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满仓好像没看出里头的门道,乐呵呵过来招呼儿子儿媳妇吃早饭。
早上一家人着急出门上班,吃的一向简单,无非是昨夜擀好的二和面窝头,煮开后加入婆婆丁打好的卤子,蘸酱吃。
吃了饭,一家人各自出门。
从这天开始县公安局张开了一系列轰轰烈烈的抓捕敌特行动,没几天功夫,掩藏在云水县老百姓中的一众敌特分子先后落网,被逮捕入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二姑婆几人这一趟潜伏到云水县,原本是想给师妹三姑婆报仇雪恨的,没想到,还没展开复仇,她派去跟踪顾家和县领导干部家属的手下就接连被抓,三姑婆损兵折将,如同失去两条臂膀,只能狼狈逃窜回西北。
其他手下还好,在跟踪人的路上被公安局的同志抓住了。
负责追踪林瑶的那个敌特可就倒霉了,二姑婆给他下了死命令,不光要在顾家人吃的水里下药,一有机会就把顾家那个小崽子摔死,务必让顾家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幸亏顾兜兜福大命大,在敌特分子准备动手的那个雨夜,非要闹着在老徐家跟汤圆哥哥一块儿睡。
那天屋外下的瓢泼大雨,张翠兰忘了给儿媳妇屋里关窗户,屋里的两米二大床给雨水淋的湿透透的,什么被子、枕头、床单都不能睡了。
一家三口索性寄宿在了老徐家。
敌特分子还想潜到虚徐家动手,被早有提防的顾时安一枪托放倒在地,顾副局长表情又狠又硬,那人还想趁机偷袭,金蝉脱壳。
刚逃出去几步,腰上就被重重踹了一脚,整个人撞在墙上,震的墙皮扑簌簌往下掉。
徐向前听见动静,拿着枪追了出来。
“老顾,怎么了?”
顾时安还没开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敌特吐出一口血,露出满嘴的血牙,“你们别得意,总有一天.....”
“啊!”
敌特正要大放厥词的时候,大橘不知道从哪里一跃而出,挥舞着锋利的小爪子把他挠的满脸开花。
敌特分子捂着脸哀嚎,大头哥不耐烦一手刀砍在他后脖颈处,这人就跟死狗一样软着身子倒了下去。
徐向前倒提着敌特分子出了门,黑暗雨夜中,还不忘吐槽。
“老顾,这狗东西还挺沉的,快来搭把手!”
“......”
翌日一早,风雨骤停,眼光明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夜好眠的林瑶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从屋里出来,跟顾春梅互道早饭。
徐母端着一盘生煎包,煮了小米粥,喊姐妹俩吃饭。
饭桌上不见顾时安和徐父父子的身影,林瑶问了句,才从徐母口中得知,昨夜县里抓了个敌特分子,他们一早就去了公安局,不回来吃早饭了。
昨夜抓住个敌特分子?
林瑶和顾春梅彼此对视一眼,结结实实吃了一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五月清晨,雨后的大杂院带着清新气息。
顾时安在公安局忙了一早上,八点多去桂花胡同,一家三口从老徐家回了大杂院。
张翠兰忙忙叨叨,把家里打湿的被子褥子拿到院子里晾晒,顾兜兜穿着萌萌哒开裆裤,坐在院子里铺的竹席上,拿着几个木头雕的小鸭子,嘴里喔喔在玩儿,林瑶打扫完屋子,推开窗户看到满院子的绿意,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刚才她揪着顾时安一张俊脸一番逼问,才从某人嘴里问出昨夜发生的惊险。
老母亲刚听到昨晚的事,一颗心真是提到嗓子眼,抱着顾兜兜不敢撒手,立马问候了敌特分子祖宗一番。
林瑶一向是不说粗话的,这次真是气狠了,不过她骂人的话,骂来骂去也就那么几话,什么诅咒该死的敌特分子喝水呛死,吃饭噎死,走路掉到粪坑里呛死,骂人的话软绵绵的,自己倒是气着了,铺有几分杀敌一百,自损八十的意味。
顾时安没忍住勾唇笑了下,让林瑶逮住了,借题发挥扑在他怀里又扑腾又咬人的。
顾副局长温香软玉在怀,气息不稳,林瑶察觉到危险,一秒从他怀里蹦出来,瞅了瞅手上的表,小脸正经催促着人家去上班,好像刚才撒泼耍赖皮的另有其人。
顾副局长给赶去上班,林瑶带着顾兜兜去院子里喂小兔子,喂到一半,顾兜兜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林瑶抱着小胖子回屋睡觉。
张翠兰回屋看看日历,又到了一个月一次到粮站买粮食的日子,两口子拿了粮本、钱票,推着木推车去粮站买粮食,临走叮嘱顾时东在家别胡闹,听嫂子话。
顾时东麻溜应了。
老两口又到东厢房看了看,张翠兰临走前在家里东看看西看看,前头大儿子抓了五六个特务,她才知道,小小一个云水县也有这么多敌特,其中一个敌特住的地方距离大杂院才隔了一条街!
