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星等餐时, 有位侦探主动凑过来,“我认得你,你是苏念星, 铜锣湾有名的神算子。”
他给苏念星递名片, 上面地址是深水埗侦探社, 苏念星看着名字有几分眼熟, 应该在报纸上打过广告,她笑了笑, “原来是张振强张神探, 久仰大名。”
张振强拱拱手, “只是混口饭吃。”他是个很健谈的人,“你是一个人吗?”
他指了指身后帮他办手续的兄弟,自豪道, “我们这次为了郭先生的花红,所有员工都出动了。”
苏念星笑着点头,“不错啊。人多力量大。”
这桩案子归九龙警署管,其他警局没有插手的份。但是这些侦探就没有顾忌了, 哪儿有钱, 他们就往哪儿钻。
一百万花红不是一笔小数目, 也难怪他们会被吸引。
张振强向苏念星讲这次都有哪些人,“我们侦探界总共来了十几家。你们玄学界来得也不少。”
“我们去九龙警署看了死者。中毒的几个死得都很惨。摔下山的那个……”说到这里, 张振强压低声音,“是郭昌盛的三儿子, 有些调皮。之前吵着闹着要当侦探,非要过来查案。没想到案子没查清, 自己反倒死了。”
苏念星恍然,怪不得郭昌盛愿意出一百万花红呢。
张振强扯了一大通, 而后开始步入正题跟她打探消息,“你有没有查到有用线索?”
别说苏念星没有,就算她找到线索,也不可能说给自己的竞争对手啊,不过她也不能一点线索都不说,于是就道,“我只是问了三位死者家属,可惜他们没有提供线索。”就在张振强以为她藏私不肯说时,苏念星说起荔枝窝的诅咒,“听说死的人都是族谱前排的人。”
张振强眼睛一亮,他今天去九龙警署看死者,可没人告诉他这个,他立刻掏出小本本记下来。
他这狗腿的样子被另一人看见,正是之前怼过苏念星的中年大叔不屑地哼了哼。
张振强看出两人不对付,于是向苏念星科普,“这人叫王天冬,号称精通阴阳五行。”
阴阳五行学说是华国古代唯物哲学朴素的自发的辩证唯物主义思想。听起来很玄妙的样子,其实是将阴阳和五行合流在一起,形成了阴阳五行学说,并为道家、儒学、兵家等各学派所运用,医家也把它引入《黄帝内经》,建立了华国传统医学上的“阴阳五行学说”(1)。
苏念星恍然,“那他应该是中医,不能算是术士。”
张振强摊了摊手,“所以他才看你不顺眼啊。”
苏念星恍然大悟。因为她之前给叶胜天算得不准再加上不孝的报导,所以王天冬认为她是靠着姿色吹上来的神棍。
张振强见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来了,立刻跑去打探消息。他是个社交牛人,跟人说话很中听,很善于自嘲,再高傲的人碰到他都不会对他不满。
苏念星心想:这人不愧是干侦探的,打探消息太有一手了。
等她收回视线,Madam问她,“吃完饭,你要不要去九龙警署看尸体?”
苏念星今天只剩下一卦,去警署不划算,她打算去看第四位死者家属。
吃完饭,她就到了地方。这位死者在村子后面,有点远,这家死的是个孩子,名叫舟舟,也就六岁多。
因为舟舟死了,舟舟妈妈听信村里关于诅咒的谣言,觉得荔枝窝是个不祥之地,害死了她儿子,她要跟丈夫离婚,直接住回娘家去了。
舟舟父亲不想离婚,去求老婆回来。只有舟舟阿婆在家,这家的阿公早早就没了。
舟舟阿婆才五六十岁,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得出来老人家很爱干净。虽然家境一般,但是屋子打扫得干净整齐。
屋内摆着舟舟的照片,是个可爱乖巧的孩子。父母应该很疼爱他,从出生起就拍了许多照片,除了摆出来的照片,还有九宫格和艺术照,这样一个爱笑又可爱的孩子,凶手怎么忍心带走他。
Madam每次都不敢进这家,“太可怜了,孩子还没有看看世界长什么样呢。”
苏念星给舟舟阿婆也算了卦,这个老人家看起来慈眉善目,老好人模样,但是苏念星给她看手相,却是她勒死赌鬼丈夫,伪装着宿醉后摔断脖子的一幕。那时候法医并不专业,还真被她糊弄过去了。也因此老人家并没有坐牢。
