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丞相也是硬着头皮上前回答:“还请皇上息怒,今夜微臣听闻惠妃娘娘和龙嗣出了问题,事关龙嗣臣等不得不担心,可怜皇上子嗣凋零。如今惠妃娘娘好不容易怀上了龙嗣,臣等夙夜为皇上忧心,为了皇上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也未尝不可。如今龙嗣出了问题,自然是要来帮着皇上调查详细。否则今日有人敢暗害惠妃娘娘和龙嗣,那明日就会有无耻贼子想要谋害皇上,臣等内心甚为不安,这才冒着大不韪深夜进宫。但只要确保皇上和龙嗣无事,臣等就算肝脑涂地也值了!”
经过上次一事,方丞相被沈离夜算计停职之后,说话做事都格外注意。
这一番话更是说的滴水不漏,就算苏舜有心将他赶出宫,也没有正当理由。
苏舜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那可真是辛苦方丞相和几位爱卿了,今夜正值除夕也要四处奔波,为了我大宋夙兴夜寐,当真是百姓之福,大宋之福!只不过方丞相这口才是越来越好了,朕心甚悦!”
他和眉儿遇刺的事情明日恐怕就要传遍汴京。不管这件事是安宁还是皇后所为,今日这方儒之明显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皇帝和宠妃遇刺此等大事,方丞相现在进宫更是表了一番忠心,苏舜不仅赶不了他,还说不得什么。
毕竟自古皇帝出事,臣子都是必须关心的。
方丞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腆着老脸道:“皇上过奖了,微臣愿为皇上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要不是事关皇后娘娘和安宁公主,他才不会在除夕夜进宫凑这个热闹。
甚至得知楚眉遇刺,他都会命下人多放些爆竹庆祝。
苏舜手掌捏紧了座椅扶手,对他的心思心知肚明,随即望向慕云欢:“云欢,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你没有守在眉儿身边?”
安宁公主肿着一个大猪头脸,急忙开口:“对啊父皇,今日惠妃娘娘出事,都应该怪慕云欢守护不力,竟是让惠妃娘娘独自在雅间,才会被那些心有不轨的贼人掳了去!”
“你叫慕云欢?”苏舜目光如刀,经历过之前种种事情,他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实在是不敢有所相信。
慕云欢定定地走上前:“回皇上,民女之所以离开雅间,都是因为安宁公主前来邀约,说是要请民女前去一叙,民女实在抹不开面子这才前去的。”
方丞相身后,翰林欧阳大学士冷哼了一声,表示根本不相信慕云欢的话:“定北侯夫人说谎莫要把人当傻子了!公主爱慕定北侯,且想来与你不合,汴京城又有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今日乃是除夕,公主为何要邀请你前去叙旧,给自己平添不痛快吗?再者,就算公主当真邀约,侯夫人你明明和公主不合,又担着保护惠妃娘娘的职责,怎么就敢轻易前去呢?!”
慕云欢挑眉,但却是定定地望向了苏舜,“欧阳大学士确实所说有理。对啊,民女也正想不明白呢,安宁公主明知民女要守护惠妃娘娘,而且又和民女结了不少仇怨,为何会突然示好,邀请民女前去一叙?不如欧阳大学士帮民女想一想?”
在场都是人精,怎么会不明白慕云欢的弦外之音。
按照她的说法,明摆着就是安宁公主想要趁着慕云欢不在,对惠妃娘娘下手。
方丞相很聪明,知道事关皇后娘娘和安宁公主,此事一旦弄不好就会威胁到皇后娘娘的后位,从而导致母族衰败。所以带的都是自己信任的得意门生,更是翰林院四大学士中的三个,乃是朝堂言官之首,平日负责劝谏和弹劾。
欧阳大学士被她一句话反问得气结,竟也一时之间想不出怎么圆回来。
苏舜拧眉,挥袖道:“云欢,你继续。”
说着,苏舜的目光变得凌厉。
慕云欢眼观鼻鼻观心,真诚道:“安宁公主有要事要说,事关侯爷,民女自然只能前去,等到民女出了雅间,就听到惠妃娘娘出事了。再然后惠妃娘娘被找到,就瞧见她手里握着凤凰佩,皇上民女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
“凤凰佩?当年皇后娘娘不是赠予了安宁公主吗?”另外一位学士,钱大学士质疑开口:“按照侯夫人的意思,难不成仅仅凭着一块玉佩,就说是安宁公主对惠妃娘娘下手了吗?这未免也有些太过武断和单薄了吧!”
旁边的吴大学士也附和:“钱大人所说甚是,且不说这凤凰佩究竟是从何得来。但安宁公主为何要对惠妃娘娘动手?”