这给附近街坊邻居吓的够呛,顾满仓道了声,“水浅王八多,再多的王八也给咱儿子抓起来了,老婆子你就放心吧。”
张翠兰同志这才放下心来,推着木推车出门了。
中午头子,老两口买粮食回来,热的满头大汗,喝了儿媳妇递过来的白开水,拧了湿毛巾擦了擦脸才喘过来一口气。
今年全国形势依旧不算好,云水县尚算风平浪静。
可华北平原和南方几个省份天灾人祸不断,粮食不够吃,只能又拖家带口出门要饭。
社会大环境如此,老百姓为了活命本无可厚非。
哪想社会不稳更容易滋生黑暗。
有些浑水摸鱼的灾民自己懒散,好手好脚要不到饭菜,居然狠心把自家的孩子打断一条腿,让孩子当乞儿,拖着残腿在外面要饭,更有甚者,舍不得对自家孩子下手,就拐了别人家的孩子来,打成残废哄骗着去要饭。
云水县志安严谨,那些灾民不敢明目张胆来这,可省城跟外头的大城市火车站、码头人来人往,就管的没有这么多。
张翠兰老两口出去一趟,居然在云水县大街上看见个拖着腿的小男孩在街上要饭!
后头还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大人对小男孩拳打脚踢,可怜的孩子蜷缩在街头。
张翠兰看不过,上前呵斥几个灾民,那几个灾民直勾勾看了她一眼,知道惹不起四下跑了。
顾满仓过去问小男孩才知道,这孩子根本不是那几个灾民同村的,是几个灾民从人贩子手里偷来的。
小男孩饿成皮包骨头,腿也不是真残了,是穿了条宽大的裤子佯装拖在地上的,顾满仓去国营饭店买了两个芝麻烧饼,跟服务员要了一碗白开水,拿给孩子吃,那孩子还知道先说谢谢,才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吃起来。
等孩子吃饱了,顾满仓两口子把孩子送去公安局,让儿子给孩子找找父母,这么好的孩子丢了,当爸妈的得着急成啥样。
张翠兰这会儿气喘匀和了,长吁短叹道,“人心都是肉长的,那些人怎么能干这缺德事儿。”
顾满仓沉默不语,旧社会这种人吃人的事多了去了。
“那孩子没家没业的,可怜得紧,瑶瑶啊,这孩子没找到家人前,吃住在公安局不用操心,就是这生活费,咱家给掏了,你看行不行?”
说到这里张翠兰对自己一人拍板这事,没跟儿媳妇商量有点不好意思,忙解释了句。
林瑶听闻小男孩儿的遭遇,同情还来不及,哪能反对,连连点头答应,又嘴甜道,婆婆此举颇有侠女风范。
“什么侠女不侠女的,你这孩子就会哄我开心。”
张翠兰笑的合不拢嘴。
与此同时,镇上孙家传出了林红娜怀二胎的消息。
第101章
林红娜为了怀上二胎,可谓是处心积虑,绞尽脑汁。
孙天佑身子赢弱,这个大儿子指不上,不多生几个儿子傍身,在孙家压根立不起来,女人不管什么时候,多生子嗣才是王道。
可生儿子要夫妻双方共同努力。
林红娜以前也算青春秀丽,自从生了孙天佑,她在家天天给孩子喂奶,料理家务,孙天佑一晚上要醒上好几回,孙母和孙家良嘴上整天说着心肝宝贝,到晚上孩子哭闹要吃奶的时候,一个个睡的堪比死猪。
林红娜一个人照顾孩子,得喂奶、换尿布、哄孩子,等孙天佑睡下了,又要端着木盆去院子里洗臭烘烘的尿布,日日操劳过度,短短半年的时间,身材走形,油头垢面,整个人老了八九岁,不说孙家良不愿意碰她,有时候,她自己看到肚子上生孩子留下的妊辰纹,这些丑陋纹路,她自己也觉得难以接受。
林红娜不得不给自己做打算,在孙天佑一岁大的时候,不顾孙母的反对,强行给儿子断了奶,孙父重新回到灯泡厂当厂长,她跟孙父提起妇女也能顶起半边天,不想在家当个没用的人,想再度进厂当个临时女工,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亮。
