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穿着宝蓝色滚边团花纹圆领庄缎旗装,围着用羊毛制成的洁白围脖,胸前挂着长长的碧玉珠串,三千发丝梳成繁复的元宝髻,上面缀着华贵的头饰,每一次宜妃出现都是明艳精致的模样。
张嬷嬷赶紧让人落轿。
徐香宁从轿子上下来,朝着宜妃行万福礼。
“徐常在,你刚刚可是故意不行礼,见到本宫,你都不想行礼吗?本宫的位份可比你高。”
“我没有看到娘娘,并非故意不行礼,还请娘娘见谅。”
“没有看到,也是,妹妹刚从乾清宫出来,大白天的,还能坐上软轿回长春宫,妹妹是十分得宠了,坐在轿上高高在上,轻视本宫,也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宜妃步步靠近。
徐香宁下蹲,没有起身,回道:“妹妹绝无此意,妹妹是真没看到宜妃娘娘,绝没有轻视娘娘之意。”
宜妃走进一看,发现徐常在白皙的脖子上有一处明显的痕迹,这痕迹是吻痕,从何而来,她自是一清二楚,曾经的她也曾有过这样的痕迹,只是皇上现在已鲜少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的金护甲停留在徐常在的脖子上,“徐常在,真是受宠啊,是不是觉得自己得宠了,便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坐在轿子上不是很趾高气扬嘛?怎么不继续了?”
“我绝无此意,娘娘误会了。”
“误会,是误会吗?本宫没叫住你,你是不是就不行礼了?你只是常在而已,竟敢藐视本宫,谁给你的胆子!”
宜妃突然发难,一巴掌扇下来,坚硬的护甲划过她的脸,徐香宁右脸传来一阵疼意,她一摸还有点湿湿的,被划破脸颊了,她诧异时又心生愤怒,本就因为宿醉,头疼得厉害,人身子不适时情绪很难掌控,若是以往,她忍忍就算了,可是今天,她突然不想忍,反手一个巴掌扇回去,只是她没有戴护甲,自然刮伤不了宜妃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
“啊……”被打的宜妃尖叫,万万没想到徐常在敢打她,她眼神中充满震惊,“徐常在,你竟敢打本宫,你不要命了,本宫是皇上亲封的妃子!”
“娘娘刚刚不是也打我了,我只是还给娘娘而已,我不喜欢欠人东西。”
“你……你……徐常在,你竟然敢,来人,给本宫制住她!”宜妃气到结巴,“翠玉,给本宫狠狠扇她!她竟然以下犯上!徐常在,本宫今日不好好惩罚你,本宫就不是宜妃。”
加上宜妃三个人,徐香宁跟张嬷嬷两个人,不过她身形比她们都大只一点,力气也大,两个人跟三个人纠缠在一块,各种拳打脚踢。
许是经过的人看到跑去叫人了,过了一会儿,荣妃带着人过来,将她们强行拉开。
第50章
第50章
“这是在闹什么?”
荣妃这段时间虽重新掌管后宫, 许是忙着给长乐公主填嫁妆,连皇上的生辰宴都是端嫔操办,每日除了去长乐公主住的长乐殿,她几乎是深居简出, 不怎么管后宫的事, 她看到徐常在的脸有两道明显的抓痕,脖子上也有抓痕, 头发凌乱, 再一看宜妃,向来艳丽, 打扮精致华贵的宜妃此时更是狼狈,小两把头的旗头被揪下来,头发乱成一团,更别说褶皱凌乱的旗装,连花盆底鞋一只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样子比徐常在更惨,
“宜妃,你就是这样给后宫做表率的?”
荣妃这句话直接把宜妃给说炸了, 本就见不得徐常在得宠, 又被徐常在给打了, 她可是皇上亲封的妃子,徐氏这个贱人竟然敢打她, 她一个小常在而已, 又无子嗣,竟然在众目睽睽下打她, 宜妃怒瞪着荣妃:“荣妃,她一个常在敢打本宫, 你没有责罚她,反而说本宫,你是何居心,你是不是想偏袒徐常在?徐常在见到本宫不行礼,顶撞本宫,以下犯上,殴打嫔妃,荣妃,皇上命你掌管后宫,想来荣妃必定熟知宫规宫矩,还请荣妃告诉本宫,按照宫规,徐常在该当何罪?”
