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卷的一个饼子刚吃完，周小芹找过来了。
周小芹走到路口，看到周婉心跟负责拆迁的地产公司大老板吃馄饨。
她心里不是个滋味。
叫了声“二姐”，自顾自坐在端头的塑料板凳上。
不说来求周婉心的事，而是嫉妒道：“爸妈给二姐生这样漂亮，做什么事都事半功倍，我想见见林总连门槛都进不去，他却有耐心陪二姐吃馄饨。”
周婉心并不尴尬，这话又不是第一次听了。
但凡她跟个男人出行、谈事，事后总会传出来点什么，上回和沈先生打官司要账，还能传出那么离谱的谣言。
没必要在意。
但两个孩子很在意，林炎正好吃完了，说：“你瞎吗，我爸是在陪我吃宵夜。”
林若说：“你胡说八道，我妈妈是靠自己。”
“那上回的官司呢，不是林先生帮忙，你.妈能跟沈先生把几十万要回来？”
林若道：“上回要账，妈妈确实靠人了，但妈妈靠的是她爸爸，是外公来帮妈妈要账的。”
周小芹跟个小孩杠上了，“那也是我爸，他偏心，只爱你.妈妈。”
林若瞧着周小芹，她的心一向见不得可怜人，但并不觉得周小芹可怜，谁叫她一次又一次来找妈妈麻烦呢。
林若说：“小姨，你这样好叫人瞧不起，你没有爸爸依靠，是因为你害死了外公最爱的人，我知道的，外公最爱外婆。”
“爱？爱我妈他还找老伴？”
周小芹觉得可笑，“既然爱我母亲，我母亲死后，他不该再婚的。”
“小姨你不讲道理，跟你真说不通。”林若一点都不想再吵了。
周婉心笑，“若若，你吵架还是不行呀。”
林若：“因为我没有小姨那样不讲道理。”
周婉心准备这次跟周小芹把话说死，她跟林乔生道：“林先生，你们吃好了吧，要不先走？”
“并没有。”林乔生搅着碗里剩下的半碗小馄饨，跟儿子说：“你不是落了本书在若若家吗，去拿，十分钟后我们走。”
林若拽起林炎就走。
过了马路，林炎说：“你拽我干嘛，我书都在书包呢，我爸有话说不想让我们听。”
“对呀，所以我才拽你走。”林若说：“不让你白跑一趟，我送本课外书给你吧。”
两小孩知趣的走了。
林乔生放下他根本不需要吃的宵夜，和周小芹道：“为着拆迁的事，也别找你二姐了，规划图改了，你所在的那条胡同，一期不拆了，至于二期什么时候拆，不知道，也许不拆二期了。”
周小芹等着拆迁换套大房子呢，听到林乔生说一期猜不到她家，她才后悔不该被嫉妒蒙蔽了心。
她忙道：“林老板误会了，我跟二姐从小就争吵惯了，今天来找二姐不是为了拆迁，就正常的姐妹叙旧。”
周婉心淡淡的笑，“以后不要在外面说是我妹妹，我没有妹妹了。”
周小芹空手而归，两个孩子还没出来。
林乔生顺口提了下项目的事，“下个楼盘拿到了许可证，售楼部和样板房还是请周工设计一下。”
“委托还是竞标？”周婉心问道。
林乔生笑道：“委托。”
委托的项目，能签了合同再设计，不需要和其他单位竞争，一个工装抵七八个家装，很挣钱的。
周婉心忙道：“行呀，设计先行，等你们售楼部主体竣工，我来出室内方案。”
谈好了设计，孩子还是没出来。
林乔生又道：“项目部的监理住院开刀，至少三个月后才能返岗，这期间想让周工兼职到项目部，当甲方代表和设计院碰方案，你看可以吗？”
周婉心挺忙的，但甲方代表前期主要是跟设计单位商定规划设计上的事，工作量也不是很大。
主要还是想跟林乔生公司长期合作，他主动提了，周婉心不好拒绝。
她说道：“那行吧，就三个月。”
晚上林若问周婉心，“妈妈，小姨知道妈妈不会满足她的条件，为什么还来呢，换我就不会自讨没趣。”
周婉心说：“你小姨已经失去理智了，暑假你早点去陪外公吧。”
刚放暑假，林乔生公司的新项目要报规划了，周婉心答应了要做甲方项目部的代表，也跟着一起去项目会。
同济是特大型的国有设计院，大一点的开发商都是直接委托同济设计，这次负责的还是焦天明。
焦天明看到周婉心就头疼。
他脱口而出，失了分寸的质问：“上个项目的装修工程早都结束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周婉心但笑不语，懒得解释，现在她可是甲方代表呀。
没几分钟林乔生来了，他先跟参加项目会的代表说：“周工是我们公司请回来的项目监理，以前还和焦工在设计院共过事，你们一定能合作愉快的吧？”
