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温黎小姐失踪的那一天,正好是嫉妒之神神宫中晚宴举办的日子。”
赫尔墨斯垂着眼睫,仔细而轻慢地擦拭着刚才几乎捏断颈骨的手指。
良久,他低低“嗯”了一声,下颌微抬,示意她继续。
女仆微一摆手,一名浑身受制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神明便被拉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质感极佳的神袍,发丝有些凌乱,脸色泛着点憔悴,正是曾经在角落里议论过泽维尔的神明之一。
他无神的眼睛在看见赫尔墨斯的那一瞬间便亮了起来,像是重新燃起了希望,剧烈地挣扎起来。
“他便是曾经参与过那场晚宴的神明之一。”
女仆没有理会他的挣扎,用公式化的语气接着说。
“除了他以外,还找到了另外几名神明。如果眼前的这一位不能给您想要的答案,您可以随心处置他。”
“干得不错。”
赫尔墨斯稍有兴致地撩起眼皮,指尖在空气中轻点一下,便接触了禁制。
“……赫尔墨斯大人!”
刚一恢复自由,那名神明便毫不犹豫地屈膝,“扑通”一声恭敬地匍匐在地。
“无论您有什么问题,我都一定知无不言。”
“不用紧张,只是几个简单的小问题。”
赫尔墨斯慢条斯理地笑了一下。
“在泽维尔的晚宴上,你是否见过一名金发鸢尾色瞳孔的美丽少女?”
神明脑海中登时闪回和泽维尔形容亲密的那名金发少女,忙不迭点头:“见过。”
赫尔墨斯勾着笑漫不经心地颔首,“她和泽维尔做了什么?”
他分明是在笑着的,语气也没有任何波澜。
可跪地的神明却莫名感受到一种不可名状的可怕危机感。
他动了动唇,一时间属于求生的本能前所未有地迸发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将那天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吗?倒是我强人所难了。”
见他久久不言语,赫尔墨斯像是觉得有趣,倏地轻笑出声,声线却陡然沉下来。
——“还是说,他们相处时经历的事情太多,你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他话音刚落,房间里便响起一道凄厉不成声调的惨叫。
铺天盖地的金影裹挟着威压铺天盖地地倾轧而下。
那些细小得几乎肉眼无可分辨的金色粒子,此刻却成了无形却最锋利残忍的刀刃。
它们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穿透衣料的缝隙钻入皮肤。
跪在地上的神明感觉全身都像是被利刃刺穿,渗入血液在身体里滚动,登时承受不住地满地打滚。
“我说——我说……!”
赫尔墨斯居高临下地欣赏着他的痛苦,闻言唇畔的笑意更深了点。
“请便。”
躁动的金色粒子凝滞了一瞬间。
冷汗涔涔的神明总算抓住这个空隙,颤抖着尾音快速地说。
“她、她与泽维尔大人跳了一支舞,然后似乎喝了一杯酒,之后就……就昏倒在了泽维尔大人怀中。”
赫尔墨斯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可他眼底的温度却随着每一个字落地而更加冰冷。
留在房间里的女仆已经服侍了他上千年,足够了解赫尔墨斯此刻心情不悦至极。
她连忙更深地低下头颅,尽量减少存在感。
半晌,赫尔墨斯语调懒散地开口。
“然后呢?”
“后来……后来泽维尔大人,就把我们所有神明都赶了出去。”
顿了顿,他的声音小了下去,“再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一根紧绷的弦似乎在这一刻无声地绷断。
赫尔墨斯唇角噙着的笑意一点一点淡了下来,金色的眼底酝酿着不知名的浓烈情绪。
“是吗。”他说。
第71章 SAVE 71
分明身体中那种令人无法忍受的剧痛已经停歇下来, 匍匐在地的神明却莫名感受到一种更加危险而冰冷的气息。
他艰难地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白发金眸的神明还站在距离他不远处的空地上,居高临下静静地注视着他。
但那道目光却像是穿透了他的身体,撕裂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 投向更远的地方。
赫尔墨斯背对着夜明珠的暖光。
阴影笼罩下来,神明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看得见他脚下颜色瑰艳的地毯。
地毯上浸满了他因痛楚而滚落的冷汗,汗滴落在火红的色泽上更显瑰艳,像是一片鲜红的血泊。
充满着残酷而血腥的美感。
可还没等他多看上几眼,后领便被粗暴地拎起来。
虚弱的神明只感觉眼前视线一花, 下一秒便从奢靡华丽的神宫中出现在了魔渊最西边。
晦暗的夜色之中,嫉妒之神的神宫无声地矗立在凄冷的风中。
“让我们来拜访一下这位热情好客的年轻人。”
赫尔墨斯单手提着神明的后领, 慢条斯理地垂下眼。
他薄唇勾起一抹风度翩翩的微笑,“你来带路, 有异议吗?”
后领被禁锢着, 这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
就像是被阴冷凶戾的恶兽摩挲着咽喉, 它却不打算干脆利落地用尖利的牙齿穿透他的身体,赏给他一个痛快的死亡。
这是一种近似于睥睨蝼蚁一般的自大和狂妄,折磨着他的神智。
被束缚的神明浑身一僵,感觉周身血液都冷却下来。
他稍微有一点犹豫。
毕竟, 如果真的带着色谷欠之神进入嫉妒之神的神宫,他无疑会彻头彻尾地得罪嫉妒之神。
可……
他实在忍受不了那种剧痛。
回想起刚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被束缚的神明眼底染上惊惧。
色谷欠之神——
他根本就不像他平日看上去那样风度翩翩。
优雅不羁的面具之下, 深掩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实。
——赫尔墨斯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恐惧终究压过了一切理智, 被束缚的神明颤抖了一下。
“好、没问题,我这就带您进去。”
像是听见了什么令人极其愉悦的事情, 赫尔墨斯松开拎着他后领的手。
他漫不经心地扬起眉梢。
“好。”他悠然吐出一个字。
下一瞬,以赫尔墨斯为中心骤然掀起一阵剧烈的狂风。
铺天盖地的金影随着这道气流像漩涡一般在空气中凝成形状。
他身上酒红色的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向后飞掠, 白色的短发掠过眉尾,额间的金坠剧烈地摇曳着,碰撞出清脆而细碎的声音。
宽大的袖摆飞舞,露出他线条分明的手臂和骨节分明的手指。
金影疾速凝集,赫尔墨斯五指收拢,一把纯金色的权杖自掌心显出形状。
他眉眼冷戾地翻转手腕,权杖在他腕间掠开一朵绚烂的金色残影,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殿门倾轧而下。
轰——
刚被修缮不久的殿门再一次被恐怖的威压轰得稀碎。
尘烟弥漫,飞沙四溅。
带路的神明承受不住这样猛烈的威压,当场便被余韵兜头掀翻横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不远处的巨石上,痛得呛出一口血来。
金色的权杖在空气中沉浮,散出万千条纤细的金丝。
那些漂亮的金色丝线瞬息而至,将浑身瘫软的神明全身缠绕起来,骤然拉到赫尔墨斯身前。
赫尔墨斯却连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一点。
他双手后负,踏着一地狼藉轻缓地向前走去。
“赫尔墨斯大人——您不能进去!”
不远处幽暗的走廊里飞速窜来一黑一红两个小团子。
它们像是循着这剧烈的爆炸声找了过来,远远地便传来一道惊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