若宫中奴才以下犯上,藐视主子,按照宫规,轻则扇巴掌,杖责,重则关进慎刑司受罚,只是后宫小主之间的争执,不会像宫中奴才这样惩处,后宫小主均是皇上的人,若真的论生论死,均只能由皇上做主,哪怕她掌管后宫,若底下的小主,也不是能随便处置,小惩小诫可以,皇上睁一只闭一只眼,论打论杀,可能得问过皇上的意见。
“荣妃,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宜妃句句紧逼,今日若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怕是会得罪宜妃,不过不怕得罪的荣妃只是淡淡地转头,看向徐常在,缓缓问道:“徐常在,可真如宜妃所说,你见到宜妃不行礼?”
“是臣妾一时没看到宜妃娘娘,并非有意不向宜妃娘娘行礼,看到宜妃娘娘后,臣妾已经向宜妃娘娘行礼,只是宜妃娘娘不肯就此放过,而是扇了臣妾一巴掌,臣妾这才跟宜妃娘娘动了手。”
“她就是见到本宫没有行礼,还敢冲撞殴打本宫,无规矩不成方圆,荣妃,你今日不处罚她,为后宫做表率,以儆效尤,那人人都可以以下犯上,将来一个小答应都可以踩到你荣妃头上,到时候荣妃可别怪本宫没提醒荣妃!”
荣妃自是听出了宜妃的意思,她今日不处罚徐常在,来日宜妃必定给她找麻烦,同样是妃,她掌管六宫,宜妃对她不说是毕恭毕敬,但也没有明着反对她。
可徐常在正得宠,这事甭管对错,处罚徐常在,她跟皇上吹枕边风,她也落不着好处,反而因责罚皇上宠爱的女人被皇上厌恶,连徐常在回长春宫,皇上都让人安排软轿送她回去,这份宠是后宫别的女子没有的,她不能太得罪徐常在。
“那宜妃,你想如何处置徐常在?”
“刚才徐常在打了本宫一个巴掌,本宫要百倍奉还。”
荣妃想了想,说:“徐常在是后宫小主,要伺候皇上,女子容颜可贵,在皇上面前也得仪容得体端庄,直接扇徐常在的脸不可,让徐常在身边伺候的人代劳,此事常在身边的人有错,没有提醒你们的主子行礼,宜妃可以扇徐常在的宫女或是她自扇一百巴掌,宜妃,这样可行吗?”
宜妃没有作声,而是眼神让翠玉上前。
张嬷嬷心想一百巴掌能让此事平息,她愿意代主子承受这一百个巴掌,只是主子挡在她面前,不让翠玉靠近,她看着眼眶泛红,跟了一个好主子比什么都重要,“小主,奴婢没事的,奴婢受得住。”
“今日谁动我的人,先从我尸体上塌过去!”
荣妃也是一惊,这话说得重,本以为奴才代为受过便可将此事揭过,可徐常在如此刚硬,宁折不弯的性子,让此事揭不过去,宜妃这性子也不可能让步。
场面僵持。
“既如此,本宫也定夺不了,交给太后娘娘定夺吧,是对是错,让太后娘娘评理,你们都随本宫去慈宁宫吧。”
荣妃带着人前往慈宁宫。
去的路上,宜妃反而不得意,有些忐忑,荣妃这个贱人,不敢直接得罪徐常在,而是把她们拉去太后娘娘那,明明可以直接处罚徐常在,偏偏荣妃这个贱人躲事,谁都不想得罪,此事她也没有多站理,万一太后娘娘因此觉得她太过咄咄逼人怎么办。
到了慈宁宫后,她们先在外面站一会,后朱嬷嬷领着她们进去,她们一行人双膝跪下行礼。
“什么事?”
