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灶上的粥打滚了。”
张家孙女二丫看了一眼锅下面翻滚开来的小米粥,奶声奶气道。
“姐姐笨,不是粥打滚了,是粥熬好啦。”
三丫皱了皱小鼻子。
二丫“呀”了一声,用胖乎乎的小肉手捂住小嘴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那小模样可太可爱了。
大舅妈摸摸双胞胎的小脑袋,笑着让大孙子去招呼一家人吃饭。
张家大孙子欢快地应了一声,小嗓子亮亮地,“开饭了,拿筷子开饭啦!”
“知道了。”
在家里做活的一帮子男人应了声,一家人洗手吃饭。
傍晚日头落了下去,北面的天染上了一片妍丽的晚霞,一家人欢欢喜喜给张姥娘过生日。
张家的几个儿媳妇都从娘家带了东西来。
庄户人家都是来来回回送的也都是些吃食儿。
张家大儿媳从娘家带回来一大把蕨菜,二儿媳带回来一筐子山蘑菇,水嫩嫩的看样子是刚才山上摘来的,三儿媳背家来的筐子里装着几个窝头跟一碗棒子糁。
棒子糁就是晒干的棒子粒儿在石碾子上压成的粗面,跟棒子面差不多,不过比棒子面吃起来辣嗓子,在庄户人家也算是挺好的了。
张家最小的孙女,小四丫如今已经快一岁了,小丫头依旧生的跟个糯米团子一样,白白胖胖,林瑶常给张家送麦乳精,大舅妈也时常叫家里熬大骨汤给家里的娃儿们喝了,补钙。
小四丫小腿儿有力气的很,小胖手抓着凳子腿站上一会儿了,扶着亲妈的手,也能挪动着小短腿儿走上两步。
二舅妈见了抱着小胖囡给张姥娘报喜,小四丫如今说话也利落了些,看见太奶奶欢喜地扑棱着小胖胳膊往张姥娘怀里扑,“太奶,走走!”
小丫头的话,大家都懂,这是想让太奶牵着她去院子里走呢。
张姥娘就牵着小丫头在院子里走了走,走了一会儿,小丫头就打起了小哈欠,小脑袋就一点一点地,这是困了呢,张家三儿媳妇就把胖闺女抱回屋哄睡了。
张姥娘过完生日在屋里歇着,张家村全村人都出门看稀罕了。
看啥稀罕啊,当然是门口停着的那辆崭新拖拉机了,这可不是一般的拖拉机,是自带播种机的履式拖拉机,在这年头,要是哪个生产队能有这样一辆拖拉机,那那是十分不容易啊。
就说张家村原先那台笨拖拉机,那是五几年上头淘汰下来的老掉牙货,锈迹斑斑,开起来费劲儿还费柴油,就这还是老支书在公社舌战群儒,跟公社几十个大队长拍桌子瞪眼儿,倚老卖老豁出去一张老脸才争回来的宝贝疙瘩。
这些年,村里就跟伺候祖宗一样,隔几年就把拖拉机用油漆漆一遍,擦洗得一尘不染,就这样这辆开起来咯吱咯吱叫的拖拉机也在农忙的时候出了大力了。
可这辆拖拉机太老了,用了二十来年了,这几年县里经济还行,县里领导一合计,为了老百姓能早日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一咬牙一跺脚花了大价钱去省城定购了五辆拖拉机,每年县里的粮食产粮排前五名的生产大队一队一辆。
张家村生产大队产粮年年拿第一,这最好最先进的一台拖拉机当然属于大溪村啦!
大家伙儿一听自然是喜笑颜开,个个嘴巴裂开老大。
村里家家户户都出来看新鲜,热络带着村里一群男爷们儿介绍拖拉机。
男人嘛,天生对汽车啥的感兴趣,宝贝一样抚摸着拖拉机车头,啧啧畅谈。
老支书嘴里吸着一袋旱烟锅,略带浑浊的眼睛看着在阳光下散发冷光的拖拉机,似乎看到了大溪村粮仓丰满,合家欢乐的好日子。
村里的媳妇们儿跟男人们的关注点不一样,她们乐叨叨凑在一块儿聊天儿,林瑶笑咪咪听了一会儿,有些哑然失笑,她们聊的无非就是这拖拉机真好看呀,看着敞亮又气派,后面的车斗也很大,以后去县城可就便利了,能带的东西也多了。
时代的滚轮裹挟着人类前进着,她这个穿越人士也算是见证历史了。
这会儿太阳快下山了,日头也没有盛午那么燥闷热,老张家小院还挺凉快,圆圆和兜兜就这么慢悠悠在院子里蹓跶,家里养的黑狗睡了一个晌觉儿,打了个哈欠儿,也从狗窝里出来,摇着尾巴凑过来逗趣儿。
正好家里有早上吃剩的骨头,兄妹俩挑了几块喂小狗,小黑狗欢快摇着尾巴,平时在外面威风凛凛一猎狗,在兄妹俩跟前儿糯叽叽跟小奶狗一样,撒泼又打滚儿,。
二舅妈摘了一篮子西红柿,张家村的西红柿只是有一点点青绿色,大部分都是红色的,这种西红柿吃着沙甜中带着酸,一家人很喜欢吃。
至于四丫,小胖囡是见人家吃啥,她都流哈喇子,圆圆拿着西红柿啃,小丫头睡醒了还直勾勾瞅着,瞅圆圆都不好意思,对二舅妈道,“舅奶奶,妹妹是不是想吃洋柿子?”
