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桃枝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儿,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慌乱的找了个由头告退:“八阿哥,奴婢刚想起来,管事姑姑分派给奴婢的活儿奴婢还没做完,今日入夜之前做不完,奴婢肯定是要受罚的,您若是无事的话,奴婢就先告退了。”
八阿哥没有第一时间同意,而是先看向了桃枝的双手,见她双手粗糙,八阿哥心疼道:“女孩子的手都该是细腻白皙的,倒是辛苦你做那些洗衣的粗活儿了。爷这里正好有白玉膏,你拿回去涂抹些时日自然会有改善。”
八阿哥说完,他身后的贴身太监自然而然的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桃枝:“拿着。”
桃枝不敢要,八阿哥笑着从贴身太监的手中接过,亲自塞到桃枝手中:“拿着吧,这是爷的心意,不许拒绝。行了,快回去吧,待你用完了,爷再给你送。”
八阿哥温热的手握住桃枝粗糙又布满茧子的手,桃枝的耳根子红的彻底,匆匆道了声谢就慌张离开了。
看着桃枝快步离去的背影,八阿哥接过贴身太监递过来的手帕,嫌恶的擦了擦手。
这日后,桃枝心里有了想攀上八阿哥的想法,每日都会特意从这里经过,十次中,总有三四次是能见到八阿哥的。
而八阿哥每次对桃枝,都奉行君子之风,一举一动渐渐地让桃枝的一颗心开始慢慢沦陷。
桃枝开始对八阿哥心存妄念,哪怕她的年纪比八阿哥大两三岁,也始终念着能有朝一日成为八阿哥的侍妾格格。
抱着这样的心思,以及八阿哥这段日子以来对自己的不同,桃枝私底下用自己的月例银子同人换了一小块儿青色的绸缎和绣线,亲自为八阿哥绣了个鸳鸯荷包,准备亲自去阿哥所,给八阿哥送去。
谁知正是这一去,彻底的打破了桃枝这些日子以来的幻想。
桃枝走到阿哥所附近的宫道上,正要拐弯时,恰好碰到了八阿哥主仆,她面上一喜,正要小声喊住八阿哥,却听那太监先开口了:“主子,明儿就是十三阿哥出宫的日子了,咱们的计划,就定在明儿十三阿哥回宫时实行?”
八阿哥点点头:“自然,明儿老四只会把十三送到神武门,从神武门到景仁宫很是有段距离,够咱们行事了。”
“那奴才待会儿就去寻桃枝,让她明儿着实在十三阿哥必经之路上候着,届时奴才会安排好一切,十三阿哥年仅七岁就与辛者库宫女厮混的消息,必然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紫禁城。”
八阿哥只要一想到届时十三阿哥和景仁宫昭贵妃会那狼狈的模样,心头一阵快意涌起:“爷纡尊降贵陪桃枝玩儿了那么久,还给了她几瓶白玉膏,已经够对得起她了,是时候轮到她来回报爷了。”
他虽然是主子,但他不受宠,生母养母又不能帮衬他,他本身的生活就不富裕,给桃枝的几瓶白玉膏,已经花了自己三个月月例,对他来说,数量已是不少。
因为这条宫道上没人,八阿哥主仆俩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可他们完全不知,在他们身后的拐角处,当事人桃枝已经将他们的话尽收耳底。
桃枝的幻想破灭,又不敢被八阿哥白白利用戏弄一场,这才想尽法子求见昭贵妃。
可是无缘无故的,昭贵妃不会见她一个低贱的奴婢,所以在她为昭贵妃浣洗衣裳时,一狠心把昭贵妃的衣裳给洗坏了,管事姑姑为了推卸责任,把她扭送到了景仁宫请罪,她这才如愿以偿的见到了昭贵妃。
听桃枝讲述完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曹玥眼神凌厉的扫过安顺:“这就是你命人日日盯着八阿哥的结果?”
安顺噗通跪下,额头冷汗直流:“是奴才失职,还请娘娘责罚。”
从一开始八阿哥和十三阿哥有矛盾开始,娘娘就命他密切关注八阿哥的一举一动,他也照做了,至于八阿哥和一个辛者库宫女来往密切的事儿,他也有所耳闻,只是他自大的以为,八阿哥只是多了个红颜知己,没什么大事发生,他也就没有在意,谁知八阿哥竟存了这般狠毒的心思,想用一个辛者库的宫女毁了十三阿哥。
若不是今日桃枝揭露了八阿哥的狠毒计谋,十三阿哥当真中计,他就是万死也不能赎罪。
曹玥一挥手,声音冰冷至极:“行了,这个时候责罚你有什么用,还不如去戴罪立功。”
八阿哥敢害小十三,那她就让八阿哥自食其果。
“桃枝。”
“奴婢在。”
曹玥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本宫问你,你还想做八阿哥的格格吗?”
桃枝两手搅在一起,很是纠结。
她选择揭露八阿哥的阴谋,一方面是因为被八阿哥利用,伤了心,然而更重要的一方面则是,若是真的因为她而毁了十三阿哥,皇上和昭贵妃必然不会让她活命的。
她是卑微低贱,可是人能活着,为什么要死呢?
