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身边游离的妖魔鬼怪，辛芙看向周围的庭院，只觉到处都是阴森森的。
又走了几座宫殿，天色便慢慢暗下来。
此时主仆二人走到了一处稍显偏僻的角落，一座清冷的宫殿伫立在身侧，大门紧闭，就连灯火都显得格外黯淡。
“这是冷宫吗？”辛芙忍不住问道。
“不是。”红豆摇了摇头，“冷宫在西边，要经过永安巷才能看到呢。”
“那这是谁住的地方？”辛芙望着那朱红色的大门，隐隐能嗅到植物幽香的气息，很清很淡。
黄昏中，好像有某种寂寞花儿的盛开了。
辛芙抬起头，只见宫墙上生出了几支纤长的枝条，上面缀些殷红娇嫩的花朵，像是海棠花。
海棠是无香之花，却在这寂寥的宫殿开到极致荼靡。
“奴婢记起来了，”红豆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奴婢当时就是在这座宫里见到德妃娘娘的，当时宫门开着，德妃娘娘差人给海棠树浇水，也不知这里究竟住着哪位娘娘。”
辛芙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她抬脚走到宫门前，“系统，里面有人住吗？”
“并未，”系统很快答道：“这座宫殿中并没有人类生命体存在。”
“那里面的灯是怎么回事？”辛芙大为不解。
“是灵位。”系统声音有些惊讶，“里面供奉着一座灵位，灯火就是为灵堂供给的。”
灵位，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宫里供奉灵位？
“灵位上写字了吗？”
“没有，”系统道：“是空白的灵位。”
辛芙：“……”
她深深吸了口气，若有所思道：“能这么做的，恐怕只有皇帝。”灵位的主人多半和皇帝关系匪浅。
辛芙转头看向红豆，“你听过与皇上有关的事吗？例如皇上的母亲是谁，可还曾活在世上？”
“奴婢不知。”红豆一脸茫然，她是原主从家中带来的随侍，与原主皆是从偏远之地而来，哪里听过皇帝的身世。
“有机会打听打听。”辛芙从袖子里取了银子给她。
“好。”红豆颤颤巍巍地接过银两，心中却格外茫然，不明白辛芙怎么突然对后宫中的事感兴趣了？
“我是想讨好皇上，”辛芙眼睛都没眨一下，大言不惭地说道：“如果我能了解皇上，说不定就能投其所好，让皇上独宠我一人。”
她一脸想上位的表情让红豆放下了疑心，“主子，宫中之人对皇上的事情颇为忌惮，奴婢只能试一试，至于能不能成就不知道了。”
“好。”辛芙也没抱多大的希望，皇帝能够在魍魉横行的后宫安稳地活到现在，必然是有他保命的法子，能问到他的旧事最好，问不到她也可以想想其他办法。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主仆二人准备打道回府，这时空中吹来一阵冷风，那看似毫无香气的海棠花竟随风传来一股极为馥郁的味道，仿佛是果子熟透的味道，又像是下过雨之后潮湿的泥土气息。
“好香呀，”红豆忍不住吸了几口，惊喜地对辛芙道：“没想到宫中的海棠花和别处的还不一样，不仅有香气，还如此之特别。”
辛芙听到这话就觉得不妙，海棠本无香，究竟是各种原因让它如此反常？
“快走！”她顾不得跟红豆解释，一把抓住她的手，朝来时路上跑去。
红豆加快步子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道：“主子，那海棠花看起来颇为娇艳，奴婢为您采上几支带回去吧？”
“不用。”辛芙头也不回，带着她迅速逃离了那座宫殿，到了灯光明亮的地方时，辛芙微微侧目，只见那树海棠在夜风中缓缓摇曳着枝条，妩媚又好看，然而那落在宫墙上的影子却如同一条条小蛇，处处充满诡异。
“主子，”红豆气喘吁吁地看着她，“您怎么了？为何走的这般快？”
“没什么。”辛芙盯着树影，隐约中仿佛看到影子脱离了海棠树的控制，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爬来。
辛芙心中猛然一跳，继续拉着红豆往前跑，身后的影子也加快了速度，一直追到了御花园，大有要跟进统秀宫的意味。
“这是什么东西？”辛芙又惊又怕，“是鬼吗？还是什么？”
“是阴魂，”系统声音凝重道：“那棵海棠树阴气很重，树下埋了大量尸体，影子都是阴魂汇聚而成。”
辛芙闻言差点爆出口，“你怎么不早说？”
系统很委屈：“我也是刚侦查出来，不是故意瞒着宿主的。”
“那这些阴魂跟着我做什么？”眼看身后的黑影越来越多，辛芙想哭的心都有了。
系统似乎也觉得奇怪，久久没有说话。
辛芙跑到御花园外，眼看那些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眼一闭心一横，朝麟德殿跑去。
宫中最厉害的人非皇帝莫属，它们敢动她，莫非还能动皇帝不成？
谁知她还没跑到麟德殿门口，那些黑影就不敢靠近了，真龙天子身上的威压让它们一哄而散，桃之夭夭地回到了海棠树上。
脱离了危险，辛芙撑着膝盖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红豆也被她吓得不轻，“主子，您刚才究竟看见了什么？”
辛芙没说话，正要带着她回统秀宫，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略带笑意的声音：“怎么来麟德殿了？是想朕了吗？”
辛芙回过头，只见皇帝拿着一只红色的灯笼，站在麟德殿门口，目露微笑地望着她，英俊的五官在灯火中显得有些朦胧，却带着让人不容忽视的温柔。
