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见单老这么执着于某种食物，席盛做了让步，“这样吧，剩下的这份粥咱们一人一半。”
“好吧。”单老爷子勉强答应，他掂量了下胃的剩余容量，觉得吃半份还是不成问题的，要真是吃一整份，估计他今晚要撑得睡不着咯。
席盛倒了一半粥在单老爷子刚刚吃光的碗里，又给自己留了一半。
一口温和柔密的粥喝下去，他空虚的胃都得到了温暖，米香和海鲜的味道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于是他又低头喝了一口。
粥底煮得浓郁，舀起来在勺子上挂上了一层醇厚透亮的米糊，几乎看不清米粒，但是吃到嘴里的时候，除了绵糯软滑，舌尖也能体验到颗粒感，但很快就化开，只余下悠长的米香。
“粥里放的海鲜还不少呢。”席盛用勺子在碗中舀了舀，舀上来几颗煮的碎开的瑶柱还有看起来就爽弹的虾仁。
“好鲜。”和他在家里喝过的粥完全不一样，各类海鲜的味道和粥底融合，但又保持了自己的独特，瑶柱本身带有的淡淡咸味，新鲜现剥的虾仁有种甘甜，而螃蟹膏肥肉厚，鲜味最为浓郁。
“怎么感觉这粥里除了海鲜的味道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香味……”不是葱姜味，也不是香油味，席盛想不出来。
“如果我没猜错，粥里应该是放了花生酱。”单老爷子笑眯眯地说道。
“花生酱？”席盛的眸子里是掩不住的惊讶，“粥里放花生酱？”
这搭配简直闻所未闻，这两者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联系在一起的样子啊。
“你刚刚说的那种说不出的香味就是来源于花生酱，你瞧这粥的色泽并不是单纯的米白，反而有些微黄，那正是因为花生酱的加入，最后煮出来的粥虽然喝不出明显花生酱的味道，但却让粥底变得更加顺滑柔密，也留下了一丝醇厚的香气。”
单老爷子又解释道：“除了花生酱，粥里还放了冬菜，虽说放的不多，但这冬菜可是点睛之笔啊！”
这一碗海鲜粥，可真是打破了席盛以往对粥类食物的偏见。他在家里喝过的粥无一不是寡淡无比，他从未想过，粥的滋味也能如此活色生香。
他的味蕾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于是他决定，明天给夫人也买一份海鲜粥尝尝。
单老爷子笑道：“你刚不还埋怨小衡没设宴招待你吗？我有个想法，不如咱们明天去白家小饭馆吃午饭，当然，让小衡请客。”
“白家小饭馆？”席盛以前还真没听过这个饭店名，“京华市又多了个能和味鼎记齐名的饭店了？”
“应该……不算吧。据我所知，只是一个街边小店。”
“什么？”席盛狠狠皱起眉头，“那我不去。”
“真不去？好吧，那就只能我和小衡一起去了。”单老爷子故作可惜，“今晚不过是点了一份粥都如此惊艳，也不知道明天到店能吃到怎样的美味。”
“嗯？这粥就是你刚刚提到的白家小饭馆做的？”
单老爷子指了指打包袋上的标识，“白家小饭馆”几个字很是显眼，不过席盛刚刚那么嫌弃，怎么可能注意到这个？
“这家店的粥的确不错。”席盛无视了单老揶揄的眼神，继续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说道，“明天就你们两个怎么吃得尽兴？我也一起去，人多吃起来才香嘛！”
单老爷子出来后，席衡的助理正等在外面，一见到他就热情地迎上去问道：“单老，明天还是照例在味鼎记设宴吧？您想去哪个包厢，我现在就定。”
“哈哈，就不去味鼎记了。”单老爷子呵呵笑道，“老去我本家多没意思啊，也应该多去其他家饭店尝尝，这样吧，麻烦你帮我定一下白家小饭馆的包厢，我明天想去这家。”
“啊？”助理愣住，一下子从味鼎记到白家小饭馆，这单老爷子的选择落差也太大了吧？虽说助理很相信小饭馆，但他不确定单老爷子能不能吃得习惯。
不说别的，就白家小饭馆的店面大小都很有可能让单老爷子失望。
“这……”助理纠结，想着要不要劝劝单老爷子，但他自觉自己也没那个立场和身份，哎呀，怎么办才好！之前去白家小饭馆买了海鲜粥回来就已经惹得席总不满意，要是被席总知道自己没给单老爷子定味鼎记，反而定了白家小饭馆，那自己估计真要卷铺盖走人了。
“没事，小衡要是问，你就说是我想去的。刚刚你不是给我们买了海鲜粥么，我吃过感觉还不错。”看出助理的为难，单老爷子说道。
“想去哪里？”正好此时席衡忙完手边的事情，往休息室这边走来，然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助理支支吾吾，不知道咋解释。