慕云欢冷笑一声,环视了他们三个大学士一眼:“安宁公主为何会害惠妃娘娘?你们三位大人是酒喝多了还是饭吃少了?惠妃娘娘独承盛宠,且不说皇后娘娘还在宫里之时。自从惠妃娘娘进宫便开始刁难她,这几年其中曲折勾当虽然无人能够知晓,但惠妃娘娘本就遭皇后娘娘嫉妒,再加上娘娘肚子里的龙嗣,难免皇后娘娘心中不担心。至于安宁公主,她不是自小就和惠妃娘娘不睦?又因着皇后娘娘,对惠妃娘娘动辄刁难打骂,这哪一句不是动机?”
翰林院三位大学士被慕云欢一番「自言自语」吓得面面相觑。
后宫前朝息息相关,朝堂形势变化和后宫惠妃皇后之争牵扯诸多。
后宫勾心斗角朝堂的所有人心里都是有数的,只是没有人敢表露出口罢了。
但是没想到,慕云欢竟是直接一语道破,这就是摆明了和安宁公主、皇后撕破了脸。
他们怕,但方丞相就算怕也要开口,此时只是恨铁不成钢:“回皇上,还请皇上莫要听侯夫人妇人之见,她不过一介妇孺,怎么敢妄论朝政?况且那凤凰佩究竟如何由来,根本不清楚。有可能是偷来,诬告皇后娘娘和安宁公主的呢?依微臣看,此事恐怕是有人别有用心,想要借由一个凤凰佩来栽赃陷害皇后娘娘和公主啊!”
安宁公主也急忙开口:“是啊,父皇!安宁当真是冤枉的!”
“皇上,民女并无半点干政,若是几位大人不信,大可以请皇上盘问安宁公主手下的人!”慕云欢试探地望向苏舜,明显发现苏舜的眼神变了。
苏舜的眼神变得满是深意,甚至带着些许的责怪。
慕云欢跪在地上,匆匆低头,有点心虚。
果然,她就知道,她的这些小把戏能瞒过所有人,也瞒不过沈离夜和苏舜。
凤凰佩确实是她趁安宁公主不注意偷的,悄无声息地交代死士给藏起来的楚眉
苏舜好歹也是在先皇众多优秀的皇子中脱颖而出的,当然不是什么单纯无能之辈,前后联系一下恐怕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这老皇帝,也是老狐狸一个!
第176章 安宁公主交代了,废后
“皇上,此事兹事体大,不仅涉及惠妃娘娘和肚子里的龙嗣,更是和皇后娘娘扯上了关系,您万万不可听信侯夫人一面之词啊!”
“是啊皇上!如此重大的事情怎可听信妇人之言,更是单单凭借一枚玉佩就咬定是皇后娘娘和安宁公主动的手?按照如此道理,岂不是惠妃娘娘手上握着谁的东西,就是谁对娘娘动的手吗?”
“依微臣的陋见,说不定就是侯夫人故意对惠妃娘娘下手,再凭借这玉佩栽赃给安宁公主和皇后娘娘呢!”
三位翰林大学士齐齐跪在地上,眼瞧着苏舜的脸色阴沉不好看,急忙开口为安宁公主辩驳。
苏舜却是敲着扶手,冷怒开口:“这凤凰佩,朕记得先皇送给皇后的吧?”
“回皇上,正是先皇在帝后大婚之时送给皇后娘娘的。”王公公一瞧就知道苏舜的想法,立马开口接话。
“那为何各位卿家都在为安宁辩白?”苏舜神色如常,没有半点异色。
王公公一听,眼观鼻鼻观心地顺势回答:“皇上您贵人多忘事,这玉佩早在安宁公主出生时,皇后娘娘就已经送给安宁公主了。”
苏舜眉梢一挑,状似无意地问:“朕怎么记得,皇后出宫之时将凤凰佩带走了?”
“许是皇上这几日太过劳累,记错了吧。”王公公从善如流。
安宁公主听见苏舜和王公公的话,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他们,眼眸中满是不可思议。随即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自私的微光。
这对话听着,慕云欢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忍不住开始猜度弦外之音。
苏舜眯了眯眼睛,满是危险地望向方丞相:“不知方爱卿,对此事可有什么不一样的见解?”
闻言方丞相挂着温和的笑,上前一步声援安宁公主:“皇上,依微臣陋见,此事真相究竟如何,现在大家种种猜测,说法众多不一,左不过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罢了。三位学士大人也是为了国之安稳,此事一旦涉及到皇后娘娘,那便是国母德行亏损,便不再是小小的后宫争风吃醋之事。而侯夫人与惠妃娘娘交好,两人情同姐妹,所以向来都是同仇敌忾也属正常。皇上若想要个明明白白的真相,不如命暗羽卫私下去查,总也好过臣等在此处争论。”
说着,方丞相走上前两步,好心地提醒:“微臣愚见,其实此时最重要的并不是一味执着于谁要害惠妃娘娘和龙嗣,就算真的查出来了,左不过也就是按照刑罚处罚,眼下最为重要的是惠妃娘娘和肚子里龙嗣的平安,母子平安才是最好。”
苏舜满眼冰冷的怒气,仿佛方丞相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慕云欢算是明白了,方丞相今晚为什么要带这三个废材进宫,他们三个唱白脸,试图扭曲事实将罪责推到她身上。
方丞相则是看准时机唱红脸,一番看似「剑走偏锋」的话,试图用三言两语调转枪头,让苏舜减少对凤凰佩的关注。
他倒是聪明,但她不会任由他操纵局面。
“方丞相当真是宽容大方的脾气,连不需要关注凶手这种话都能一本正经地说出来,果真不同凡人。我倒是好奇,若是有人想要置你于死地,方丞相就不会找人查出对方是谁?而是一天天得过且过的,数着日子庆祝自己没死?那贼人别有容易,若那贼人当真是图谋社稷,妄图以后宫动摇前朝,那他今日能够刺杀惠妃娘娘和龙嗣,明日就能够刺杀皇上,后日就可能暗杀方丞相和三位大人!长久下去,整个大宋朝堂岂不是人人自危?”
