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萤这话倒是让闻老先生颇为意外,但他脸色严肃,语气并不算和蔼,甚至有追究的语气在里面,看向宋晚萤严肃道:“你摘的?”
目光扫视过来,心虚和不安压得宋晚萤抬不起头来。
她对于闻老先生的印象取决于小说中的描写。
小说里他是个很和蔼可亲的长辈,总能在关键时刻给出针对性意见,是闻家的领航人,主心骨,但今天不苟言笑地站在她面前,丝毫不见和蔼,宋晚萤心里直打鼓。
她怀揣着忐忑的心情点头。
“是,是我摘的,下午去花房浇花的时候我看到昙花开了,我想着大嫂生日我连礼物都没送,所以就摘了下来,对不起,没有经过您的允许就摘了您的昙花,是我的错,请您原谅我。”
宋晚萤垂头丧气接受着审判来临,也不知等了多久,等到心态几乎崩溃,才等来闻老先生爽朗的笑声,“算了,摘了就摘了,别担心,爷爷不会怪你的。”
宋晚萤瞪大了双眼:“真的不怪我吗?”
“当然,你能知错就改,不推诿责任,就很好了,不过,我怎么记得,薇薇的生日已经过了?”闻老先生调侃道:“生日都过了才想起来?”
“……”宋晚萤心态崩了,难怪女主对她慷慨激昂的发言不屑一顾,她连忙补救,“我就是想弥补姐姐的生日!”
说完,朝明薇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闻老先生充当和事佬,“薇薇,这是晚萤送你的生日礼物,你看,要不要收下?”
宋晚萤一脸期待看着明薇。
这点小事,明薇本就没放在心上,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闻老先生满意笑道:“借花献佛,皆大欢喜,不过,晚萤啊,这样的事不许再有下一次了,家和万事兴,别为了这点小事伤了一家人之间的和气。”
宋晚萤听得出闻老先生这话里的意思,都是聪明人,哪里就那么糊涂。
她当即连连拍胸脯保证,“爷爷您放心,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注意到宋晚萤额头上的淤青,闻老先生眉心微皱,“你这额头……怎么弄的?”
宋晚萤摸了摸肿胀发疼的额头,倒吸了口凉气,“可能是刚才磕桌上了。”
“好好的怎么这么不小心,以后注意些,不能再这么冒冒失失的了,去上点药,去吧。”
“那我先走了。”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明薇,宋晚萤捂着额头离开。
待到宋晚萤离开后,闻老先生看了眼身侧的工人,“你先出去吧。”
花房工人诚惶诚恐,忙不迭走了。
花房内只剩闻老先生与明薇两人。
聪明人不需多说,仅一个对视的眼神就明白了对方要说的话。
“今天这孩子倒是有点反常,发生什么事了?”
明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让我过来就把昙花塞我手里,说是祝我生日快乐,连我生日是什么时候都不记得,却还祝我生日快乐。您呢?您怎么过来了?”
“这还不是特地引我过来亲眼瞧见你摘了我最喜欢的昙花?”
两人对视一笑。
明薇将手中的昙花递了过来。
闻老先生望着昙花微微出神。
这株昙花很有来历。
当年闻老先生只是个福利院出身的穷小子,却对从小不愁吃穿的富家千金一见钟情。
穷小子既不想让大小姐吃苦,也不想被人说他攀附权贵,这层窗户纸也就一直没有捅破。
直到最后,大小姐都看不下去了,送了这盆昙花给他,告诉他,等昙花开花了就来娶我。
穷小子日呵护夜呵护,谁知道这盆昙花不仅没开花,还差点被养死。
大小姐十分生气,然后穿着婚纱嫁给了他。
可以说,这株昙花对于闻老先生而言意义非凡。
“既然是送你的,就收着,不是什么大事,别放在心上,这孩子年纪小,还怀着孕,你是大嫂多担待,以后多教教她。”
作为闻家的大家长,闻老先生信奉的是家和万事兴,既不允许有人兴风作浪,也不允许小题大做,但在对待宋晚萤的事情上一直有失偏颇。
明薇明白,这是因为在闻老先生眼里,宋晚萤的性格像极了早逝的闻老夫人。
爱屋及乌,难免偏心。
明薇无奈:“您就惯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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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疼!”宋晚萤泪眼朦胧地坐在沙发上,由闻家的阿姨给自己上药。
陈姨小心用棉签将碘酒浸湿往宋晚萤额头红肿处涂抹,“都撞破皮了,忍着点啊,一会就好了。”
宋晚萤含泪点头。
或许是伪装得太好,小说里闻家的人对宋晚萤十分照顾,相比之下,“宋晚萤”那个名义上的丈夫一直对她不冷不热,结婚之后,借着公司的名义常年不着家。
他像是除男女主之外看透“宋晚萤”本性的第三个人,对宋晚萤从来没有多少好脸色。
相比于小说中先婚后爱感情日渐升温的男女主,没有爱和陪伴,“宋晚萤”的婚姻就显得那么悲哀。
同在一个屋檐下,男女主越是恩爱,“宋晚萤”就越是嫉妒。
她嫉妒得快要发疯,正如从小到大单纯无害的外表下掩藏着一个扭曲的灵魂,她理所当然的认为,别人有的自己也要有,自己没有的,别人也不许有。
这也成了她处处为难陷害女主的原因之一。
宋晚萤无语。
放着那么漂亮的小姐姐不贴,热脸去贴个狗男人的冷屁股,“宋晚萤”这小姑娘怎么想的?