“哈哈，我在和这个小伙子说我明天想去白家小饭馆吃午饭。”单老爷子主动给助理解围。
“白家小饭馆？”席衡认真在脑海里搜索这家店的信息，几秒后，他想起来什么。
“是我之前让你去买凤爪的那家店？”他询问助理。
“对对对！就是那家！当时您还让我把店里每种口味的凤爪都买一份呢！”
席衡：“……”
席衡转头和单老爷子确认：“您真的不去味鼎记了吗？”
“害，味鼎记的菜我都吃这么多次了，总得尝尝新鲜东西。”单老爷子突然想到节目上味鼎记后辈的表现，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还是不去了吧，就去白家小饭馆。”
他倒是挺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店能培养出那么年轻有实力的主厨，在节目上单枪匹马就能杀出重围。
“那行，既然您决定去白家小饭馆，我来安排。”席衡充分尊重单老爷子的意愿，并没有继续劝他去味鼎记，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想起，上次的凤爪味道的确不错。
席衡让助理去定包厢，助理立马打开白家小饭馆的软件，但是这个时候预定，明天的包厢早就被订完了。但是助理不放弃，他按照软件上留的联系方式给白家小饭馆打电话，询问明天是否能预留一个包厢，说是有非常重要的客人要招待。
但包厢没了就是没了。助理耷拉着肩膀，心想要怎么和席总交待。
“怎么了？”
“席、席总……”见到席衡，助理打了个激灵，“那个，刚刚我联系了白家小饭馆，但是对方说明天的包厢已经全部被预定了，所以……”
所以就是他办事不力，没有完成席总交待的事情。助理心里哭唧唧。
“电话给我。”
接到助理电话的时候，白香凝正准备打烊，和父母一起在店里做最后的清理工作，听到对方的请求，白香凝无奈地婉拒了他。
本以为对方不会再打电话过来了，但过了两分钟，手机再次响起，还是同样的来电号码。
席衡用助理的手机打给了白家小饭馆，那边接通电话后，传来一个清雅温柔的女声，“这位先生，明天的包厢确实没有了……”
单老爷子就在旁边，自然也听到了白香凝说的话，他对于有没有包厢这件事倒不是很在意，“没关系，咱们可以坐在大堂吃嘛！吃的是菜的味道，环境没那么重要的。”
“那是……单老爷子的声音？”白香凝觉得那个老人的声音很耳熟，之前参加美食节目的时候听到过很多次，但是透过话筒，她也不太确定。
“是的。”
席衡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作为食全食美节目最有分量的评委，白香凝自然对单老爷子有很深刻的印象，在赢得比赛冠军后，她还无意间听其他评委提起，说真没想到单老爷子竟然没给味鼎记的后辈高分，反而给了一个小饭馆那么高的分数，另外一人说道，那说明单老是个秉公无私的人，只认菜品味道不认人。
评委的打分对参赛者来说都是保密的，要不是白香凝在散场的时候无意中听见，她也不可能知道单老爷子给她打了高分。
参加节目时，在所有人都因为她捡起了味鼎记不要的食材而嘲笑她时，也是单老爷子拍桌为她解了围，这几件事加起来，让白香凝对这位老人的印象变得更好了。
但，明天的包厢早就被其他客人定下，她也不能随意地取消别人的预约，这样未免太不公平。
实在没办法，秉持着先来后到的原则，白香凝只能语气抱歉道：“这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小店门面有限，仅有的几个包厢都被定下了。”
席衡听着白香凝在电话那头温温柔柔地解释，也不好继续为难，刚要挂电话时，对方却突然说道：“要不我加您微信，后面如果有需要的话，我给您提前预留个包厢？”
席衡本想让助理去加微信，但又鬼使神差地改变了主意，把自己的私人微信号给了对方。
“嗯，好的，那我稍后加下您。”女孩儿的声音如微风般和煦，透过话筒传到他耳边，让他的耳朵微微发麻。
话筒离耳朵太近了。
席衡将手机拿远了一些，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回道：
“好的。”
挂完电话，席衡打开微信，一个备注为“白家小饭馆”的好友申请弹了出来，席衡看着对方的头像，白底黑字，写着“白家小饭馆”几个大字。
看着有些微妙的奇怪。
同意申请后，一向惜时如金的席衡破天荒打开了对方的朋友圈，结果看到一连串的动态全部都是——
