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无趣的时候总喜欢往惠妃的帐篷里跑,两个人说话总比一个人待着要有趣儿。
说起提前回京,两人心里大致都有数。
荣妃亲自倒了杯水抿了两口,而后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道:“我可是让人去御帐周围打听了,说是宫里有封信送到御帐后没多久,皇上就下旨三日后回京。”
原定计划本是七日后的,虽说提前了四日不值当什么,但能叫皇上改变计划的事,定然不是什么小事。
惠妃闻言,吓了一跳,手一抖,杯子里的水就溅了出来:“你胆子也太大了,窥探御帐,那可是死罪。”
瞧着惠妃如此大惊小怪,荣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安抚的拿过惠妃的手,替她擦去手上的水渍:“惠妃姐姐,你胆子也太小了吧,宫规虽然森严,明确规定不许窥伺帝踪,可宫里嫔妃哪个没多多少少打听过皇上的行踪?本宫不过是打听了个消息罢了,哪儿就那么严重了。”
见惠妃不再惊慌,而是脸色有些不自然,荣妃拍了拍惠妃的手背:“放心,没事的。不过惠妃姐姐,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皇上才急着要回宫吗?”
惠妃只是谨慎,胆子又小了点,不代表她像皇贵妃一样没脑子。只稍加思考,眼神就变了,和荣妃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昭妃。”
不同的是,惠妃是疑惑的语气,而荣妃则是肯定。
荣妃笑的有些幸灾乐祸:“昭妃出事才能让皇上如此紧张,就是不知道昭妃的肚子到底有没有保住。”
惠妃的手指不断的抠着自己的手心儿,心里兴奋和隐忍的情绪相互交织,最终还是抛却了她的良知,自私道:“若是没了,还像以前一样,咱们也能放心了。”
既心愿达成,又没有脏了自己的手。
“谁说不是呢。”
荣妃挑了眼角看她,心里不屑的紧,从前乌雅氏装,现在惠妃也装,包括她也是。这宫里呐,就从来没有人用真面目待人。
翊坤宫,太医院的太医一副副药给十一阿哥灌下去,才保住了十一阿哥一条命。
宜妃脑子里绷了多日的弦终于松了下来,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稍稍养了养精神,又看过十一阿哥后,这才有空坐下来喝一碗粥。
她垂眸看着碗里清淡的粥,用勺子搅了搅:“小九这些日子一直在永寿宫住着?”
“是。”玲珑给宜妃夹了一筷子的爽口小菜,说话很是小心:“九阿哥和十阿哥住在一起,有贵妃娘娘看着,不会有事的。若是您不放心的话,奴婢把九阿哥带回来……”
宜妃直接打断她的话:“不必了,眼下小十一这个样子,本宫也无暇顾及小九。何况小九他……本宫着实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这话听着像是宜妃要和九阿哥母子离心一般,玲珑顿时急了:“娘娘,您千万不要这么想。九阿哥年纪小,不知事,这次的事情定是有人利用九阿哥,您要是为此和九阿哥生分了,那就太不值当,恐怕也会如了有些人的意,让人看咱们翊坤宫的笑话。”
旁的且不说,只说十一阿哥注定养不大的身子,她的心就已经偏到了健康的九阿哥身上去了,也只有九阿哥,才是宜妃后半辈子的依靠。
宜妃恨的眼睛红的像是要吃人一样,咬牙切齿道:“本宫何尝不知,所以本宫杖毙了小十一的乳母,就是为了护着小九,将罪名扣在乳母的头上,否则一旦小十一有个万一,小九都会担上杀弟的罪名,日后还有何前途可言?只是如此一来,本宫就不能再光明真大的去查究竟是何人唆使的小九。”
幕后之人心思歹毒,其心可诛。
玲珑颇为不甘:“难道咱们就这么吃了这个亏,算了么?”
宜妃嘲讽一笑:“算了?要不是本宫反应快,本宫就险些失去两个儿子,这仇,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本宫发誓,本宫与那幕后之人,不死不休。”
这副怒极的模样极为吓人,玲珑也被吓的心脏一滞。
好一会儿,玲珑缓过这口气,生怕宜妃气病了,于是故意道:“要奴婢说,咱们翊坤宫这次也是受景仁宫的牵连,遭了无妄之灾。要不是他们想对付昭妃的胎,又何至于要对咱们翊坤宫下手,转移视线呢?”