“皇上，”辛芙下意识要给他行礼，被皇帝出声制止，“脸色怎这样苍白，是身子还有不适么？”
辛芙看着他的脸庞，只觉得他此刻格外亲切，忍不住道：“是民女思君心切，叨扰皇上了，请皇上赎罪。”
皇帝闻言朝她走了过来，修长的手指微抬，从她发髻上取下一片海棠花瓣，声音微沉，“你去了槿棠宫？”
辛芙面色微变，当即就要跪下来求饶，被皇帝握住了肩头，“这么害怕做什么？朕又不是要问你的罪。”
“民女只是好奇，”辛芙红着眼睛，显得有些惊悸，喏喏道：“不是故意乱跑的，请皇上赎罪。”
“不碍事。”皇帝指尖轻轻一捻，海棠花瓣便碎裂开来，沁出猩红汁液，如鲜血浸染皇帝的指腹。
“皇上，槿棠宫是什么地方？”或许是他表现得太无害了，让辛芙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何那处的海棠花有香气？”
“你在意此事做什么，”皇帝并未正面回答她的疑问，只道：“海棠品种繁多，有香气也正常。”
然而他表现得越淡定，辛芙就越怀疑他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纯良温润。
“皇上，民女看到了很多影子。”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皇帝的表情，然而皇帝依旧很淡定，“夜深人静，灯下自然会有影子，不必奇怪。”
“可是……”
“回去吧，”皇帝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以后夜里不要到处乱跑，若是想朕了就到麟德殿来，朕教人给你备膳。”
辛芙：“……”
第92章 后宫女主（十）
辛芙闻言额角一抽, 忍不住辩解道：“皇上，民女也没那么爱吃。”
她腮帮子微鼓着，略显委屈地望着他, 觉得他对自己有误解。
“这样啊, ”皇帝嘴角的笑意加深, “看来是朕错会了你的意思。”
辛芙：“……”
“那下回再有鹿肉，你还来么？”皇帝不疾不徐地问道。
辛芙立刻想到那香喷喷的烤鹿腿, 口水不知不觉开始分泌。
“民女, 民女……”她蹙着眉头，似乎为难极了, 纤长的眼睫扑闪扑闪，迟迟没有说出话来。
皇帝却一脸了然，“别纠结了, 朕下回还叫你。”
辛芙闻言抬起头, 不满地嘀咕道：“皇上怎么一直拿民女打趣呀，民女又没有胡说八道。”
“是朕不好。”皇帝温和地认错，眼中依旧带着笑意, “只要你觉得开心，想如何都行。”
辛芙觉得他这个人好奇怪，明明是皇帝, 可无论对谁，他都是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好像无论做什么事他都不会生气。
这样的人, 真的有能力当皇帝吗？
“皇上，您喜欢民女吗？”她迟疑片刻, 扭捏地问他，“您觉得民女如何？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成为您喜欢的人？
后面那些话她没有说出口, 只是眼巴巴望着皇帝，一副喜欢他，又爱在心口难开的模样。
皇帝神情微微怔忡，看着她不安又期待的脸庞，眼中的笑意慢慢退却，只余下如古井般波澜不惊的深沉，“你是个好姑娘。”
他轻声说道：“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这话说了就跟没说一样。
“旁人喜不喜欢民女，民女不在乎，”辛芙道：“民女是在问皇上。”
她表情执拗，显然这样的心思已经被酝酿了太久太久。
后宫中的女子哪有不喜欢皇帝的呢，就算不喜欢他的皮囊和脾性，谁又能不爱他带给自己的尊荣和宠爱呢？
“皇上，民女想和林贵人一样成为您喜欢的人，就算民女将来没有林贵人受宠，只要能跟在皇上身边，日日都能看到皇上，民女心里便高兴了。”
这话实在太过直白大胆，她狠心丢掉所有矜持和尊严，只为等他一句回应。
然而皇帝只是静静望着她，她头顶依旧笼罩着纯洁的白色光晕，让她在黑夜中仿佛一盏温暖的灯火，干净又明媚，教人趋之若鹜。
如果皇帝在现代社会，就知道头戴光晕的辛芙，更像是电影中的天使。
“你不用变成林贵人，”良久，皇帝缓缓说道：“做你自己便好，朕不会因为你是谁，而喜欢或者不喜欢你。”
他这话说的太过模糊，辛芙满脸疑惑，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好了，”皇帝不欲多言，淡淡道：“回去吧，朕要去丹朱宫了。”
丹朱宫是丽贵妃的住所，他在午后答应过丽贵妃要过去找她。
王寅从皇帝身后走出来，眼带深意地看了辛芙一眼，随后从皇帝手上接过灯笼，无比心痛地说道：“皇上您怎能亲自掌灯，这种事情自然要奴才来。”
说完就打着灯和皇帝朝通往丹朱宫的小道走去。
辛芙站在原地，凝望着皇帝高大挺拔的身影，他脚步很快，完全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真绝情。”辛芙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走不成媚主这条路，皇帝完全对她不来电。
“主子，”红豆心疼地扶住她，“皇上不喜欢您是他没眼光，咱们回去吧，奴婢去给您拿晚膳。”
辛芙立刻被她转移了注意力，“好呀好呀，我肚子刚好饿了。”
系统：“……”刚才还和皇帝说自己不爱吃呢，这不是饭桶是什么？
吃过晚膳，辛芙就爬上榻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