“感谢各位顾客的支持，白家小饭馆今日推出应季新品，清蒸大闸蟹！还有限量新品——蟹黄面等待您的品尝哦！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小饭馆重新开业啦！！开业大酬宾！所有进店顾客一律享受全部菜品六折的优惠！”
“炎炎夏日，想不想喝一杯清凉解暑的饮品呢？小饭馆推出的新款冰饮——荔枝冰茉莉，颗颗荔枝都是新鲜手剥，让您在这个夏天享受最纯粹最清新的清爽滋味！”
席衡往下翻了翻，朋友圈里全是给白家小饭馆打的广告。
他总算明白那种微妙感是来自何处了。
对方是用店里的官方号加的他。
而他，给对方的是自己的私人微信号。
“不来了吗？”
“是啊，实在不好意思白老板，本来明天是想一大家子去聚聚，但是家里老人不小心摔了一跤，今天在医院忙活了一整天，明天也没法去聚餐了，都得在医院里照看老人呢。”
电话那头的客人心如刀绞，要知道小饭馆的包厢可是他好不容易订上的呢！结果发生这种意外，只能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下一次能抢到包厢的名额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没事的，这种事情也没法预料，那您先照看好老人，明天的包厢我就给您取消了。”因为能明显听出这位顾客语气中的失落，于是白香凝又说道：“我可以暂时给您预留一个月之后的包厢，如果到时候您要来可以直接联系我。如果来不了也提前和我说声，我就把包厢取消给其他客人。”
“真的吗！！”这份惊喜实在是突如其来，顾客惊讶地叫出声，“那就麻烦白老板帮我预留一个，我一个月之后肯定可以过来的！”
家里老人这次摔跤其实也不严重，只是年纪大了，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但不管怎么说，一个月肯定是够了的，到时候等老人修养好身体，他们一家子再来小饭馆聚聚，多么完美的计划！
“太谢谢您了白老板！”
“没事的呢。”
因为这突发状况，明天就有一个小包厢空了出来，白香凝挂断电话之后，想起了什么，于是给席衡发了条消息，大意是明天有一个包厢，询问他们什么时间过来。
第二天中午，席衡让司机送他们来到了白家小饭馆门口。
因为并不是出席什么重要的场合，所以席衡只穿着休闲装，并没有穿得太正式。
看着眼前这个隐匿于小吃街最里面的饭馆，席盛点评道：“的确是街边小店。”
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来这种小地方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可是一想到昨天晚上喝到的海鲜粥，他又对这家小饭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咱们进去吧，看看给咱们准备了什么菜。”
对于单老爷子的到来，白香凝非常重视，她知道他们这个点来，所以早早等在了门口，一见到单老爷子，她便满面笑容地走上前迎接，“单老，您来了。”
站在一旁的席衡听出来这就是昨天接他电话的人，面前这个笑容温和的女孩儿看起来非常年轻，但看她的装扮，却已经是一家饭店的主厨，剪裁合身的厨师服更凸显了她的纤细高挑，整个人显得挺拔有精神。
她的面容素净淡雅，不施粉黛，黑亮柔顺的发丝被整齐地盘在脑后，只有几缕碎发乖巧地垂在耳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如同月牙。
很奇怪，她身上有一种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清贵气质，还有一种淡然而平和的冷静。
自始至终，除了刚开始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后面白香凝的目光都聚焦在单老爷子身上，没有分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反倒是席衡，并没有意识到他头一次在一个女孩儿身上投放了过多的关注。
“咳！进去吃饭啦！”
单老爷子一声咳嗽拉回了席衡的注意力，他迅速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往店里走去。
第9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