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睡觉不规矩,非得抱着什么东西才能睡。
从前她一个人睡,晚上回屋插上门闩,要么从空间里拿兔子玩偶,要么团着小枕头睡。
现在有了顾时安,林瑶立马抛弃了小枕头,天天扒着人睡。
不仅这样,她睡觉还喜欢滚来滚去,一会儿横在床头睡,一会儿又跑到床中间,有好几回差点儿把顾时安踹下床。
昨天大半夜,顾时安刚刚入眠,突然有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伸过来,抱着他又咬又啃,最后某人在他薄唇上啃了一口,兀自嘟囔道,“老板,这猪蹄不好吃,太嫩了,猪蹄肥一点才香。”
说完,小姑娘砸了咂嘴,踢了顾时安一脚,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只留下全身火热的顾副局长在黑夜中深吸一口气,半夜三更去院子里洗了个冷水澡。
这么多天下来,顾时安都习惯了,他轻轻地移开腰上盘着的莹白小手,低头在林瑶脸上亲了亲,悄无声息下床。
最近县公安局破获了一起特大贩卖幼女案件,其中两个主要嫌疑犯潜逃到省城,为了抓到这两个逃犯,刚清净几天的公安局又忙了起来。
徐向前着自行车来大杂院喊大舅子一起上班,只来得及跟张翠兰问了声好,又骑着自行车跟着顾时安匆匆走了。
张翠兰追到门口喊,“工作再忙也别忘了吃饭,身体要紧,有啥事儿跟家里说一声,好让家里放心啊?”
顾时安挥手意识知道了。
林瑶午睡醒过来,在柔软的床铺上滚了下,才睡眼朦胧从床上爬起来,东厢房静悄悄地,床上军绿被叠成豆腐块,看来顾副局长又去局里忙工作了。
大杂院里,隔壁大富叔难得在家休息,穿着个粗布大裤衩,光着膀子肩头上搭着块毛巾,手里捧着一大搪瓷缸子早上凉好的茶水在院子里晃悠。
大富婶子抽了他一下,疼的大富叔直蹦。
“老婆子你干啥!”
“干啥,你说干啥,你个老不羞的,大白天光着膀子乱晃,咱院里可有没出嫁的大姑娘呢,你让人家出不出门了!”
大富叔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回屋套上背心,他在车间里整天跟一群大老爷们小伙子在一块儿,都是糙爷们儿,也没什么顾虑,天热了就光着膀子到处走,在家里反而忘了。
大富叔往老顾家瞅了一眼,几间屋子都关着门,这才长舒一口气,捧着茶杯子坐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葛优躺。
大富婶子眼不见为净,“呼啦”声拉上窗帘,自个儿在屋里呼呼扇风。
最近外头风声有些不对,眼瞅着九一就要开学了,云水县各大中小学没忙着开学,反而有好几个家庭成分不好的老师给停了职。
上头还要县里的中小学生跟着一起大炼钢铁,说什么炼钢铁就是最好的教育。
气得云水县的老百姓在家骂人。
孩子就是孩子,不给吃好饭也不让上学,搞什么狗屁钢铁,孩子那体格力气能跟大人一样?
简直闲得蛋疼!
大家伙儿有口难言,也有人心里慌慌的,去省城打听消息,北方几个省闹灾到现在也没缓过来,偷偷去乡下黑市上买粮食回家,
张翠兰也跟顾满仓商量,去买粮食囤在老家。
老两口居安思危,很有忧患意识。
林瑶听了暗自欣喜,前头她还煞费苦心想办法劝说家里人买粮食备荒呢。
没想,她不用开口,爸妈自己就开窍了。
而且顾时安兄妹俩对此很支持。
顾时安虽然是个古板严肃的钢铁直男,老娘也常在家骂榆木脑袋,并不代表他迂腐不开窍。
反而他心思缜密,做事举一反三,往往能在不动声色间找到敌人的弱点。
不然也不会在部队几年的功夫,就升到了副营长的位置。
顾春梅也很聪慧,她上班的供销社对面就是县粮站。
往年粮食充沛的时候,粮站门口一辆接一辆的送粮车络绎不绝,来排队买米面的老百姓都能满载而归。
今年下半年开始,县粮站门口一天下来只有寥寥一两辆送粮车,有一回,顾春梅听粮站的人抱怨说粮站食堂吃的不好,天天喝稀饭。
粮站食堂都这样了,外头什么情况可想而知。
一家人商定好,就开始行动。
晚上顾时安下班,老顾家一家子照旧吃吃喝喝,熄灯睡下。
等半夜十二点钟声敲响,除了啥也不知道的顾时东在床上呼呼大睡。
老顾家有一个算一个,都各自从屋里猫了出来。
林瑶假装小猫咪,在院子里“喵喵”叫了两声,黑漆漆的夜幕一片静谧。
顾春梅不放心,扑棱着手在院子里“嘎嘎嘎”学鸭子叫,大杂院依旧安静得让人不敢出门。
这时候轮到顾副局长出马了,他屈指在窗户上有节奏地轻敲。
“叩—”
“叩—”
“叩—”
几声响后,大杂院依旧鸦雀无声。
行了,这下老顾家一家子放心了。
顾满仓在前面开路,顾时安断后,父子俩一前一后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云水县有个粮食贩子,解放前家里开米店的,叫崔大粮,解放后他家米店充了公,政府给崔大粮安排工作,崔大粮闲散惯了,不愿意上班让人管。
政府就补了崔大粮一笔钱,算是米店充公的补偿。
这几年崔大粮在黑市上混的风生水起,手里要人脉有人脉,要关系有关系,县里买想买粮食的都找他。
