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春红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和委屈!
“江少屿!我跟你没完!”
眼泪止不住狂飙,捂着脸极速跑开,留在这里只能叫人看笑话,她吕春红什么时候被人看过笑话啊!
江少屿你给她等着!
杜艳华尴尬地追过去,满脸写着恨铁不成钢:“哎呀春红,你刚才在说什么啊!邹慧是冒牌货,她真正的名字叫章连芳,不仅冒充吴参谋长的表妹,还把江副团他老婆推下海,她是坏人啊!”
杜艳华忽然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跟吕春红这种大蠢货当朋友,显得自己都掉价了。
“什么?你说什么?她、她不是邹慧?”犹如一道惊雷劈中,吕春红跑不动了,无可抑制的愤怒在她的血管里翻滚奔腾。
她刚到卫生院就听人说邹慧被抓了起来,现在正在接受组织上的拷问,也没来得及细问邹慧犯了什么事,便匆匆忙忙赶到部队。
关押邹慧的房间被太多人围住,她压根挤不进去,挤了半天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就听见周茹问邹慧是不是把孟言推下了海。
听见邹慧否认后,吕春红连人都没见着,想也没想就替她辩驳,结果挨了江少屿重重的一巴掌,扇飞她自尊的一巴掌。
到头来自己居然给一冒牌货、杀人犯帮腔?
老天爷啊,要是她看见了邹慧那一身的打扮,她是绝对不敢轻易出来替冒牌货说话的!
只能说蠢人做蠢事,吕春红迟早被她的猪脑子害死。
……
邹慧的问题不止是冒名顶替身份这么简单,还涉嫌杀人,严重危害军人家属的生命安全,不用江少屿说,组织上也会对她作出严厉处理!
审问环节孟言到现场没有参与,组织上派了几个人到卫生院询问她落海的具体情况。
江少屿为了不让孟言的声带进一步损坏,特意拿了纸和笔,让她把情况写在纸上。
邹慧的结果也不需要孟言来操心,相信部队和江少屿会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答案。
一连经历了大大小小的事情,章连芳的心理本就濒于崩溃状态,心理防线正脆弱着,眼见着没有了逃生的希望,她什么都招了。
“我有错,我错在不该鬼迷心窍顶替邹慧,可真不是我把她杀死的!我也是无辜的啊!他们把我卖给傻子,我养父也虐待我,我好不容易跑出来,我死也不愿意回去啊!”
假邹慧本命章连芳,滨市二十岁女性失踪案本人,经过调查和她的口述,在两岁时,章连芳被亲生父母抛弃,后被养父母捡回家当作童养媳。
养父从小就对她不好,非打即骂,十六岁的时候让自家儿子把章连芳侵犯,如此行为持续了一年她的肚子也没有动静,于是养父母和养父儿子便将她囚禁在房间日日侵犯,企图早日生下孩子。
肚子仍旧没有动静,直到两年后,章连芳被村里“神医”判定为“无子症”,养父母气自己白养了她十六年,白浪费了十六年的口粮,一气之下将她发卖给隔壁村的大傻子。
那村就是邹慧所在的邹家沟,而章连芳所嫁的傻子家,正好就在邹慧家隔壁,两人成为了邻居,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直到章连芳二十岁那年,也就是今年,邹慧的母亲去世,收到表哥的来信她准备前往培兰岛投奔亲戚,临走前不舍章连芳留在村里受苦,于是商量之下偷偷将她带走了。
一路上两人东躲西藏,吃了好多苦终于到达了滨市,距离目的地只差一搜轮船的距离!
邹慧握住她的手,头顶是金灿灿的太阳:“阿芳,我表哥表嫂都是好人!我现在写封信寄过去,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带你,那你就留在这里,我每个月给你寄钱,等我安稳落脚了,就给你在部队上找个好男人嫁了,反正你不说,他们不会知道你的遭遇。”
章连芳当然感动过,也一度把希望寄托在邹慧身上,可信还没来得及寄出去,她养父的儿子竟找到了这里!