宜妃强迫自己喝了两口粥,没滋没味儿的,随手丢了粥碗:“玲珑,你记着,这件事的起因确实是因为景仁宫,可本宫要真的因此和景仁宫撕破脸,那才是真的如了幕后之人的意。所以本宫非但不想如了他们的意,还打算和景仁宫联手,一起挖出幕后真凶,给本宫的儿子报仇。”
她是不想看着昭妃平安生下孩子,但她拎得清,时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们想害昭妃,她不会阻止,他们也能不动她的儿子,可是他们动了,那他们之间就没有半分余地。
玲珑低了头:“奴婢明白了。”
慎刑司的牢房里昏暗的让人觉得压抑至极,四处弥漫的浓重血腥令人闻之作呕。
魏珠和安顺坐在刑房的外面,确保行刑时血不会溅到他们的衣袍上。
郭培安揉着袖子,现在魏珠身后,满心的紧张:“魏公公,杂家都在这儿看了好几日了,您想要杂家做什么,您直说就是,别这样吓杂家呀。”
魏珠嗤了一声,头也没回:“郭总管,昭妃娘娘出事,这两个太监又是你带来的,你有失职失察之罪,念在咱们同为皇上的奴才的份儿上,杂家没有动你,享受这慎刑司十二酷刑的人也不是你,可是你要明白,这不代表你就安然无恙了,皇上回来之前,你若是不戴罪立功的话……这小太监的下场,早晚就是你的。”
有些事情他不是不能查,只是查着太慢,又容易打草惊蛇,郭培安就不一样了,他明面儿上的身份,要比他便利许多。
郭培安能坐到这个位置,也是精明的紧,听了魏珠的话,连连应是:“杂家明白,您说,您和安公公要做什么,杂家都配合还不成吗。”
魏珠和安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这会儿郭培安松了口,安顺便笑着起身拍了拍郭培安的肩膀:“魏公公,你看杂家就说了郭总管是个明白人,你还不信,非要再试探试探,多伤感情啊,以后有话就直说,可不能这样了。”
魏珠配合的点头:“一定,一定。”
有了郭培安主动配合,这件事查的很快,那个服毒自杀的小太监和活着的小太监的背景都给查的一清二楚,包括他们平日和谁接触的最多,进宫前家里还有什么人,家里人的下落等等。
顺着这些人际关系,魏珠他们顺藤摸瓜的查到了幕后真凶。
看完安顺他们调查的内容,曹玥有些怀疑:“端嫔?不会查错?”
安顺微微摇头:“调查的时候,奴才全程在旁看着,不会有错。服毒自杀的那个小太监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他的弟弟目前正在端嫔的娘家,董家的府里做粗使,而活着的那个小太监,看着平时老实巴交的,接触的人很少,但有人看到过他最近私下里和端嫔的贴身宫女丹玲见过面。”
所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端嫔,而且合情合理,毫无漏洞。
可是不知为何,曹玥却直觉端嫔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本宫这里查到了端嫔,那十一阿哥那件事,可有查到什么结果?”
“没有,十一阿哥那件事,若要知道具体情况,还要问九阿哥,是谁唆使九阿哥,也只有九阿哥自己是最清楚的。”
曹玥摸着肚子,轻叹道:“看来,还是要请宜妃过来一叙了。”
话还未落,殿外就响起了通报声:“宜妃娘娘来了。”
第96章
“宜妃姐姐今儿怎么有空来景仁宫?十一阿哥的身体好些了吗?”
曹玥没起身, 就这么躺在软榻上,只稍稍颔首,就当是见礼了。
宜妃也不需曹玥招呼, 自己就捡了个座儿坐下了:“小十一的情况稳定下来了, 此前妹妹遭了大难, 本宫也未曾过来看望,如今得空,总该来瞧瞧的。也不知是哪个黑了心肝儿的,竟敢在后宫行凶, 妹妹若是查到了凶手, 定然要将他碎尸万段才是。”
虽然曹玥和宜妃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但她们二人一开始只是相互试探, 谁也没有先开口要求合作,因为她们都知道,谁先开口谁就落了下风。
曹玥眉眼间都是惆怅:“宜妃姐姐说的容易,也不知是幕后之人藏的太深, 还是本宫手底下的人太过无用,都过了这么多天了, 还未查到有用的东西。”
安顺闻言, 忙配合的请罪:“都是奴才无用,请娘娘责罚。”
曹玥抬手扫落手边的茶盏, 气的脸色微白:“你当然无用, 人在你眼皮子底下自尽, 你连一些有用的东西都查不到,还有脸来本宫面前?给本宫滚出去。”
安顺忙从地上爬起来, 消失在寝殿里。
曹玥微微气喘着,手来回抚着胸口顺气。
安平忙上前帮忙:“娘娘别生气, 您小心再动了胎气。”
宜妃原是静静看着没出声,直到这会儿才道:“是了,有孕之人最忌动气,对孩子不好,妹妹快消消气。”
有魏珠帮衬,宜妃本来不信昭妃什么都没查到,可瞧着方才昭妃的神情不似作假,或许那幕后之人真的势力深厚。
缓了好一会儿,曹玥平复好心情:“听说十一阿哥这回之所以病的那么重,是因为乳母照料不周,让十一阿哥受了寒的缘故?”
