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子出的这么高也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原以为对方还会再讲讲价什么的。没想到猎户皱着眉头:“你要真出五百文,这狍子就归你了,不过我瞧你身上不像带了那么多钱的样子。”
陈三是出来打猎的,自然不会带那么沉重的半吊钱,不过他笑眯眯的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这块银子至少有八钱重,你还怕哥哥我讹你狍子不成?”
见到银子,猎户的就彻底放下心来,也不嫌路远,屁颠屁颠的帮陈三把猎物送到万泰酒楼,最后如愿的拿到了陈三承诺的五百文。
就这样,陈三通过这个小伙认识了一些打猎的好手,有了便宜的猎物来源。
而他当年在县城混了好多年,跟许多大户人家的采办都有不错的关系,压根也不担心销路。
这天,陈三兴冲冲的从外头回来,逮着绵绵就问:“闺女,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第14章 皮草
绵绵不怎么在意的回道:“爹爹又遇到哪个好忽悠的傻狍子了?”
她爹忽悠人的本事可真不小,开始跟那些猎户还都是现钱交易,后来成了五天一结。而陈三就利用这个空隙,拿着猎物换的银钱再到乡下去收了皮毛来卖,一倒手又是两三成的利钱。
绵绵还以为老爹又遇到了类似好忽悠的对象。
谁知陈三哈哈笑道:“哪有这么编排自己亲爹的,我跟你说我今天遇到那天的公子哥了。”
“哪个公子哥啊?”
陈三回道:“还能是哪个,就是那天救了你娘一命的那位公子啊。”
绵绵立马来了兴趣:“原来是他啊,爹爹怎么会遇到他呢?”
“说来也巧,他家祖母身子不舒坦,想吃山上的红松蘑,那玩意可不常见,传出话来好久都没人弄到。我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给淘换了一点,去送的时候正巧遇到那位小爷,才知道他是冯进士的儿子。冯老爷可是正经的进士老爷,冯家原本没几个人,这些年倒是成了县里大户了。”
原来是读书人家的孩子啊,怪不得看着就有一股子书香气。
“咱们这偏僻地方竟然还有进士老爷?”绵绵有些惊讶。
陈三大咧咧的往藤椅上一坐:“那当然,别看咱们巨月县不大,但进士老爷可是出了不少。远的不说,如今还健在的就有于家河的于老爷、白沙镇的刘老爷和前头的这位冯老爷。其中,冯老爷最年轻,不过而立之年已经是六品大官了,前途不可限量啊。这次要不是冯家老太爷仙逝,冯老爷也不会携家眷回来守孝。”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见了那人几次,他穿戴的都很素净。
这功夫,陈三已经凑到了冯氏跟前,在那里絮叨起来:“那天多亏了冯夫人给的人参,娘子你才能转危为安。我想着,咱们也该备份厚礼好生答谢人家一番才是。”
冯氏点点头:“是该好生谢谢人家。上回你带回来的那几块皮子毛色都很不错,我那还有一对品质上乘的徽墨,再加上两盒点心之类的倒也差不离了。”
陈三摸了摸下巴:“那对墨锭可是你压箱底的好东西,就这么送出去会不会太可惜了?”
“到底是救命之恩,这点子身外之物算什么。”冯氏白他一眼。
陈三讪笑:“那倒是,听说进士老爷的太太是府城大户人家出来的,见识肯定不凡。我看看能不能再淘换一点稀罕玩意儿,就冲她救了你们娘俩的命,就是把我们家全部家当送给人家都不嫌多。”
“你就吹吧,财迷一个,我才不信你有那么大方呢。”冯氏毫不留情的揭露了丈夫的真实嘴脸。
陈三也不在意,依旧笑眯眯的回道:“还是媳妇大人明察秋毫。”
被强迫喂了一波狗粮的绵绵揉了揉太阳穴,看到一旁正在用功背书的宽哥,暗自琢磨,自己要不要也学着读书认字,最起码能转移一下注意力,要不天天围观这俩人秀恩爱也太不利于身心健康成长了。
我还是个孩子呢!绵绵暗搓搓的想。
冯家东院,徐氏正在翻看家里的账本,方妈妈浅笑着从外头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婆子手里都端着东西。
徐氏看到一个婆子手里拿着的东西,笑着夸了一句:“这狐皮看着品相不错,从哪买的?”
方妈妈笑着回道:“不是买的,太太还记得前些日子您送出去的那根山参吗?那家姓陈,这些都是那家送来的,除了这两块狐皮,还有两块极好的狼皮和一对徽墨,还有四盒府城隆盛坊的糕点。”
闻言,徐氏皱了皱眉头:“我记得他家就是普通的百姓之家,隆盛坊的点心盒子最便宜的也要二两银子一盒,这礼对他家来说也太贵重了,妈妈你怎么能收呢?”