“回太后,是宜妃与徐常在发生了一点矛盾,臣妾定夺不了,还请太后娘娘定夺。”
宜妃在荣妃说完先抢着先开口,说辞没变,是徐常在仗着自己得宠,见到她不行礼,在她提醒后才行的礼,行礼完后还顶撞殴打她,以下犯上,目中无人,恃宠而骄,完全不把她这个宫妃放在眼里。
“太后娘娘,你看臣妾被打成什么样了,臣妾的脸都差点毁了,还请太后娘娘为臣妾做主啊。”
说哭就哭,宜妃声泪俱下,充满哽咽。
荣妃都不得不侧看宜妃一眼,宜妃已经顾不及自己的形象,哭得狼狈惨烈,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皇太后目光落在跪着的徐常在身上,她总算是真真切切见到这个徐常在,身子丰腴,皮肤白皙,圆脸,有一双清亮的眼睛,不算好看,但也不算难看,普普通通的长相,比起风姿卓约,容貌美艳的宜妃相比,可能只胜在年纪小,皮肤细腻。
相比徐常在只是跪着那,背杆挺得笔直,她都忍不住皱眉,宜妃哭得热烈,整个大殿都响彻着宜妃的哭声,“宜妃,哀家知道你受了委屈,你先别哭了,徐常在,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徐香宁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所以你的确是经宜妃提醒才向宜妃行礼,你没看见宜妃,你身边的人也没看见宜妃,宜妃是皇上册封的妃子,她的位份在你之上,你只是常在,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殴打嫔妃,你要时刻记住你的身份!”
皇太后语气之严厉,让宜妃松一口气,由哭转为含笑,怕被人瞧见,又低下头。
徐香宁诧异,手在袖子底下攥紧。
“荣妃,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荣妃说了刚才说过的话。
皇太后赞同地点点头,“奴才的确有错,作为奴才不够机灵,主子没看见宜妃,难道你一个奴才也没看见,是奴才的失职,不过打脸的确有损仪容,那该为杖责吧,杖责五杖,由徐常在身边人代过,徐常在,你小小年纪,别仗着得宠就藐视宫规,用心伺候皇上是好,但千万别忘记自己的身份,来人,把徐常在的奴才拖下去杖责五杖,让徐常在记住这个教训,不能越矩!徐常在本人就关禁闭半个月。”
朱嬷嬷忍不住瞄了皇太后,皇太后还是借机敲打徐常在,只有她知道皇太后真正处罚徐常在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跟宜妃起冲突,不敬宜妃,而是因为皇太后不满徐常在勾着皇上。
“太后娘娘,臣妾没有错,臣妾何错之有,是宜妃刁难臣妾,明明是宜妃先打臣妾一巴掌,臣妾的脸都被划伤,太后娘娘非但没有责罚宜妃,反而偏袒宜妃,难道宜妃无缘无故折磨刁难臣妾,臣妾只能忍受吗?”
“徐常在,你注意你的身份,你怎么跟哀家说话,你还反了天不成,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十杖,徐常在,你若是再反抗,再加五杖!”
“太后娘娘,奴婢认罚,常在只是一时糊涂,奴婢认罚。”张嬷嬷赶紧出来认罚,她给常在一个眼神让常在不要再说了,惹怒皇太后对常在没好处。
“我说了,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徐常在,你真是反了天了,来人,给我拖下去,常在若是阻拦,连同常在一起拖下去,哀家就不信你一个常在还能反天,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太后?来人!”