原因是傻子爹娘发现章连芳逃走后,跑去她养父母家闹,非要他们家退钱,养父母哪里肯退钱,亲自跑了一趟隔壁村,了解到章连芳和邹慧之间情同姐妹的关系,以及她投奔培兰岛亲戚的事情后,连夜派儿子追人去。
她拼命逃,他拼命追!
男人也不看眼前人是谁,抄起刀子砍下去——
章连芳没事,邹慧这倒霉蛋被砍倒在了血泊中。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葬送在了男人的手里。
“连芳……救我……救、我……”
蜿蜒的青石板砖院墙上,是邹慧最后留下的红指印。
这些经历都是章连芳的口述,至于真相无从得知,但她养父的儿子把邹慧杀害是事实,她见死不救也是事实,说难听点,是借刀杀人也没错。
她明明可以趁早把邹慧带去医院治疗,可她没有,非要等到邹慧死透了再喊救命。
她明明可以在邹慧死后把事实告诉吴锡城两口子,即使表妹的死因与她有关,可念在她也是个可怜人,念在她们俩曾是好姐妹,吴锡城两口子说不定会为她找一份糊口的工作,怎么也不会把她送回狼窝。
可她没有,她选择了顶替邹慧的身份,她走了最不该最危险的一条捷径。
章连芳跪在吴锡城两口子面前,跪在江少屿面前:“看在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天的份儿上,你们行行好,可怜可怜我,我不是坏人也不是故意做这些事,我只是逼不得已,我纵使有错,我也罪不至此啊!”
“罪不至此?如果不是孟言命大,你身上又得多背一条人命!”
杀人未遂构成故意杀人罪,依据刑法规定,严重的情况下处以死刑或无期徒刑,再加上她间接杀人、冒名顶替、偷窃钱财,数罪并罚,就是死刑也不为过。
还有她养父的儿子,杀人偿命,一个也别想跑!
江少屿当然不会让邹慧死得痛快,比起孟言在海里所承受的痛苦,他要她千倍万倍偿还!
……
处理完邹慧的事情后,江少屿马不停蹄赶往卫生院。
周茹提前离开现场,回家给孟言做了顿营养晚餐,孟言边吃着,周茹在旁边看着她,表情好像快哭了似地。
她说:“我真对不起你。”
孟言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掌揉了揉:“没事,别这样说,你没有对不起谁。”
周茹吸了吸鼻子才没让眼泪落下来:“我头一回看见你男人哭,老吴跟他好了这么多年,打入伍起他俩就在一个团,别说哭了,遇到再难再危险的事儿也没见他红过眼。”
周茹再也忍不住,痛苦地捂住眼睛抽噎着说:“我、我都不敢想,如果你死了,你男人他、他还能活吗。”
脑海里无端浮现江少屿苍白的脸颊,孟言心脏揪着疼。
将她颤抖的手握得更紧:“别说了,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周茹眼泪哗哗流:“孟言,我真的对不起你。”
深呼吸,孟言笑着看她:“我们都没错,是坏人的错。”
周茹双手合十望向窗外的天空,念念叨叨:“老天爷保佑,菩萨保佑,佛祖保佑,孟言,赶明儿咱得买点香感谢老天爷没把你收走。”
“好。”
吃完晚饭聊了五六分钟的样子孟言便躺下休息了,自打从海里捞出来以后她就特别嗜睡,每天好像都有睡不完的觉。
……
孟言醒后,在卫生院住了两天就出院了,她不喜欢卫生院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每天屋外吵吵嚷嚷的氛围,于是回家养病。
期间关于她落水的事儿,夫妻俩极有默契地闭口不谈,仿佛一切真的已经过去了。
夜虫叽叽,皓月横亘在天幕。
夜深了,睡梦中的女人睡得不太踏实,眉心松动,随后一个激灵,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眼前却不是一片漆黑,有一盏昏黄的灯光在床头柜的位置散发光芒。
躺在她身侧的男人立马俯下头关切地问:“醒了?”