所以为了她能活下去,她来了。
只是……她如此行径,已经是背叛了八阿哥,若是成了八阿哥的格格,八阿哥哪里会猜不出前因后果。
而且这个时候,她已然明白过来,此前种种,不过都是利用,八阿哥未必喜欢她这个人,就是借着昭贵妃,如愿的成了主子,八阿哥也不会待见她。
桃枝的智商在此时完全上线,纠结了很大一会儿后,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回贵妃娘娘,奴婢愿为娘娘驱使,为您做任何事情,只是奴婢身份卑贱,怕是做不得八阿哥的格格。”
曹玥唇角微勾:“无妨,八阿哥都有了卫贵人这个生母,无所谓再多一个你。你放心,本宫会让皇上亲自赐你名分,让八阿哥不会,也不敢薄待你。”
有了出身辛者库的格格日日在八阿哥面前晃悠,八阿哥必然如鲠在喉。
第146章
宫外, 十三阿哥如愿的在回宫之前见到了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舅舅,只可惜因为时间不够,不能在曹府继续留下去, 十三阿哥只好遗憾的同曹寅挥挥手告别, 心里却想着要在明日曹寅入宫觐见的时候, 自个儿赖在乾清宫不走,好多跟舅舅联络联络感情。
曹寅和曹顒笑着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十三阿哥,转身回到了前院书房。
曹玺早已经在书房等着他们父子二人了。
见他们二人进来,曹玺将洛神图往前面推了推:“这是四阿哥送来的寿礼, 你们怎么看?”
曹寅没说话, 先看向了曹顒,曹顒站的笔直, 视线落在洛神图上:“祖父,孙儿觉得,四阿哥意在与咱们曹家攀上关系。”
曹玺捋着胡子微微点头:“怎么说?”
“四阿哥入朝已近半年,虽然入了户部, 但因为四阿哥不知变通,不近人情的性子, 为户部大大小小的官员暗中排挤, 所以四阿哥虽为阿哥,可并不得户部人心, 故而也不曾碰到多少户部权柄。”
曹顒说的头头是道, 眼里散发着沉着冷静的光芒:“若仅是如此, 倒也罢了,然则四阿哥身后没有母族助力, 妻族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帮助四阿哥,四阿哥身后势力不及他的三位兄长, 可不得自己额外发展势力。孙儿没猜错的话,想来咱们曹家,就是四阿哥想要发展的势力。最主要的是,父亲在江南多年,每年从江南送入京城的税收高达国库总额的五分之一,与户部官员关系很是密切,四阿哥与咱们扯上关系,自个儿在前朝的困境即可迎刃而解。”
“就是不知,四阿哥是想与曹家合作,还是想要曹家……”说到这里,曹顒顿了下,神色未明的吐出了未尽的两个字:“效忠。”
曹玺老怀欣慰道:“顒儿说的有理。”
不愧是他曹家的嫡长子,也不枉他将孙子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曹寅坐在一旁,捧着一盏茶呷了口茶水:“依我看,四阿哥还没那么大的野心,妄想让我曹家效忠。”
如今皇上还在位,他曹家只能效忠皇上。当然,必要的时候,人选也只能是十三阿哥。
曹顒也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他拧眉道:“若单单如此,四阿哥送来的礼,会不会有些重了?皇上若是知道了……”
洛神图,就是给皇上当寿礼,也会是寿礼中最为不俗的。
曹寅笑了笑:“不妨事,明儿个我进宫面圣,会提及此事的。”
曹家三代人因为四阿哥的寿礼聚在书房嘀咕了大半个时辰,十三阿哥浑然不知,因为他一回宫,就察觉到了宫里的氛围和往常有些不大一样。
神武门在景仁宫以东,中间隔着东六宫和乾东五所,还有钦安殿和御花园。
十三阿哥路过钦安殿时,看着里面灯火通明,外面又停着许多仪仗,其中就有御前侍卫以及景仁宫的几个熟面孔。
十三阿哥纳闷儿的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儿:“怎么额娘也在?”
四阿哥把十三阿哥送到神武门就回府了,此刻跟在十三阿哥身后的,只有一直贴身伺候十三阿哥的小太监李卓。
李卓伸头瞧了瞧,作为奴才的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故而劝着自己的主子道:“主子,咱们还是回去吧。”
不管什么事儿,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凑热闹,想知道的话,明儿他保准能把事情的原委都给打探出来。
十三阿哥想了想,觉得李卓说的有道理,便从一旁绕过钦安殿,打算回景仁宫,等他额娘回去问他额娘。
谁知才刚走了没两步,十三阿哥的肩膀被人猛地一拍,险些把十三阿哥的心从喉咙里给吓出来。
九阿哥捂着十三阿哥的嘴,小声道:“十三弟,是我。”
十三阿哥心顿时落回了肚子里,没好气的瞪了九阿哥一眼,又低眸瞅了瞅还捂着他嘴的手。
九阿哥忙把手拿开:“你小子挺潇洒的,今儿出宫玩儿了一整日,这个时候回来,都乐不思蜀了吧。”
十阿哥跟着点头:“那还用说么,十三弟,这回便罢了,下次有好事,你一定不能忘了我和九哥。”
九阿哥和十阿哥齐刷刷的盯着十三阿哥看,那架势,仿佛十三阿哥不答应,就是负心汉一样。
十三阿哥摸了摸有些疼的脑壳儿,无奈点头,真不知道谁才是兄长。
遇到了九阿哥和十阿哥,十三阿哥也不急着回去了,看着他们二人道:“九哥十哥,你们怎么在这儿?”