面对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想方设法嫁给他,爱情的力量真有这么大?
还是说这闻砚长得和天仙一样?
响起的脚步声打断了宋晚萤的思绪。
“这是怎么了?”
陈姨抬头,对不远处满是疑惑的闻夫人笑道:“夫人,晚萤撞到了头,我正给她上药呢。”
脚步声逼近,还不等宋晚萤回过神来,一双手温柔抬起她的下颚,猝不及防之下,抬头的瞬间,宋晚萤对上一双写满担忧的眼睛。
“哎呀!”
宋晚萤一哆嗦:“吓我一跳。”
闻夫人躬身凝眉端详着她额头上的伤势,“好端端的怎么撞成这样?都破皮了!陈姨,你去叫司机准备一下,我们去医院。”
去医院?宋晚萤连忙摆手,“不至于不至于!我这点伤,晚点到医院只怕都要愈合了,贴个创可贴就行了,我还不至于这么娇气。”
闻夫人无奈道:“什么叫这么点伤,破皮了你看看,万一有个破伤风怎么办,去医院看看没坏处,正好,我帮你约了产检,咱们顺便做个检查。”
宋晚萤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干巴巴笑道:“我就撞破了点皮,没必要产检吧?这也太小题大做了。”
“什么小题大做,四个月了,你这肚子和没怀孕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上心?”
宋晚萤如遭雷击,顷刻间仿佛被打通了奇经八脉。
她下意识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遗漏的剧情在她生锈的大脑里一闪而过。
为了嫁给闻砚,“宋晚萤”设计将闻砚灌醉后同睡一张床,并借着怀孕的名义逼婚。
在顺利嫁进闻家后,眼看着假孕的事即将被发现,为了解决这个遗留隐患,也为了诬陷女主,“宋晚萤”铤而走险,在明薇面前滚下楼梯,顺利被送进早已打点好的医院,成功“打掉”了这个孩子。
当然,所有配角的陷害在拥有绝对实力的女主面前都是纸老虎。
“宋晚萤”虚弱出院后,明薇将自己查到的“宋晚萤”假孕的证据当众拿了出来,还了自己一个清白。
罪证在前,“宋晚萤”百口莫辩,只能发扬她一贯小绿茶作风,哭得梨花带雨,哽咽认错,连连保证,自此消停了好长一段时间。
闻夫人看着宋晚萤过分平坦细致的小腹,忍不住将手放上去比划,“你这肚子,看起来只有我巴掌大小,瘦得都凹进去了。”
“我当初怀闻越和闻砚这俩混账东西的时候,也是四个月,肚子比你这个还要大一些,去医院检查,结果查出营养不良,你这肚子……”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不行,还是得去医院检查看看,这么瘦,估计营养不良。”
垂死病中惊坐起。
宋晚萤捂着小腹心虚道:“您别担心,医生说了,我怀孕才四个月,宝宝还没发育多少,加上我本来就瘦,不显怀很正常,再过一两个月就能看出来了。”
“一码归一码,自从你怀孕之后,我还没陪你去医院做过一次检查,我心里总放心不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我陪你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
宋晚萤想哭。
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做好直面假怀孕被拆穿后的准备。
一想到假怀孕被揭穿后“宋晚萤”被闻家众人审判的名场面,她就难受得抓心挠肝。
太丢人了!
想她宋晚萤,从小就是老师眼里的三好学生,从来没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更没被老师说过一句重话,工作后除了被无良老板鸡蛋里挑骨头,没人对她冷言冷语过,更何况是这种被众人批判“罪行”的名场面。
难道自己只能学着原主宋晚萤的样子,在闻家众人面前哭哭啼啼,狼狈道歉认错,来平息这场闹剧吗?
恍惚间,宋晚萤仿佛看到了自己锒铛入狱的服刑路。
刚才花房的经历,对她这颗脆弱的小心脏已经是超负荷运载,再来一个假怀孕这样爆炸性的重磅消息,她真觉得自己离踩缝纫机的那天不远了。
别墅外脚步声由远及近。
“夫人,钟老来了。”
“来了?”闻夫人惊喜起身,朝门口走了两步倏然回头,看向宋晚萤似乎想到了什么,“晚萤,既然你不想去医院,那我待会请钟老给你把把脉。”
宋晚萤愣在原地,“钟老?”
陈姨笑着解释道:“钟老是老先生特意请来为大少爷看病的,六十年的老中医,很有名的。”
眼睁睁看着闻夫人将精神抖擞的钟老迎进家门,宋晚萤眼前一黑。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宋晚萤整理凌乱的衣领和衣袖,安详躺下。
“晚萤,你这是干嘛呢?”
宋晚萤闭眼,“整理遗容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