孙父赋闲在家大半年,从前权利在握手,心中难免憋火,自家的三个孩子得过且过,也不长进,听到儿媳妇如此有人生追求,自然开怀欣慰,当即应允。
林红娜以退为进,得了孙父的支持,孙父身份地位摆在那,怎么也不能让儿媳妇再去车间当个临时女工,灯泡厂好工作就那么几个,一个萝卜一个坑,林红娜的工作搁置了一个多月,等到灯泡厂的一个女广播员嫁人随军走了,灯泡厂广播员的工作腾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红娜普通话说的地道,顺理成章进了灯泡厂当广播员。
林红娜如愿以偿有了好工作,每天捧着茶缸在播音室内喝喝茶,织织毛衣,到点就放广播放歌,工作轻松的很。
灯泡厂广播员一个月工资二十五,林红娜自己赚钱自己花,不用给孙母上交工资,有钱也用在自己身上。
这年头,大城市的姑娘们去理发店卷波浪卷儿,就这么卷翘着搭在肩头,娇俏又时髦,镇上的小媳妇大姑娘也跟着走时髦,镇上没有像样的理发店,她们就在家用夹蜂窝煤的铁架子自己烫,手艺不佳,烫的千奇百怪。
林红娜也在自己烫了发卷儿,搽脂抹粉打扮起来,她本来是想借此引起孙家良注意,好再要个儿子傍身。
谁知道,孙家良个没良心的王八羔子,见一个爱一个,县里文工团下来演出,一群十七八岁的姑娘每天天不亮,就莺莺啼啼在外头吊嗓子,这些姑娘个个水灵好看,能歌善舞,又有一副好嗓子,勾的镇上的小伙子热血沸腾,明目张胆跑到广场上看大姑娘。
孙家良也耐不住心头痒痒,夹着干部包下班走远路,绕去文工团吊嗓子的广场走一走,一来二去,跟县文兵团一个姑娘看对了眼,孙家良家世不错,长相斯文白净,又刻意隐藏了自己结婚有子的事情,说起话来吐字成章,妙语连珠。
那个姑娘年轻貌美,跟他在一块儿,在别人眼里好一对郎才女貌的佳偶。
灯泡厂有几个心直口快的女工,看不惯孙家良这作派,口口相传把话传到在家带娃的林红娜耳朵里。
林红娜气的头脑发晕,心里不死心,灯泡厂下班点跟着孙家良一路,亲眼目睹孙家良和那个小贱人说说笑笑,那个小贱人亮开嗓子清唱几句,孙家良就在边上鼓掌,大加赞赏称此曲绕梁三日,如天籁之音。
孙家良一口甜言蜜语,听得人耳朵都酥了,那个小贱人面颊飞上俏生生的的两朵飞云。
林红娜险些把咬碎一口银牙。
孙家良给她戴一顶绿帽子,别怪她还十顶!
隔天傍晚六点多,镇上工厂的工人下工回家,林红娜在广播室放了一曲婉曲悠扬的《清竹小调》,跟一个爱慕她许久的锅炉烧炉工激情一番……
一个月后,孙家一家人在饭桌上吃饭,林红娜夹了块油腻的猪下水,刚要送入嘴里,胃里一阵排山倒海,捂着嘴想吐。
孙母刚想骂一声矫情,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拍着腿语气欢喜,“家良媳妇怕不是又有了?”
孙父:“有什么?”
“你个笨老头子,有孙子啊!”
“………”
孙父孙母在客厅里喜笑颜开,没人注意到,卧室里,林红娜捂着腹部一脸慌乱,她真不确定,肚子里的这个种是谁的孩子!
*
端午过后,初夏的燥热酷暑笼罩了云水县。
张翠兰救下的那个小男孩吃住在县公安局值班室,公安局值班室就是间小办公室,夏天睡在里头,狭小闷热又不透风,有时候蚊虫叮咬,连公安局的小伙子都受不了。
那个孩子在值班室住了几天,身上咬了好几个大包,挠的出血了,也懂事的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