一群人涌上来想要制住她们,但一时没能制住。
荣妃在一旁看着心惊胆战,徐常在发疯了,连太后都敢反抗,她才知道原来徐常在并非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温和,脾气和善的样子,本以为春答应那个温温柔柔的样子是个好压制的,没想到上次春答应愣是跪了几个时辰,没有妥协,作为春答应的姐妹,没想到徐常在更疯,性子更烈,她看错人了。
这是一个不要命的人。
“啊……”
徐常在拿着一个花瓶砸过来,差点砸到她,荣妃吓得后退,若是太后都没制住的人,到时候她更制不住,尤其是徐常在万一更得宠了,她想管徐常在怕是都管不了。
所以她更希望徐常在今日受罚,不然徐常在在后宫岂不是横着走。
徐常在身子壮,果然没那么好对付,还是太后宫里的侍卫过来才把人压制住,还有那个护主的奴婢,两人通通被押倒在地,皇太后也是气到了,让人就地刑罚,两棍子同时打下去。
荣妃瞥到因刚才太过混乱而躲到角落里的宜妃,宜妃显然没有以往的嚣张,反而眼里透露出一丝害怕,是该害怕,这事闹大了,徐常在是皇上宠爱的人,皇上不会对皇太后怎么样,但宜妃不一样,皇上若是更喜爱徐常在一些,他可能会迁怒宜妃。
想来宜妃也意识到这一点,以徐常在平日里不得罪人的个性,此事宜妃不太占理,徐常在说没看见应是真的没看见,宜妃见徐常在得宠,绝对借题发挥了。
荣妃刚想着皇上,而杖责才到第三杖,她就听到那声“皇上驾到”,来得真快,只是为徐常在来还是为宜妃来,只能稍后揭晓,她跪下行礼,恭迎皇上,她抬眸时见皇太后也有一丝慌乱,不由觉得好笑。
这皇宫里权势最大的人不是皇太后,而是皇上。
人自是没有再打下去,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被打的那对主仆没从长凳上下来,那几棍打得是真重,有皇太后在看着,那些奴才下手不会太轻。
皇上一进到大殿时,徐常在从长凳上翻下来了,皇上脚步一跨,急急上前,荣妃便知今日怕是宜妃败,终究是旧人不敌新人,曾经受宠比不上当前受宠的人。
康熙一进来时先看到徐氏平躺在石凳上,脸朝下,当她掉下来时,他没接住,人在地板上摔了一下,周围的混乱,地上破碎的瓷片与那些位置错乱的桌椅,他都看不到,他只看到徐氏摔了。
“皇上……救我,救我,我要死了,我死了,呜呜呜……”
人已经到他怀里,环着他脖子,哭得梨花泪下,眼里盈满泪珠,红唇已经被咬出血,更别说原本白皙光滑的脸庞多出的红痕,像是被利器刮到,直接两道血痕,头发已经完全披散下来,她今日戴的珠钗是昨日筳宴上戴的,她昨日可是精心打扮了,可那些珠钗不知去向。
康熙是真的心疼了,他知道徐氏娇气,但她只是在床上娇气,床下,他没见她哭过,可此时的徐氏哭得十分委屈,憋着嘴又不想让眼泪掉下来,一直重复说她要死了。
“你不会死的。”
“让我死吧,我好疼,我不想活了。”
荣妃不禁想宜妃刚才哭早了,在皇太后面前哭有什么用,人家直接在皇上面前哭,泪眼婆娑,惹得皇上心疼怜悯。
“别说傻话。”康熙拍了拍徐氏的后背,安抚一句后便回头看向坐在中间梨花木座椅的皇额娘,“皇额娘,可是徐氏犯了什么错?”
皇太后只觉得她这个继子有一双洞察人心的双眼,犹如利剑般锋利阴冷,只一句话,她能感觉到浓浓的压迫感,只是她自认自己没错,把事情阐述一遍。
“朕知道了,人朕先带走了。”
就这样,康熙一把把人抱起带走。
张嬷嬷瘸着身子跟上去。
留下一屋子僵愣住的人,皇太后也没想到皇上这么干脆,没有追问,先把人带走,她只觉得皇上离开时的眼神很是冰冷凌厉,她不想他们母子离心,此事都怪宜妃!
皇太后都忍不住迁怒宜妃,徐常在被带走,皇上也走了,没有什么要处置,她略显疲惫把宜妃跟荣妃驱赶走,说这事她也管不了了,宜妃若是委屈,到时候跟皇上说去。
人一走,皇太后看着正殿内满地的狼藉,徐常在砸坏那么多东西,皇帝没看到,他只看到徐常在被打了。
“嬷嬷,你说我错了吗?”
“娘娘,奴婢也不知道,只希望皇上别怪罪娘娘,这事出有因,都怪宜妃,还有徐常在脾气也太硬了,是她顶撞娘娘,她一个常在顶撞皇太后,是以下犯上,娘娘没大错,娘娘且宽心,皇上不会怪娘娘的。”
“是吗?可我觉得皇上看我的眼神很冷?他不会因为一个徐常在跟我闹翻吧?”
“唉,娘娘别想了,皇上不会与娘娘闹翻的,娘娘是太后,与皇上从小相识,此事错不在娘娘。”朱嬷嬷也只能这样宽慰太后,至于皇上会不会怪罪,她们都不知道。
“皇上,我屁股疼,我屁股疼,你的手压到我屁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