方妈妈忙回道:“我原也说不收的,只是那家的男人苦苦哀求,还说救命之恩不是这点东西能比的,不收就是嫌弃了。我瞧着那人说的挺恳切的,想着若是不收反倒坏了人家的一番心意,就做主收了。”
“倒也罢了,等着让人收拾一份回礼就是。唉,琦儿的眼光倒比我强些,救的人起码是知恩图报的。不像我,倒是引狼入室了……”徐氏有些落寞的道。
方妈妈见她神情寂寥,忙转移话题:“老奴瞧着这狐皮确实不错,风毛出的好,不如给太太做件马甲穿吧。”
徐氏轻轻摇头:“我又不缺衣裳,倒是琦哥儿今年长了不少,怕是去年的大毛衣裳都穿不上了,就给他做件褂子吧。”
说到儿子冯云琦,徐氏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方妈妈又提起他的一些趣事,徐氏的心情逐渐好了起来。
陈三回家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冯氏见了不免疑惑:“怎么了?人家嫌弃咱们礼薄?”
“那倒没有,我见了上回那位方妈妈,人可和善了。这不,还给备了份回礼,这些料子瞧着可都不错。”
冯氏扫了一眼:“那你皱着眉头做什么?”
“我是听他们家下人说了些闲话,觉得她们母子可怜。”陈三叹了口气,又道:“我才知道那个冯老爷瞧着人模人样的,实际上一肚子男盗女娼。他当年一个穷书生娶了府城大户人家的女儿那就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结果还不知足,竟然跟自己一个表妹勾搭上了,还生下了庶长子。听说当初要不是徐夫人的娘家得力,就连孩子都未必能平安生下来。那个冯老爷简直就是斯文败类!”
“这种事还少吗?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冯氏淡淡的说了一句。
陈三摸了摸下巴:“还是娘子眼光好,要不当初也不会选了我。”
这话很合冯氏的心意,她娇嗔的扫了陈三一眼。
绵绵端着小米粥进来,正巧看到,心想狗粮吃多了不知道会不会营养过剩……
冯氏接过碗放到炕桌上,然后低头朝着闺女猛看了几眼笑道:“看来这县城的水土就是养人,闺女这些日子可是白净了许多。”
说着拿起炕上一块料子往绵绵身上比划:“这样鲜亮的颜色也就我闺女才能压的住。等我出了月子给你做件兔毛褂子,等过年的时候保管你是这条街最漂亮的小姑娘。”
呀,还有皮草可以穿,这小日子真是越来越滋润了,绵绵美滋滋的想着。
第15章 二伯
陈三在一边凑笑:“也别光惦记着闺女,你也好几年没做衣裳了,也给自己做一身。”
“那当然,我亏了谁也不会亏了自己。”冯氏挑眉笑道。
陈三摸摸自己的钱袋子,唉,为了给冯家备礼,自己这个月好容易挣的银子都搭进去了,还得继续努力啊。
冯氏虽然生产的时候受了些罪,但是绵绵照顾的好,时不时的在饭菜里加点补品,一个月过去,着实把冯氏给养的面色红润,半点没有生产当日的虚弱。
娘亲出了月子,绵绵总算可以借着“陪哥哥一起捡柴禾”的由头时不时的出来逛逛。
离她家不远的地方有座百十米高的小山,山脚还有个荷花池。这会天冷了,荷花池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冰。
附近许多人家的孩子在上头嬉戏玩闹。
路过那的时候,玉宽有些羡慕的朝那边看了一会,想到家里已经快用光的柴火硬是把头扭了回来,对妹妹说:“咱们往山上多走些路,这山脚的柴火早都被捡光了。”
绵绵点点头:“好啊,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我们还能逮住只兔子野鸡啥的。”
玉宽虽然在心里觉得妹妹有点异想天开,但又不好太打击妹妹,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就跑到前头去了。
经过这些天各种家务活的锻炼和时不时的开小灶,绵绵觉得自己的体力好了许多,一直爬到半山坡都没觉得很累。
玉宽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松树林道:“我们去那边捡些松针吧,那个引火挺好用的。”
结果兄妹俩刚走准备往那边走,就看到远处飞过来一只野鸡,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追赶的慌不择路,一下子撞在了她们面前的一棵松树上。
绵绵乐了: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自己越来越有锦鲤潜质了。然后看了一眼还在扑棱的野鸡,默默念叨: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不要怪我心狠。
一边念叨一边用精神力补上一刀,然后推了把还在愣神的玉宽:“哥,那只野鸡好像撞晕了,你快过去捡起来。”
玉宽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跑过去把还在奋力挣扎的野鸡提溜起来,拿出随身带的绳子绑好扔在背后的筐里。
然后对着绵绵伸出大拇指:“你可真神。”他捡了这么多天柴都没遇到过的兔子野鸡,今天带着妹妹来就遇到了,还没怎么费功夫。
他想了想,跟妹子商量道:“你老在家闷着也没意思,以后没事就跟着我出来啊。”
两人一拍即合,非常愉快的做好了决定。
兄妹俩今天运气十分不错,捡了野鸡没一会,又捡到几根被风刮断的大树枝。
这一趟顶玉宽平时捡好几天的柴禾了,他十分有经验的把一些零散枝丫放到筐子里,然后用草绳把几根树枝一头给捆起来,就这么连拖带拽的弄回家里。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听到屋里头欢声笑语的很是热闹,兄妹俩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这时候,听到动静的冯氏掀开门帘走了出来,看到俩人笑道:“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你们二伯母和两个姐姐来了。”
老家那些人当中,绵绵也就对二房还有些好感,而且冯氏生产那天周氏也没少帮忙。
所以她进屋后就对着坐在炕上的周氏笑道:“好多天没见,二伯母安好?”