这已经是苏念星第二个从面相上看不出对方真实面目的人了。
问起舟舟死之前的情况,阿婆就是一脸沉痛,“他在院门口玩,我在厨房做饭,菜炒到一半我听外面有动静,出来一看他跪在门口说肚子疼。当时可把我吓坏了,村里死了好几个,人心惶惶,我当即就抱着舟舟去了村长家。”
说到这里,她双眼赤红,抹着眼泪,“可是半道上舟舟就口吐白沫,说他肚子疼,没几下就咽气了。”
阿婆哭得撕心裂肺,苏念星和Madam正在劝时,生物学家带着几位助手,拿着仪器在屋里屋外搜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Madam解释,“他们应该是想测村子里有没有放射性物质吧?以前报纸上有过报导,说是有个村子受了诅咒,生下的孩子都是畸形,后来生物学家测出来村里埋了一块陨石,接触多了就会让胎儿畸形。”
苏念星也看过这种报导,倒也没有质疑这些生物学家。如果他们真的能排除不是陨石,那凶手犯案概率就增加了。
“第五家在前面。”Madam指着前面,这家住在村子中心位置,家境不算差也不算坏。唯一特殊的是这家人多,而且男丁比较多,但是死的却是女儿。
提起女儿清霞,死者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女儿考上香江大学了,努力这么久,熬了无数个通宵,终于考上了大学,却被人杀了。”
清霞几个哥哥都已经成家了,只有大儿子跟父母住,平时打理荔枝窝,其余几个哥哥在外面打工,不过孩子由老人照顾。
听到阿婆哭,这些孩子就像被传染似的,也跑过来趴在她身上哭,“姑姑,姑姑。你回来吧,我再也不跟你抢零食吃了。”
这些小孩很喜欢自己的姑姑。
苏念星已经没有卦了,只问了死者情况。
死者母亲说女儿那天很晚才回来,考上大学跟同学们聚餐吃散伙饭,回到家倒头就睡。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还没起床,她以为女儿昨晚喝了太多酒,也就没叫醒她,直到中午她觉得睡太多不好,过来叫人,却发现女儿早已死了。
Madam在边上补充,“我们警局调查过,她的同学没有人中毒,而且这种毒药从入口到死亡时间只有几分钟,如果有人给她下毒,一定是在家里。但是我们并没有从她房间检测出毒素来源。”
从这家出来,只剩下最后一家了,郭昌盛家。但是他家现在有许多保镖,未必能见到本人。
苏念星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
郭昌盛家是村里最豪华的屋子,跟哑公家的风格不同,这家走的奢华风,也是村里盖得最高的房子,别家都是两层,他家盖了三层,而且还在院子挖了游泳池,除此之外院子里绿茵如盖,身后还堆了座假山,她站在院外,总觉得这栋房子的布局有点风水局的意思。她不会风水学,也不知道具体名称是什么,但瞧着应该不错。
她正这么想着,身后传来一位沉稳的男声,“此乃依山傍水,玉带环腰,财星高照,前狭后宽,前后高山两相宜,左右两边又有水池砂,家势显赫,家豪富贵代代相传,寿命延年。”
他的徒弟们争相拍马屁,“师傅英明。”
对方看到苏念星,笑着走过来,“在下王阳盛,人送外号阴阳先生。你就是铜锣湾的神算子吧?之前看你上了好几次报纸,说你算卦如神,我还想去拜访你,没想到这么快就遭遇滑铁卢了,真是可惜。”
他啧啧感叹,不像是为她可惜,倒像是幸灾乐祸。他身后跟着的记者将两人对峙的画面拍个大特写。显然是想想将他们对峙的画面添油加醋写成PK报导。
苏念星之前被称为香江报纸十大算命大师之一,但是自打她给叶胜天算卦失利后,就再也没有媒体肯宣传她。就算有写她的报导,也多是负面消息。她没有在意这些记者,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她笑道,“马有失蹄的时候。更何况是帮一位煞神算卦,那就是福祸相依。阴阳先生如此懂阴阳学说,又焉知这不是我的福呢?”