“嗯?天亮了吗?”总感觉好像没睡多久。
孟言睁眼就看见了他凑近在眼前的五官,再抬头看向墙壁上的挂钟,时间显示现在是凌晨一点半,才发现窗外一片漆黑,眼前的亮光不是太阳光,而是台灯。
“半夜了,怎么还没睡?”
不睡觉也就算了,点着灯看她?
这是多没安全感啊,好像睡着了她能跑了似的。
孟言心里略感好笑,可好笑背后又充满心酸。
她埋头缩进他怀里,柔声安慰:“都过去了,闭上眼睛睡一觉吧,好吗?”
先前睡在卫生院的时候,江少屿每天晚上都趴在她的床头,或是搬个椅子在她身边睡觉,后来杜艳华给他拖了张小折叠床,每天晚上他就躺在上边陪孟言睡觉。
一米八八的大个头,几乎整个小腿都在折叠床之外,每天晚上睡觉小腿就这么悬空放着,多难受啊。
江少屿摇了摇头,顺势揽她入怀,下巴留恋地在她的发顶蹭动:“睡了,又醒了,睡不着就想看看你。”
孟言抬头望他,嗓音越发沙哑,
“都过去了,我还在呢,别乱想,好好休息,还要上班呢。”
部队也不是全年无休,像江少屿这样的军官每周有一天休息时间,也就是单休,可距离周日还有两天,他这么不眠不休,怎么撑得住。
孟言担心他的身体,江少屿也同样担心她。
瞥见她不比以往有气色的嘴唇,微沉的声音里都带着浓浓心疼:“没事,你睡吧,我没什么睡意。”
孟言用力摇了摇头,环紧他的腰说:“你不睡我也不睡了,咱俩一起熬。”
江少屿敛着眉目将她揽入怀中,掌心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即无奈又心疼。
“睡吧,都睡了。”
轻轻哄着她,贴着她的脸一起睡觉,可眼睛始终是睁着的,黑沉沉的眸子深深注视着她,一分一秒也不愿从她的脸上移开。
即便他极力掩饰地很好,可他的神态,他的语气,那股浓浓的担忧仍旧泄露无遗。
他无法忘记那天自己抱着孟言冰凉的身体时恐惧的感受,没错,是恐惧,是害怕,怕永远失去她,怕身边再也没有她,简直无法想象。
每当他想要忘记那天冰凉的触感,她苍白的脸庞却总浮现在眼前,尤其是睡梦中,那噩耗几乎如梦魇般缠绕着他,挥之不去。
心脏也不是痛,不是难受,而是紧紧被一双大手用力揪着,上不去,下不来,窒息般的痛苦。
所以他不敢睡觉,不想经历梦中一遍又一遍失去她的痛苦。
他似乎陷入了一种PTSD症状,可按说这种症状该发生在受伤的当事人身上,怎么孟言没什么事,反而江少屿开始患得患失了。
谁说只有江少屿心疼她,孟言也照样心疼自家男人得不行。
他的眼神向来冷冽而倨傲,最近几天总失神地打量她,孟言的喉咙比卡了鱼刺还难受,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将他抱紧,一声又一声安慰。
“都过去了,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不会死的,一直陪着你呢.”
“好。”嘴唇轻轻碰了碰她温热的额头,两人相拥而眠,他的长臂圈着她的腰揽到怀中,温柔地看着她笑。
可温柔下掩藏的依旧是挥散不去的忧愁。
孟言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于是只能使出绝招——
从他怀里起身,两手捧住他的脑袋——这是落水后两人第一次亲吻,他怕她身体虚弱,连接吻都不敢,只每天夜里八爪鱼一样将她抱紧,仿佛这样她就不会再次陷入囹圄。
不得不说情侣之间能靠亲吻解决许多问题。
发泄似的一个吻,狠狠地亲,发疯一样地咬他,一遍又一遍游走在他的唇齿间:“过去了,少屿,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