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安回来见到这情景,眉头皱了皱,把臭小子赶回家等父母回来,顺便回家收拾碗自己打了盆水,拧了毛巾给林瑶擦身。
林瑶这会儿困意上头,哼哼唧唧不愿意动弹。
顾时安耐心安抚,给擦了脸脖子,又擦手,知道小姑娘臭美,擦完还给擦了雪花膏,又拿着扇子给扇风,伺候的妥妥当当。
林瑶在阵阵清凉中,身上的疲倦沉重渐渐舒缓下来,舒舒服服睡了过去。
顾时安低头在小姑娘额头上亲了亲,眉眼温柔。
*
大杂院这边儿,张翠兰两口子和徐母去了趟乡下,通过张二舅,找相熟的老乡买了两条鲫鱼。
鲫鱼下奶最好不过,要是有猪蹄就更好了。
不过这年头,猪蹄可是精贵的不能再精贵,去年一场灾荒,乡下养的猪减产大半,今年的小猪糕还没长起来,就是云水县城也不好买猪蹄。
徐母又跟老乡商量想去买头母山羊来,回家挤奶给小孙子喝。
老乡叹了口气,“哪有山羊啊,别说是母山羊了,就是公山羊村里也找不见一只,去年公社食堂村里吃大锅饭,村里没粮食了,实在没办法把养村里的羊都给宰了吃了,不吃人就的饿死了,没办法啊。“
大环境如此,大家也都无可奈何。
大舅妈偷偷拎了一小袋黄豆来,塞给张翠兰。
“翠兰,家里没啥好东西,这些黄豆拿回去,熬汤也能下奶。”
徐母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拉着大舅妈的手不住道谢。
大舅妈道,都是一家人别说谢不谢的了。
徐母执意给大舅家留了钱票,才跟张翠兰两口子上了回城的老牛车。
一行人回到云水县,已经八点多了,云水县街上亮起万家灯火,大杂院静悄悄的,东子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等着爹妈回来。
臭小子一见到张翠兰两口子,立马跑过去。
“妈,爸,妈!”
“在这儿呢,干啥?”
“我,我嫂子快生了,现在在医院呢!”
东子这个大舌头,话没说清楚,惊的老母亲脚下一趔趄,差点儿摔了。
顾满仓扶住张翠兰,老两口听老儿子叭叭叭一顿说,又火急火燎往卫生院跑。
林瑶这会儿精神十足,正躺在床上喝从医院里打来的馄饨呢。
下午她睡了两个多小时,精气神恢复的差不多,就是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顾时安去食堂打了份小馄饨,医院食堂的馄饨,汤底是用大骨熬出来的,说是小馄饨,一个个圆滚滚,皮薄馅儿多,荠菜鸡蛋馅儿的,里上面撒了一把碧绿的芫荽,咬下一小口里面浓郁的香馅立即就涌了出来。
林瑶一口一个,满足的眉眼弯弯。
股时安在边上,嘴角微微翘起,刚才大夫过来巡房,说林瑶这一胎坐得特别稳,胎位可很正,加上产妇平时在家每天训练,到预产期平安生产问题不大。
张翠兰老两口,着急忙慌赶来,看到儿媳妇状态不错,这才舒了一口气。
东子还在后头大呼小叫,“我嫂子生了没,生了个啥,我能进去看看不?”
这倒霉儿子。
张翠兰把老儿子提到一边,“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你嫂子啥时候生了?”
吓得老娘差点儿摔个大脚跟。
顾时东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尴尬挠头。
他老早就给大哥赶回家了,后头的事儿他也不知道啊。
“........”
总之这是虚惊一场,老顾家一家人也没有掉以轻心,毕竟医生也说了,林瑶距离产期也就几天的时间了,这几天要密切观察。
林瑶在产房好吃好喝,闲暇就下床在楼道里走走。
张翠兰趁着这几天的天气都挺给面子,在家里洗洗涮涮,把几里的肉干挂在屋檐下,两三天功夫才晒的干干的。
肉干晒干用油纸包了,放在五斗橱里,留着以后家里打牙祭吃。
七月二号,林瑶住院的第八天,中午张翠兰回家给儿媳妇做饭,轧钢厂开了工,顾满仓在厂里忙活。
顾时安想请几天假在医院陪着林瑶生宝宝。
人算不如天算,原本晴空万里的艳阳天突然变了脸,天气阴沉沉,轰隆隆几声雷响过后,瓢泼大雨接踵而至。
这场雨一下就是五六天,云水县下头一个镇因为接连几天的大暴雨,村头的河水暴涨,引发了山洪,河下游附近几个村子都淹了,远远望去,原本山青水秀的乡村变成了一片浑浊的汪洋。
好在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已经提前转移到后山山洞上去了,县领导派出所有警力下乡救援,武装部跟民兵连也派出去了,人手还是不够。
北方战区第二军团已经得到命令,下乡救援的解放军战士们已经在路上了。
县公安局的小伙子们一个个扛着沙袋,在救灾第一线抢险。
前几天,河下头水流太过湍急,山洪时不时卷着一个浪头呼啸而来,这几天太阳出来后,河水水位下去不少。
前来救援的解放军战士也抵达第一线,公安局的小伙子们跟人民子弟兵一起扛着沙包、木桩加固河堤,桩子打下,这样才能稳住沙袋。
到了傍晚,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不过现在是绵绵细雨,往后几天还有几场雨。
这年头竹筏只能载几个人,有的灾民争着抢着上竹筏。
徐向前穿着雨衣,拿着铁喇叭撕心裂肺的吼。
“都别抢,排好队,老人孩子先上竹筏,妇女后山,男人在最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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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你干什么,后面竹筏有的是,你个大老爷们儿好意思抢!”