王阳盛仔细咂摸她的话,拱了拱手,“我们是同道之人。十个神算子抵不过一个神棍坏我们名声。期待你这次的表现。”
苏念星回之以礼,这位王阳盛说话虽不中听,但他却是真有本事的。他最擅长给人看风水,尤其是家宅和祖坟的风水,在香江十大算命大师榜单,他可以排到第六名。名次还在她之上。
王阳盛带着徒弟们进去,苏念星跟在后头。
郭昌盛还有事情要忙,他助理和三太太留下处理这件事。三太太就是死者的母亲。这是她唯一的儿子,自然是伤心不已,恨不得将凶手扒皮抽筋的程度。
要是以前她肯定不耐烦应付这么多人,但是警察太没用了,查了这么多天,愣是连个嫌疑犯都找不到。这些人是她最后一丝希望。
“宏逸很懂事,他不像其他富二代喜欢豪车,美女,他想当警察,但是我们这家庭怎么可能让他吃苦受累。于是他就整天想着当侦探,写一本类似《福尔摩斯》那样的侦探推理小说。他在中环开了一家侦探社,挖了许多人才,也挣了点钱。荔枝窝出事,他就兴冲冲过来,谁能想到他会被人推下山。”
郭宏逸并不是一个人来查案的,他带来了他的团队,总共十七个人。问起郭宏逸身亡那天发生的事,大家都是一头雾水。
“那天我们刚来荔枝窝,还在调设备,宏逸说他想去后山看看,他以前来过这儿,说是林子里有许多毒蘑菇,野果野草都有毒,兴许能采到,然后拿回去化验。我们原本想一起去,但是那天刚来,又累又困,他就一个人去了。”
“他没带保镖吗?”苏念星插了一句嘴。
“没有。他不喜欢带保镖,总觉得自己被人监视。”郭宏逸是个很个性的人,平时也不爱穿名牌,也不爱出席活动,更没在媒体露过脸,所以民众对他几乎没什么印象。
“后来他迟迟没来,我们就去后山找他,在山下发现了他的尸体。”
说到这里,Madam适时补充,“他后背被人踩过,有半个脚印,但是被人刻意涂掉了,看不清码数。但是可以肯定是人为。”
这些员工都指着郭宏逸吃饭,而且郭宏逸跟别的老板不一样,他不会整天把挣钱挂在嘴边,只图案子够不够刺激,相对于其他老板,算是很人道了。他的员工谈起他也多是伤心,并没有嫉恨。
看完所有死者的家属信息,苏念星直接回了高达的农家乐。
大部分的人都住到这边,也有少部分去别家住宿。
荔枝窝出事后,原先靠农家乐为生的人家接不到生意,就只能另谋生路,只有高达和另外几家没有离开。
大家就聚在客厅,互相讨论线索。
苏念星身边没什么人,但是并不妨碍她听别人八卦。
生物学家、化学家和物理学家坐在一起,两人今天在村子里逛了一天,找了一堆可疑物品,说要带回去化验。明天就回去了。
而其他人都选择留下来继续查清。
侦探们聚在一起互相打探消息,他们已经肯定这几桩案子是人为,但现在还缺乏证据。法证法医那边的报告,他们人手一份,但是找不到有用线索。
“凶手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下的毒不是从市面上买到的。”也就是说无法从毒药来源找凶手。这给办案增添难度。
有人接话,“我听说后山有许多毒蘑菇,有没有可能他们误食了毒蘑菇?”
高个子的侦探立刻附和,“很有可能。”
旁边的侦探立刻嘲讽,“可能什么?如果真的是误食毒蘑菇,家人吃一样的菜,为什么其他没有误食?”
“我倾向于有人下毒。是凶手是怎么给死者下毒呢?”
有个侦探觉得他们没仔细听,“不是还有野果野草也有毒吗?”
他这话一出立刻被其他人否决,“野果野草就更不可能了。既然都是一个村子,他们肯定认识有毒的野果野草。谁还会傻乎首吃呢。”
有位侦探立刻接话,“凶手肯定是村里人。大家互相认识,互赠礼物很正常。比如那位小朋友,给他一颗糖,他恐怕拒绝不了诱惑。”
有人提出质疑,“但是清霞是在外面与人聚餐,她很晚才回家,应该没有机会接礼物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如果是认识的人,送她一碗解酒汤,估计她不会拒绝。”
“村子里发生这么多命案,她是个成年人,一定会小心谨慎,我觉得不太可能。”
这些侦探们说到激动处吵起来,谁也不让谁。
苏念星注意到玄学人士都是老神在在,一副高人范儿。
除了王阳盛,苏念星还认出两位榜上有名的玄学大师。
一位叫钟德堂,擅长四代祖传老牌风水命理大师,擅长易学,掌相,命理,姓名秘学等,断事灵验,预测如神,名流士绅,各界富豪及歌影视明星喜欢找他算卦。他在香江玄学排行榜能排到第三。
一位叫李韶光,他是一档玄学节目的主持人,擅长相面,紫微斗数,跟几位侦探组成“玄案侦缉队”,探索许多未解之迷,虽然何灵芸没有采访过他,但是就冲他的破案率,他排第八,没人有意见。
相比侦探们的吵吵嚷嚷,玄学大师们这边安静多了,他们都在用工具测算。
大家商量好了,每个人都要说出自己的测算结果,这样可以比拼实力。
有人测出凶手的年龄,有人测出凶手与“水”相关,还有人测出凶手是位男性。
他们说得头头是道,张振强见这些人说得云里雾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过来询问钟德堂,“钟大师,你今天有没有测卦?”
其他人竖着耳朵听,钟德堂算是这里面算卦最厉害的大师,许多不知名的算命大师都想跟他攀交情,奈何这人太高冷,来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开口。
就在大家以为钟德堂这次还会闭嘴不言时,他当着其他人的面扔了六爻金钱卦,每次扔完后,他的弟子都会在边上记录卦象,六次后,钟德堂才默默道,“我学艺不精,暂时只能算出凶手是个女人。”
记者唰唰唰记录。如果凶手是女人,可以排除荔枝窝的男性了。
李韶光提出质疑,“如果是女人,她是怎么杀死郭宏逸?郭宏逸是位男性,警惕心很强,如果单打独斗,女人未必是郭宏逸的对手。”
这话也有道理,如果真的有人从后面推倒郭宏逸,他不可能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