看到躲在周氏身后的两个堂姐,也笑着问好。
玉宽进来打了个招呼又接着出去了,他还要劈柴烧水拔鸡毛,忙着呢。
周氏笑着夸了绵绵一句,然后非常无奈的拍了一下自己闺女的肩膀:“你说这俩孩子怎么这样胆小,看你妹妹多活泛,瞧着就讨喜。”
“小孩子乍进城都有些不适应,绵绵刚来的时候也是不敢出门,到现在跟左邻右舍的小孩子还搭不上话,也就在自家人面前能多说两句。”冯氏一边说一边给闺女使眼色,生怕她那点小性子上来让大家下不来台。
绵绵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才不会在意这些,她笑眯眯的说:“二伯母和姐姐们真有口福,我哥刚才在山上逮了一只山鸡,正在收拾呢,你们吃了野鸡肉再走。”
“那怎么好意思,我就是来认个门,刚搬来还有好些东西没理明白呢,等家里收拾好了再请你们过去吃酒。”周氏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
娘俩挽留一番,她还是带着孩子走了。
等人走远了,冯氏笑道:“你这个二伯母如今倒是越来越讲究了。”
绵绵有些疑惑:“二伯一家也搬县城来住了?她们在哪买的房子啊?”
“你以为买个宅子很容易啊?要不是我把嫁妆里的金镯子当了,咱家也买不起这宅子。你二伯一家在前街租了间屋子暂且住着,说是以后手头宽裕了再考虑买房子。”
啧啧,没想到便宜娘竟然舍得把嫁妆里最值钱的金镯子给当了,不过想到因为那个镯子引发的血案,当了就当了吧。
她转了转眼珠子:“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看那镯子颜色款式都旧了,等爹爹挣了钱让他给你买新的。”
“就你嘴甜,还会拿你爹的银子当好人,看把你能的。”冯氏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绵绵嘿嘿一声,又问:“那这样看来二伯一家也不回陈家村住了,我爷爷能同意吗?”
“你爷不同意也没法子,你二伯母的娘家哥哥如今升了典史,你爷可不敢得罪人家。再说了人家帮你二伯找了个差使,活计轻松每月还有二吊钱,你爷就是想拦也找不到由头。”
冯氏没觉得闺女小就随便糊弄过去,而是把里头的道道详细说给闺女听,顺带刺激了一下正在拔鸡毛的大儿子:“儿子,你听到我的话了没?”
玉宽有些懵:“听到了啊。”可是这跟我有啥关系呢?
冯氏叹口气,把绵绵拉到自己跟前:“你看你二伯母的哥哥出息,你二伯一家也跟着沾光。可我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你二伯母娘家发迹的早,她就不用嫁给你二伯受那么多苦。瞧你妹妹,长的好看又能干,可要是咱们家没个出息人,她以后也就能嫁个做苦力的。你二伯虽然不爱说话,好歹踏实能干,还没愚孝到不管妻女。你妹要是运气不好,找个既没本事又打老婆的,以后你这个当哥哥看着不心疼?”
眼瞅着长子的脸越来越难看,冯氏话锋一转:“不过你这个做哥哥的要是有能耐,也不提什么状元探花,你就是能中个举人,将来你妹妹起码不用嫁到下苦力的人家。”
绵绵看看自己尚且稚嫩的小手,不都说古人很保守吗,当着自己这么个小萝莉的面就谈什么嫁人成亲的话题是不是也太开放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