崔大粮这种粮贩子,作息昼夜颠倒,耳朵比狗耳朵还灵,顾时安父子俩买的粮食又多,他一高兴安排了辆老驴车装了粮食,趁着夜色赶到了顾家老宅。
顾家老宅的地窖早清理干净了,老顾家买了三百斤粗粮、五十斤细粮,五筐子红薯,三筐土豆,细粮粗粮各放在空着的米缸里,米缸放的满满的,上头盖着厚重的木头盖子。
红薯土豆放在筐子里,整整齐齐排列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家老宅的地窖四角都挖了透风口,地窖里又不着光,粮食放在里面到冬天也不会发霉。
父子俩安顿好,把老宅的大门落了锁,又马不停蹄赶着老驴车往县里赶。
一来一去大半夜都过去了,早上六点天边露出鱼肚白,父子俩才踏着清晨的露珠满身疲惫回了家门。
家里人早在家等着了,林瑶揪了大小不一的面剂子,擀了一锅面条,从面缸里挖出半碗白面,切了细细黄瓜丝,拍了蒜泥,打好西红柿鸡蛋卤子,锅里水烧开,面条下锅,又抓了把小青菜下去。
锅里热水滚了三滚,林瑶用汤勺搅了两下,差不多熟了,喊顾时安过来捞面。
顾时安大手捞面,很快就捞了两大碗面条。
父子俩一人一大海碗,码好黄瓜丝,浇上面卤子,让人胃口大开。
父子俩呼噜呼噜吃光面条,又各自喝了两大杯水,才算是坐下来喘口气。
九月天秋雨说来就来,淅淅沥沥雨点敲打下来,放佛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事物。
家里人你一句我一句,把一晚上发生的事儿问清楚了,知道一切安置妥当,眼里都有了笑意。
张翠兰一拍大腿,回屋拿来粮油本和钱票,算算看还能买多少粮食。
本来老顾家想着能有多少粮食就买多少,崔大粮手里没那么多存货,双方预定下次来了粮食再跑一趟。
下午外头下着牛毛细雨,林瑶怕冻着她的宝贝兔子,让顾时安把兔窝加固加固,上头盖上油毡布,母兔子怀着崽儿呢,别冻出毛病。
学校里白天炼钢铁,晚上回来顾时东还要跟着大哥在院子里跑圈儿。
给这臭小子累的,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一天天的躺在床上就不愿起来,累是真累,身上累哪哪都酸,感觉跟二舅说的,他七八岁那会儿,又是养羊又是给地主老财家放牛当小工,一朝回到万恶的旧社会了。
顾时东体会到亲哥深深的爱意,立马觉得上学比在家好多了。
上学多好啊,他要上学!
外头天一天天冷,林瑶偶尔也跟东子一块儿去城门楼子那拾煤块。
顾时安心疼,不让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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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个小姑娘整天黑不溜秋回来,就为了拾几块碎煤炭,一点儿也不值当。
林瑶笑嘻嘻摇头,她也不是只为了那一篮子碎煤块,一来在家没事做,打算寂寞同时锻炼身体,二来她发现最近出门,有人跟着自己!
这可是个大事儿,女人的第六感准确无比。
虽然林瑶每次回头,身后行人往来,并无异常。
但是那种暗中被人盯着看,后背发毛的感觉却错不了。
不光是她,顾时东跟嫂子出门,也觉得后头有人鬼鬼祟祟的,但是他一回头吧,啥人也看不见。
一大一小合计了下,打算按兵不动,天天顺着小道在街上溜达两三圈,就为了抓住这个暗中跟踪的瘪犊子!
瘪犊子没抓着,先听到了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县纺织厂后勤部要招工了!
这年头纺织厂是大厂,效益仅次于钢厂跟铁厂,后勤部也是清闲部门,没有那么多油水,工作是真自在。
林瑶就适合这样的工作,她下乡一趟,也清楚自己的废柴体质,农活什么的是真做不来啊。
林瑶在外面打听招工信息的同时,也没往把顾时安的毛衣给织起来。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才一场雨呢,外头的气温就蹭蹭往下降。
顾春梅也给大头哥织了件灰色麻毛衣,徐向前每天穿着在公安局里搔首弄姿,见人就显摆他身上的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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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在未来大舅子跟前,大头哥更是三百六十五无死角展示,那骚包的样子让人无法直视。
顾时安一张俊脸面无表情,抓着大头哥揍了一顿,回来就若无其事看看毛衣织好了没。
林瑶看破不说破,在心里狂笑不止。
这家伙就是个冷酷闷骚哥,你想要新毛衣开口说不行?
非要憋着不承认。
死要面子活受罪!
中秋节这一天,顾副局长心心念念的爱心毛衣终于新鲜出炉了,一大早上某人就换上去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