宜妃眸光轻闪,叹了口气道:“本宫与妹妹交心相交,这事儿本宫也就不瞒妹妹了。小十一的确是受了寒,只是却并非乳母照料不周,而是乳母被小九支开,偷偷溜进小十一的房里,给小十一喂了冰块儿。”
她掩耳盗铃般的杀了乳母,把罪名扣在了乳母头上,但自己心里清楚,宫里没有秘密,一些风言风语她压根儿就止不住,恐怕有些不该外传的话,已经传出去了。
“什么?”
曹玥惊的瞪大了眼睛,像是之前完全不知情一样:“九阿哥怎么会……”
宜妃也没心思去猜曹玥是真吃惊还是假吃惊,只侧脸同玲珑道:“你先下去。”
玲珑二话没说,转身出去。
见状,曹玥也看了安平一眼,安平犹豫片刻,带着殿里伺候的两个二等宫女守在门外。
没了旁人,宜妃也不掩饰了,死死咬着后槽牙,说话极为用力:“若是无人唆使,小九自然不会这么做,就怕有心人太过有心。”
曹玥皱着眉:“宜妃姐姐你可曾与人结怨?有人害本宫,不想本宫生下这个孩子,本宫可以理解,可是为何会有人费力去害十一阿哥呢?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宜妃见曹玥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咬死了不松口,不禁冷笑道:“说句妹妹不爱听的话,小十一这次纯粹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先是小十一险些夭折,本宫叫了太医院所有太医会诊,紧跟着妹妹就出事了,若是当时本宫不肯放太医来景仁宫,或是妹妹的情况再严重一些,那妹妹此时,怕是应该哭的伤心欲绝,而不是在这里同本宫装傻。”
“说句更难听的话,幕后之人的目的始终在妹妹你,他想除掉你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小十一完全是受你连累。”
在翊坤宫时,别看宜妃说的大气凛然,实际上心里不是不窝火的,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不说上几句,自己心里不痛快。
宜妃的眼神冰冷的如同一旁的冰鉴一样,冒着丝丝寒气:“所以,妹妹到现在还不肯与本宫坦诚相对,实话实说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曹玥也不再装了,她不紧不慢的斜了宜妃一眼:“这都是宜妃姐姐你的猜测而已,没有证据,不能令人信服。”
宜妃哼了一声:“本宫来找你的原因就在此。证据可以有,但是本宫一人势单力薄,不如妹妹与本宫联手,彻底除去幕后主使?”
“瞧姐姐这信誓旦旦的样子,是有什么发现么?”
宜妃点头:“本宫找到了唆使小九用冰解暑的太监,已经关在翊坤宫了。”
她的唇角浮起一抹冷淡的笑意,望向曹玥道:“本宫已经拿出了本宫的诚意,不知妹妹的诚意在何处?”
曹玥神色沉重:“是端嫔。”
端嫔二字萦绕在宜妃耳边,宜妃下意识的反驳:“这不可能,妹妹就是不想说,也不用如此敷衍本宫,当本宫是傻子么?”
曹玥清冷绝美的容颜上似是凝结着冰霜:“宜妃姐姐也不信么?其实本宫也不信,奈何魏珠和安顺查了这许久,只查到了端嫔身上。”
宜妃心中狠狠一沉:“看来那人的手段和势力比想象中的更狠辣深厚。”
魏珠是皇上特意留在宫里帮衬昭妃的人,自然没有必要瞒着昭妃,可连魏珠都查不出的人,究竟是谁呢?
留在宫里唯三的高位,好像也就只有钮钴禄贵妃安然无恙了。
宜妃不禁猜疑到了钮钴禄贵妃身上,将视线投向曹玥,曹玥微微摇头:“不是。不过本宫已经有了些许猜测,只是有件事,还想请宜妃姐姐帮忙。”
“你说。”
“宫外有些事情,本宫查着麻烦,所以想麻烦宜妃姐姐给郭络罗氏递个口信。”
宜妃扬了扬手:“这个容易,还有吗?”
曹玥微微一笑:“还有,宜妃姐姐要是信得过本宫,大可以把你宫里关着的那个太监送过来,魏珠会让他开口说实话的。”
宜妃低头掸了掸衣袖,徐徐起身:“好,但愿妹妹不会让本宫失望。”
说罢,宜妃昂首挺胸的朝外离去。
曹玥看着她的背影,承诺道:“皇上回宫之前,一定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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钮钴禄贵妃得知宜妃去了景仁宫后,一颗心如同被人用手撕扯着一样,没一刻舒服的,气道:“这都叫什么事儿。”
她好心去看昭妃,却被魏珠命侍卫拦在景仁宫外,她好心帮宜妃,把九阿哥带到永寿宫替她看着,到头来也没得了宜妃一句谢,反倒是去景仁宫了。
还真是好人难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