焦天明：……周婉心成了甲方代表，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周婉心拿了额外的工资，就得认真负责，她装修了那么多家装，太了解业主对户型的需要了，对户型的平面图一口气提了十来条意见。
焦天明都快气吐血了，问道：“卫生间多两个平方，就要压缩客厅的面积，厅大才更敞亮大气。”
周婉心每次装修都尽量扩大卫生间的洗浴面积，因为卫生间、厨房、才是家庭活动次数最多的场所，不懂要那么大客厅做什么。
她道：“要不您回家蹲在狭小的卫生间，给一家老洗一个月衣服再来说这话？”
焦天明，“那不是有洗衣机吗？”
周婉心觉得太好笑了，她见过太多窝在卫生间搓一家老小衣裳的女人了。
林乔生说：“我觉得周工的意见很实用，将来样板房装出来都是卖点。”
焦天明忍气吞声，忍了下来。
周婉心说：“还有那个阳台，必须预留下水口。”
“阳台你要下水口做什么？”
“刷拖鞋、刷拖把。”周婉心理直气壮。
焦天明：“……行，玄关这里为什么要预留六十公分深度的空间？”
“将来装修的时候打鞋柜啊。”周婉心道：“鞋柜很重要，面积要够大才能装得下全家的鞋子。”
焦天明想想算了吧，都是些小改动。
开完会，销售经理做着笔记，跟林乔生说：“周工提出的细节，销售的时候，其实是女业主最关心的问题，我觉得还挺重要的。”
“你在家帮媳妇做家务吗？”林乔生突然问道。
销售经理怪不好意思，“没有，我妈过来帮我带孩子，总是抱怨卫生间太小了，给孩子洗个澡，两个大人在里面根本转不开身，又抱怨拖把都没地方刷，每次都去小区里的公共水龙头去洗拖把。”
“卫生间里不是有水龙头吗？”林乔生问道。
销售经理说：“我一开始也这样问的，我妈和我媳妇都说拖把脏，怎么能放到卫生间唰，太不干净了，还说厨房再大一点点就好了，就能两个人一起做饭了。”
开了项目会，周婉心没跟他们去吃中饭，找了个理由推掉了。
纪广深跟着焦天明来的，借口回去改方案，也没去。
纪广深已经研究生毕业了，现在是总工，他跟周婉心一起在路口等车，说起了家里的事。
“那天回家，听到我哥嫂抱怨，最近你多注意点。”
周婉心奇道：“难道他们在家里商量怎么报复我？”
拆迁据说暂停，纪广深大哥吵周小芹，两人说过怪周婉心的话。
纪广深说：“应该是气话，总之你自己小心。”
周小芹两口子确实在家里抱怨，纪广深的大哥叫纪广茂，人虽然不着调，但并不坏，这次想趁着拆迁住进楼房里。
拆迁办突然不来他们这条弄堂里谈判了，搞得纪广茂烦躁不已。
“早就劝你拿钱或者拿房子，钱不够找你大哥都不能去找你二姐，你怎么不听呢？”
“我还不是为了给家里换套大点的房子！”
“现在人家都不拆了，你换个屁，继续窝在这十几个平方熬着吧！”
夫妻俩个大吵了一架，周小芹左想右想，现在唯一能求的，是远在加拿大的大哥。
她才走出弄堂，被邻居泼了一身的粪水，恶气冲天。
周小芹气疯了，大骂泼粪水的邻居，“你有病是吧？”
邻居骂骂咧咧，“你们夫妻吵架我都听到了，不是你多事，我们早都签合同拿钱搬家，还有租房补贴款，现在好了，被你一连累，谁家都别想住宽敞了。”
林炎跟他爸从别墅里搬家了，搬到七十年代盖起来的筒子楼里，没有电梯，八十多个平方的楼梯房，在五楼。
搬家公司帮着把东西搬到房子里，是不负责收拾的。
大大小小十几个箱子堆在房间和客厅，林炎瑟瑟发抖，问道：“爸，我们家破产了吗？”
“没有啊。”林乔生说：“怕你将来成为败家子，带你体验一下败家后你能够上的普通生活。”
林炎：“……你自己想体验普通人的生活，别带上我啊。”
林乔生：“别废话，赶紧先把床铺上，不然晚上没法睡。”
幸好是夏天，铺床并不麻烦，林炎委屈道：“硬板床啊，没有席梦思怎么睡呢？”
林乔生：“你去隔壁家看看，他们家也没有席梦思，隔壁家的小孩比你还小，人家也不睡？”
林炎不吱声了，好在房间他爸找了专业的保洁打扫了四五遍，干干净净，不然他真住不下去。
林炎想上厕所，进去又出来，不满道：“连马桶都没有，还是蹲坑，怎么住？”
林乔生：“没法子，二十年前的老房子是这样的，你能坚持一个月，我们就搬回家，如果坚持不下来，以后你就住这。”
林炎：……
终于收拾妥当，他问他爸，“晚上吃什么？”
“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