洋柿子就是西红柿,是张家村的土话。
二舅妈低头看小孙女的小馋样,也笑了,“我们四丫想吃洋柿子?有点酸啊。”
圆圆就晃了晃手里啃了一大半的西红柿,四丫见了高兴得手舞足蹈,两只小手挥舞着,小嘴儿迭声道,”啊,吃!不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太太就掰了一点送到四丫嘴边儿,四丫忙不迭张开小嘴儿,“啊呜”一口就吃了下去,那个酸啊,小胖囡巴巴咽下去,小脸儿皱巴巴,叫了声,“酸!”
小丫头挤眉弄眼儿的小模样,惹得院子里的人都笑了。
张家三儿媳妇在甜水井边洗衣裳,看闺女这小样子,也不厚道笑出了声。
“这小丫头就是嘴馋。”
“哈哈,四丫还吃不?”
大舅妈抱着一摞子粗黑瓷碗从灶房出来,笑道。
“酸!啊,不!”
小丫头这下子可利索了,直接把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那剩下的洋柿子咋办啊,不吃可就浪费了。”
张顺走过来,故意逗小侄女。
小四丫大眼睛滴溜溜,小嫩手对着张顺大儿子一指,“哥,臭小子,吃!”
张顺大儿子在家里调皮捣蛋的,张顺气急了,拎着儿子就打小屁股,就叫臭小子,小丫头听久了也学会了。
正在吸溜着西红柿的张顺大儿子:“........”
四丫古灵精怪的,林瑶喜欢的得不行,回来叨叨一顿说,认认真真的模样很可爱,给顾时安亲了一口。
林瑶气的掐了他一把,“我说四丫,你亲我干什么。”
顾时安不自然咳嗽了声,“想亲就亲了。”
林瑶脸一热,一脚把顾时安揣出门,自己跳上床呼呼装睡,掩饰尴尬。
1978年改革开放,未来几十年国家经济腾飞,房价也随之水涨船高。
高文彬手上有建好的楼盘,全是最新兴的房子,一是开盘售卖,二来给自家厂里留了一批福利房,打算当作给员工的福利。
所谓福利房,价格比市民买实惠八成。
就是这样,一套房子动辄几千块,一般老百姓也拿不出来。
现在经济好了,想买房子的不少。
高文彬通知顾家,问他们要不要买房子。
“一套房一千二,三室一厅,你们买下来住下来也方便。”
林瑶听了心头一动,一千二百块买省城的房子真是挺实惠的。
顾家一家人坐着小轿车去看了在建的房子,房子快封顶了,距离海边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外面山明水秀,距离市区也近。
这时候拿下真不亏。
林蔓算了一笔账,按照现在省城的房价,一套二居室的小房子要价九百块,那还是多少年的老房子,四合院要价几千到万块不等,筒子楼里的一居室相对便宜,只要三四百块。
说起来,林瑶夫妻俩手里的存款,能拿出来的也就万把块,不算多,买套房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了,这万把块属于可以挪动的资金,剩下的存款还在林蔓小金库里好好放着呢。
老顾家人口多,一家子加起弋㦊来七口人呢,二居室住不下,筒子楼更是不用考虑。
筒子楼顾名思义,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隔开许多个小单间,一家一户挤在其中,冗长的楼道两端通风,盥洗室、厕所都是公用的,晾晒衣服就在外头扯条上绳,横七竖八挂满了晾晒的床单、衣服,滴滴答答走起路来都是水,狭小昏暗,多年不见阳光,走进去墙角洇着一片青苔。
更何况筒子楼没几年就给淘汰了。
林瑶想都没想,她打算买两套福利房,高文彬给顾家打了折,两套福利房只要两千块,这两套房子算是家里的投资。
等兜兜圆圆长大了,两个孩子一人一套房子。
兜兜娶媳妇的新房有了,圆圆的嫁妆也是一套房子。
另外家里还得买一座四合院,——趁着现在房价便宜,他们还能买得起,必须赶紧买。
顾时安自然没意见。
张翠兰老两口也觉得挺好,自家七口人,一只猫,买四合院住的下!
张翠兰一辈子没住楼,也不稀罕住那个人人羡慕的楼房,住起来跟鸽子笼一样,那么点地方,转身都转不开。
她就爱住在宽敞的大院子里,种种花种种草,吃完饭坐在门前晒太阳,
住四合院好!
不管在哪个年代,买房子对于普通人来说都不是简单事。
林瑶也不赖床了,跟顾时安去了趟省城,天还没亮就从床上跳起来,打扮美美地,挎上小皮包,等顾时安出来。
夫妻俩坐天南地北就开始找房子。
等睡懵的兜兜圆圆被窝爬出来,爸妈早不见人影了。
两个孩子独立惯了,吃早饭喝牛奶,在家看书打扫卫生,顾满仓见孩子们这么懂事,乐颠颠跑过去左夸右夸。
兜兜和圆圆不习惯有长辈这么黏糊,又不忍心把话说明白,只能求助奶奶。
最后还是张翠兰提着顾满仓的耳朵,把人拎走了。
顾时安两口子在外头住了三天,第四天晚上回到家,一家人都睡下了,林瑶虽然累,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张翠兰坐在沙发上织毛衣,见儿媳妇这模样,也忍不住露出笑,“这是有好消息了?”
“嗯啊。”
林瑶捧着顾时安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杏眼亮晶晶的。
“这事多亏了高文彬在省城的老朋友了,给介绍了个可靠的中介,在西门街那边有座四合院,格局跟咱家差不多,50年代刚建的,我跟顾时安都看中了,妈,明个带你跟我爸去看看。”
“也行,家里俩孩子明天看家,他们是去不了喽。”
“可不是。”
“累了一天了,肚子饿不饿?厨房有饺子,妈给下一锅?”
“不用,一会儿我下呢。”
“不用,让老大下。”
儿媳妇在外头奔波一天了,能不累?
林瑶正拿着小叉子吃面包,圆圆哇哇跑出来,“妈,我爸啥活都干,你别老欺负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