“啥玩意儿,你怕死?怕个屁,给老子排队去!”
“那位大娘,你不能插队,老人孩子在最前面,你在后面。”
“老大爷,到你了,来个人,扶大爷上竹筏。”
“上了竹筏不要探头,河里浪头大!别探头!”
大头哥喊归喊,仍旧有些不自觉的灾民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给他急忙的跑来跑去维持秩序。
就在着急上火的时候,一个浑身湿淋淋的男人把肩膀上的沙包放在河岸上,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你去休息,我来维持秩序。”
徐向前一愣,这声音咋这么熟呢,回头一看,对上一双狭长微挑的黑眸。
嘿,这不是老顾嘛!
大头哥高兴的语无伦次,“老顾你小子可算回来了,我爸说你带队去接应三山村的老乡了,那里险情最严重,一个浪头就能把人拍下去,行啊,你小子命大福大,我也不用为你担心了,瑶瑶在医院也快生了吧,你回去也能抱胖小子了。”
提前在医院待产的妻子,顾时安的心就疼了几下,他稳住心神,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医院的事情。
顾时安往河滩上一站,原本躁动的灾民队伍立马安静下来,几个刺头一样的灾民也不敢冒头了,他们不是傻子,虽然顾时安跟普通救援士兵一样,穿着军绿色的长裤,黑色的胶鞋,可是那男人的眼神冷峻锋利,看人的时候冷冰冰,不带一丝感情。
这样的男人可不是好惹的。
县卫生院。
林瑶上午的时候,还悠悠闲闲躺在床上看书,一过了中午,吃了两个水煮蛋,张翠兰回家去给儿媳妇炖鸡汤加餐。
张翠兰刚走,躺在床上的林瑶就觉出了不对劲儿,她的肚子一抽一抽的开始发作,伴随着下坠的疼痛感,她赶忙按照医生交代的便有技巧的吸气呼气,边让东子去喊医生。
东子撒丫子赶紧去了。
几分钟后,产房的女医生带着护士赶了过来,给林瑶检查一番,“这是要生了,都开到两指了,快点推产妇进手术室。”
医院的医生护士忙成一团,林瑶抱着肚子,还挺乐观的想,这就到二指了,看来生孩子也没有那么痛嘛。
理想很丰满,现实啪啪打脸。
林瑶刚给推进产房,肚子里的阵痛就一阵阵袭来,从前头的十来分钟疼一次,变成五六分钟疼一次,最后如潮水般涌来,那种密集的痛楚,疼的她跟脱水的鱼一样,只知道咬着牙在床上攥着床单,听医生的口令,争取早些把肚子里的小东西拉....生出来
张翠兰提着饭盒来送饭,看老儿子趴在产房门口,一问才知道儿媳妇进产房了。
顾满仓得了信也急急忙忙来了医院。
他来的时候,林瑶在里头努力,张翠兰在走廊上干着急。
顾满仓抹了把头上的汗,让老婆子别着急,其实他自己腿都软的走不动路,一是路上跑着来,气喘吁吁累的,二是想起老婆子生老儿子那会儿,疼的呲牙咧嘴在屋子里叫喊,心疼儿媳妇受的罪。
一家人在走廊里走得走,趴门缝儿的趴门缝儿。
半夜十一点半,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打破了夜空的寂静,与此同时,灰头土脸的顾时安也出现在医院。
第76章
顾家小崽崽一出声就非同凡响。
别家的崽崽出了娘肚子,护士阿姨给放在水盆里洗澡,没几下就放声大哭,要么就是拍一下屁屁嗷嗷哭。
顾家小崽崽倒好,包在小襁褓里,不管是洗屁屁还是检查小身子,都是皱着小眉毛,闭着眼睛抿着小嘴,兜着两只小手手一声不吭,安静得很。
护士阿姨惊奇的很,生怕孩子有什么不对劲儿,赶紧在小崽崽屁屁上打了几巴掌。
顾小崽崽许是给打疼屁屁了,小眉毛皱的死紧,好似生气般亮开嗓子“哇哇”嚎了起来。
“哭了,哭了。”
产房的两个护士松了口气,熟练的给小家伙儿冲洗干净屁屁,往体重秤上一放。
“六斤七两!”
“哎哟,这可是咱们院今年最重的一个小家伙儿了。”
自从去年闹了灾,县里物资匮乏,有好些孕妇吃不好喝不好,肚子里营养跟不上,生出来的孩子个个瘦小小,只有四五斤重,放在后世,四五斤重的宝宝属于营养不良那一挂,八九斤才算是超重儿,放在这时候却是司空见惯,六斤七两的顾家小崽崽倒成了护士阿姨口中的“胖小子。”
年轻护士给小崽子洗完屁屁,重新包在襁褓里,走流程抱过来给床上的新手妈妈看。
“恭喜,六斤七两的胖小子,看看咱们的小雀雀。”
林瑶刚才生小崽子精疲力尽,现在累的手指头都不想动,勉强睁开眼迷迷糊糊看了一眼,咦,红通通小猴子一只,吐出两个字,就累的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