“能不能不说这件事了啊?!我真的好难过!”
燕王妃:“……”
燕王妃又踢了他一下,这回却要轻得多了。
她提起裙子,坐在了丈夫身边,连手绢都没找,就胡乱用袖子给他擦脸:“丢不丢人啊,男子汉大丈夫,哭成这个样子!”
燕王不受控制的哽咽着:“你,你不是也在哭?”
燕王妃的动作停顿了几秒,然后忽的加重力度,狠狠在他脸上擦了几下。
燕王哭得像是个被抢走了所有玩具的小孩:“怎么你也来欺负我啊?!”
“不是,”燕王妃攥住他的手,用力的说:“我只是,只是心疼你。”
“王爷,我知道你心里难受,皇爷他偏心,他更看重大哥,尽管那是因为大哥是太子,要承担的责任更重,但偏心就是偏心。”
“可是我不一样。”
她说:“我偏心你,就像皇爷偏心大哥一样。”
燕王妃擦干他脸上的泪痕,捧着丈夫的脸,真挚的道:“不要哭了。”
“你很好,也是会被人偏心对待的人。”
第166章
朱棣坐在不远处的假山后边, 听燕王夫妇二人抱头痛哭,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脸上有对于过往之事的惘然,有对于昔年夫妻相伴之情的缅怀, 而除此之外,也或多或少有些落寞。
燕王承受过的委屈与酸涩,他又何尝不曾细品过呢!
燕王与自己的王妃当然是有感情的, 甚至于可以说是感情甚笃,燕王妃的父亲很早就追随皇帝起事,因而燕王妃之母及其家中一干女眷, 便时常往来于段皇后处,稍大一些的时候,甚至被段皇后抚养在膝下,与燕王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但再如何亲密的关系, 也很难做到毫无隔阂。
又有几个人能毫不犹豫的告知枕边人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着的, 那一丝泛着酸的,对于自己嫡亲兄长的妒忌呢?
可是此时此刻, 朱棣能够感觉到,阻碍在这对年轻的夫妻之间的那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障碍,似乎正在慢慢消失。
真好啊。
刚刚下完雪, 天气仍旧是冷,空气却是清新。
寒风被假山所阻隔,日光薄薄的洒下一层, 虽然浅淡, 但到底是有些暖意的。
沐浴着冬日的阳光,朱棣不由得微笑起来。
空间里几个皇帝看得心有所感, 李世民不由得出声问他。
“嘿,Judy, 你好像是看开了?”
Judy抄着手悠悠一笑:“我跟你可不一样,我都当过我爹的皇太子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他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对青年夫妻身上,神情平静,人淡如菊:“跳出棋局之后再来看他们,有种长辈再看小孩子的感觉,什么情感上的波动都不会有了。”
这说话的功夫,朱棣就听后边脚步声近了,扭头一看,却见是父亲跟皇爷爷一并来了,不知为何,身后竟也不曾有内侍和宫人跟随。
相隔着四五步远,太子就朝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儿子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