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下只有一个夙天索,被人取走了,怎么办!
幺幺艰难地转头:“重焱——”
…
“夙天索?”
“那是做什么的?”
七重天的内殿里。
礼苍彦的声音从金玉巨鼎中传出,声音在内炉里沉闷回荡。
“本是攀天之物,但如今你融合神胎,需要此物。”
礼苍彦已经吸了好几天的神力,感觉自己随时都能绞杀十个重焱,闻言一笑:“母神,我还需要外物吗?”
丹凤锦珠赤红的瞳孔淡淡转向他,声音冷静。
“因为你现在没有寿元,没有金身,只是凡人之躯,”她淡淡地开口,“所以你需要夙天索,在融胎之日汲彼时彼刻天与地之间的所有灵气,以其为力,支撑神胎成骨。”
礼苍彦咳了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还是母神想得周到!”
他不愧是天道气运之子,他的通天之路,早就被人铺好了!
今夜子时一过,就将是他的成神时刻。
丹凤锦珠看了看他,又移开了目光。
礼苍彦的声音听起来像苍儿,但又不像苍儿。说到底,苍儿已经不在了,这只是他元神散落的人身。
丹凤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出神。
他们的长子…既是她和照夜之间的恩怨,也是…他们的夙愿。
九天最高贵最强大的青龙神君,与凤族至高的凤凰神后,他们结合而生的长子本该得天地万物一切至美,坐拥诸天神佛的礼赞。可他出生那一日百鸟噤声,万花含苞,金光散尽之后,那金龙竟然是一个天孱之身——
盲眼,心衰,脊骨歪曲。
丹凤锦珠生出的孩子,她唯一的宝贝,怎么能受这种苦?
他们凤族与龙族,又怎么能承受这样的屈辱?
为此她不惜犯错,动用禁术,孕化魔胎,与照夜决裂,两不相见…如今已沧海桑田三万多年。
这场执念,总该有落定之时。
她的苍儿总该回来了,她的家,也该团圆了。
而那个错误,那个意外,就该被绞杀干净。
丹凤不是没想过——重焱如果不是那么强大,如果他只是一个健康的普通龙,那么在为苍儿献出脏器之后,他也可以继续留在神域生活。
但是,错就错在,他的力量根本不能留在任何人身上。
他的一个部分就能带来无上力量,让诸天神佛夙夜难安。所以组合在一起的上古神魔,根本不容于世,不怪她狠心。
那不是她的孩子,那只是她创造的一个错误。
涂着丹蔻的手指缓缓攥紧。
即便那小丫头有意外血脉,能帮他重组神躯,但力量完全恢复的重焱也会面临天罚……所以,就让这个错误结束吧——
结束之前再为他的兄长做点什么,他这一生,也算有意义。
“母神?母神——”
丹凤回过神,“怎么?”
礼苍彦略不安地道,“刚才秦流变不是说了吗,他们已经进入禁地了,重焱那怪物进入七重天的核心,万一他真的不顾天下,强取龙脊……”
“无妨。”
“他要动龙脊,就会成为灭世坍塌的祸首,甚至毁掉整个灵洲脉络,天地不会容他。”
“而这——就是你成神至圣之时。”
礼苍彦一怔。
丹凤锦珠的凤凰火化作一张涌动的脸,对着巨鼎中的礼苍彦道:
“神胎融合,你便是新神,而他是灭世魔头,你可以一举将他屠戮。”
“这时局,这时机,还有更好的吗?”
凤凰火中缓缓升起一团卷起的骨索。
夙天索。
这是丹凤锦珠从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经为他准备好的。
礼苍彦的眼中放出强烈的光芒,那种迫不及待的兴奋,几乎快要冲破肺腑。
拿着他,融合神胎,屠戮、神魔!
他作为灵洲剑圣,几次试图屠戮魔头,几次失败,原来并不是他的问题,而是时机未到!
命运的齿轮总会转动到正确的位置上,现在,不就是——
“多谢母神!孩儿一定——”
礼苍彦的手从赤火中取那骨索。
但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的瞬间,夙天索忽然凭空消失!
只留一团凤凰赤火,还在燃烧。
丹凤忽然化回身形,看向自己涂着丹蔻的指尖,脸色从平静逐渐变得狂怒。
——她!
那小丫头,她竟敢回溯到她头上!?
她敢从神手上抢?!
…
幺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四周的藤蔓已经密集到快要吞没他们所有人,头顶银河一般的龙脊也已经被密不透风的根系藤蔓挡住了。
他们每个人都被困在树笼之中,光线一点点消失。
幺幺身上却爆发出无穷无尽的灵流之光。
她在自己的识海里倒流时间。
没有人知道,夙天索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拿走的。
不是刚刚。
不是十天前。
不是一年前。都不是。
它从一开始就是灰色的图标,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在别人手中,为她心爱的儿子留着续命,留着掠夺,她另一个儿子的骨头。
幺幺额角渗出汗。
这次时间的回溯甚至跨过了时空,是一个凡人少女,对着天和神的反抗。
一万年。
两万年。
三万年。还不够。
重焱抬手,用冰焰烧掉了一片藤蔓,向来淡漠的声音带了几分急切。
“不要。”他握紧幺幺的手,掌心已经完全濡湿。
要回溯时间,甚至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回溯了多久,但灵力显然已经过度透支,她的小脸已经完全苍白。
“停下。”
重焱握着她的肩膀,感觉到她向来偏热的体温都在变冷。
“幺幺!”寂戎也发现了不对。
澜丛述被海神大人拉了一把,挣扎着看向寂戎,“这样不行!”
“快,先逃出去——”
“再想办法!”
重焱点头,没有丝毫对龙脊的留恋,打横抱起她就走。
终于,幺幺长长地吸了口气,就好像在漫长的旅程中终于能够歇脚。
在识海中回溯三万零九百年。
在魔胎诞生的那一年。
他们就已经准备好夙天索。
夺他的脏器,以他的身躯来铺路,做长子的登云梯。
幺幺掌心翻起,一团微缩的骨索出现在流光之中。
“重焱,”她在他怀里,眼皮耷拉,说得断续但用力,“用这个…把你的龙脊,拿回来。”
她没有力气了,但其实她还想说。
每一次他被伤害的时刻,其实她都没有及时在场。
但这一次,她跋山涉水,
抢回来了。
重焱的唇角轻轻战栗起来,张了张唇,又哑然。
只是抱着她的手险些脱力。
少女没有上天入海的能力,却敢为他耗尽所有,从神手里抢他的尊严。
“重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