慕云欢掷地有声地反驳质问方丞相,却是不太敢抬头对上苏舜那满是责怪的眼神。
这老皇帝,多半已经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当然不敢做得太过分,指不定这老皇帝正想着怎么惩治她呢!
他们在殿中你来我往地争着,慕云欢一再咬定:“若是皇上不信,大可审问安宁公主身边的人!民女愿用性命担保,绝对和这玉佩脱不了干系!”
“来人!将安宁公主手下伺候的人给朕全部拖去刑房,直到撬开他们的嘴!”苏舜愠怒着一声令下,那三个大人也不敢再说话。
方丞相暗暗咬紧了牙关,硬着头皮道:“皇上,今日夜已深了,若是此时大张旗鼓地调查此事,恐怕太过高调明日这消息传了出去,难免让百姓人人自危,不如等明日再审?”
苏舜冷峻的脸上染着怒气:“怎么,方爱卿如今是觉得朕处事有问题,想要取而代之了吗?!”
取而代之,形同谋反,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这一句话犹如泰山压顶。
“皇上息怒!”方丞相吓得立刻跪下,纵然还想帮着安宁公主说话也是有心无力了。
王公公带着人去得快,回来得也快:“皇上,手底下的人受不住刑,都招了。”
苏舜目光如刀,凌厉地盯着安宁公主:“安宁,莫要说父皇偏心。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是你自己交代,还是要听他们交代?若是你自己一五一十地说了,朕看在往日父女情分上还能从轻发落。”
安宁公主面色苍白如鬼魅,几乎是下意识地望向旁边的方丞相,见他四处躲闪,一瞬间心如死灰:“父皇……安宁,安宁知…知错了!”
整个宫殿陷入诡异的寂静,那三个为她开脱的大学士的脸像是被人啪啪打烂了,再没脸面说话。
“说!你究竟受何人指使?!”苏舜暴跳如雷,怒斥出声!
慕云欢几乎同时抬头望向了苏舜,秀眉紧紧拧起。
她就说苏舜之前和王公公那段对话那样奇怪蹊跷,到了现在她才听出了弦外之音!
可,怎么会呢?!她心底震惊。
一个呼吸之间,慕云欢紧紧盯着安宁公主,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安宁公主无能颓废地趴在地上:“是……是母后!”
慕云欢大惊,下意识地望向了苏舜,探究着他的反应。
果然不出她所料,苏舜不戳穿她,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皇后!
他是顺便借了她的手,要除去眼中钉肉中刺的皇后!
此言一出,整个宫殿中彻底沸腾,却没人发出一丝声音。
“父皇,是母后,是母后!都是母后派人做的!”安宁公主一边说着一边手脚并用爬到苏舜的脚边,撕心裂肺地洗白自己:“那凤凰佩母后虽是送给了安宁,但母后出宫前往菩提庵休养,安宁不放心母后,便将凤凰佩还给了母后,所以凤凰佩一直都在母后手里!母后本就看不惯惠妃娘娘,处处刁难陷害都是因为太爱父皇的缘故。如今惠妃娘娘怀了身孕,父皇您又一直对母后态度恶劣,更是因为慕云欢将母后赶出了宫,母后爱了您一生怎么可能不心生嫉妒呢?”
慕云欢情绪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再看向苏舜的眼神中不免带了些探究,她终于再一次见识到了这位帝王真正的手段。
她的目标是安宁公主,让安宁公主一报还一报。
但是,苏舜的目标却是皇后娘娘!
所以从发现凤凰佩开始,他就有意无意地引导安宁公主将所有的事情栽赃给皇后!
可安宁公主和皇后娘娘是亲生母女啊!
安宁公主就算再狠毒,也不会忍心拉自己亲生母亲来垫背吧!
苏舜的暗示,加上安宁公主本就自私狠心,她明白凤凰佩一出。如今皇后和自己必须有一个人承担此事。
她果断地选择了将罪责栽赃给自己的亲生母亲。
在皇家,父女骨肉亲情也不过如此!
她的身后,方丞相和三个翰林院大学士的脸色大变,安宁公主竟是承认了是皇后所为!
皇后一旦倒台,她的母族肯定狠狠衰落!
方丞相便是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