九阿哥和十阿哥相视一眼,摇头晃脑的叹气:“你刚从钦安殿正门路过,难道就没看出什么不对?”
十三阿哥点头:“看是看出来了,就是不知发生了什么,我又不好进去,就想着回头问问额娘。不过既然九哥这么问了,想必九哥知道?”
九阿哥再次叹了口气:“是啊,不仅知道,而且还知道皇阿玛生了大气了。”
“八哥不知怎的糊涂了,竟在钦安殿里与一辛者库宫女厮混,正好被前来钦安殿为李佳侧福晋祈福的惠妃娘娘撞了个正着。”
惠妃禁足三月的期限已满,却迟迟不曾来钦安殿完成剩下的祈福仪式,明儿就是重阳节,今儿惠妃要是不来,明日重阳宴上,若是被人问起,惠妃无法回答,所以才在今日来钦安殿。
这一点八阿哥也是知道的,甚至他在设计十三阿哥时,就考虑到了惠妃,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到头来这戏中人,却变成了他自己。
十三阿哥惊讶的长大了嘴巴:“……虽然八哥今年虚岁十三,是到了纳格格的年纪,但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
十三阿哥将所有的词在脑子里来回过了一遍,最终用了个颇为含蓄的着急。
九阿哥冷笑:“谁知道呢,尤其是八哥还荤素不忌,明明看不上自己生母的出身,竟还找了个和自己生母出身一样的粗鄙宫女,也不知道八哥到底怎么想的。”
九阿哥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身为人子,当以孝道为先,八阿哥看不起给了自己命的生母,却去临幸一个同样出自辛者库的低贱宫女,这令九阿哥十分不耻八阿哥的作为。
十三阿哥眼皮子抽了抽,他也想知道,莫不是八哥脑子有疾?
钦安殿内,惠妃和八阿哥跪在前头,桃枝头发凌乱的跪在他们身后,她和八阿哥身上的衣裳早在康熙过来之前就被人给拾掇整齐了。
惠妃哭哭啼啼道:“皇上,都是这贱婢蓄意勾引八阿哥,八阿哥一时昏了头,这才做了错事,您一定不能轻饶了这贱婢……”
八阿哥是好是坏,和惠妃关系并不大,然而惠妃才因为揭发后宫嫔妃一事失了圣心,这个时候可不得做出一副慈母做派,试图改变皇上对她的看法。
敏嫔站在一侧,先是不着痕迹看了曹玥一眼,然后捏着帕子抿唇道:“可是据臣妾所知,八阿哥与这宫女是两情相悦的。”
惠妃抬头恶狠狠的瞪向敏嫔:“你胡说什么?八阿哥好歹也是阿哥,怎么会自甘堕落的和一个辛者库的贱婢两情相悦?”
此言一出,不说八阿哥作何反应,只说康熙就瞬间黑了脸。
因为卫贵人就是出自辛者库,难不成他宠幸了卫贵人,就是他自甘堕落?
别忘了卫贵人还是惠妃引荐的。
康熙此时对惠妃是说不出的厌恶,他厉声呵斥惠妃闭嘴,又指着敏嫔道:“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敏嫔屈了屈膝,娓娓道来:“回皇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臣妾曾不止一次的遇见过八阿哥和这宫女见面,而且八阿哥还送了东西给她,所以臣妾才会以为八阿哥与这宫女是两情相悦。只是惠妃娘娘说不是,那想来是臣妾误会了。”
荣妃不屑的哼道:“什么误会,敏嫔亲眼所见,难不成还会有假?再怎么着,也总比惠妃张口就来显得可信多了。”
荣妃这话意有所指,惠妃听罢,心中一梗,她在禁足时都忍受了那么多她们的刁难,怎么还没让她们出气,这个时候也咬着她不放。
曹玥瞥了眼康熙,见他面露不耐,就知他对这件事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得速战速决,于是看向八阿哥:“八阿哥,敏嫔所言,可是确有其事?”
八阿哥低着头,掩去眼里的憎恨,讷讷道:“……是。”
曹玥微微摇头:“皇上,臣妾以为,少年情窦初开,无可厚非。而且大阿哥十二岁时,惠妃就给大阿哥赐了教导人事的宫女,八阿哥如今虚岁十三,也是得有个贴心人照顾着。不如您就把这宫女赐给八阿哥做个格格,也好全了八阿哥的这份心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