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寂珩玉的那一番教导,桑离忽然止不住好奇,“子珩。”
“嗯?”他低过头。
“你的本事都是无衍照虚真君传授的吗?”
寂珩玉挑了挑眉,意外她竟然好奇起来他的事情了。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不全是。”
“能说说吗?”桑离被勾起了好奇心,又顿了下,“不说也行。”
寂珩玉的语气显得满不在乎:“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他说,“未来归墟前,我是天门的弟子。”
桑离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她的惊讶被寂珩玉看在眼里,有几分好笑,继续道:“如今的神域掌司,也就是无上道尊,才是我的师尊,我的剑术是随他学的。后来荒山之役,我灵髓俱断,仙魂不稳,那时所有人都说我无力回天,是无衍照虚真君用天火红莲保住了我的性命,便也称他一声师父。”
桑离听得一愣一愣。
没来到这个世界前,闺蜜总说男主是美强惨,那时她一听了之,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来到了这个世界,坐在这个位置,听他亲口说出这些时,又是不一样的心情。
纸页上寥寥几笔刻画而出的磨难,却是他亲身走过的半生。
桑离不知道全盛时期的他该有多厉害,今时不过才和他过了几招,就让她感受到了远超他人的剑蕴。
灵髓俱断,仙魂不稳。
倘若尚未遭受这些,他是不是也是恣肆盎然的站在那上重神域?是不是也不用走上那灭天之道?
“那……你是不是很疼啊?”
她不由自主就问出了口,小心翼翼的眼神竟像是感同身受他的痛苦一般。
寂珩玉恍然一愣,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问他疼不疼的。
仙者之为仙,最先受的历练便是脱胎换骨之痛,所以在上重天,“疼”只是一个必经的,必须接受的磨炼。
无人会放在心上。
他是天衡仙君,是战神,头衔赋予他使命。便是魂飞魄散也是理所应当,不会有人在乎生与死,更不会在乎疼或是不疼。
桑离的表情落在他的眼里,像是落在心底细细绵绵的雨,他柔和了眉色,“疼的。”
桑离更加紧张了,“那你现在还疼吗?”
他点头:“疼的。”
桑离听罢,愧疚得直皱眉头,“那、那我以后少受些伤,不让你多疼。”
仔细想想,她弱归弱,起码有寂珩玉做后盾,不用担心皮肉之苦。
寂珩玉就不一样了,他的肉/身绑定了她,强又有什么用,只要她出事,受苦的还是他自己。
新伤加旧伤,还有时不时发作的业障,想想就不好过。
桑离下定决心好好修炼,毫不犹豫地放下点心重新起身:“我继续修炼,君上你坐着休息,好好休息……”
她不敢耽误,带着画骨翎直接杀入妖物巢穴,背影柔美而坚韧,还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劲儿。
[……]寂无,[你这是?]
寂珩玉面不改色:“苦肉计。”
“……”
牛。
第1章 066
桑离在藏魔窟待了小四日, 才顺利完成历练。
她把满满当当一袋子的妖丹魔丹交给寂珩玉,“喏,你清点一下。”
几日下来, 桑离修为增长不少, 就算对寂珩玉也生出不少底气。
他好笑地接过,竟真地一本正经数了数, 颔首:“还少一颗。”
桑离不疑有他, 返回去准备杀魔。
寂珩玉伸手拽住,“逗你的。”他还想说些什么, 笑意骤敛, 眼梢一闪而过的杀意令他面容肃冷。
他拉着她的手腕顺势拽入怀中, 桑离还未来得及挣扎就被他带入树上, 迅速给二人施加了一个隐身之术。
“嘘。”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桑离眼珠子乱转, 只听下面传来细微的步伐游走, 两名身穿褐色门服的男子接连走来。
桑离和寂珩玉留在这里的四日斩杀了不少妖魔, 尚且存活的也不敢近身。
原本做出抵御姿态的二人半天都没见到一只妖兽出来, 难免困惑,二人面面相觑:“怪哉。”但也没有细想, 径自来到地心处那汪流泉前。
泉眼形如心脏, 泉水呈褐红色,加之能力非凡, 素有“心泉”之称。
他们拿出容器,又利用一根类似竹筒的东西接连容器与泉眼, 潺潺泉水顺着竹筒流入罐内。
二人动作熟练,向来是做了千百回。
桑离曾听闻心泉是不详物, 修客对此避讳不及,看他们穿搭, 也该是名门子弟,为何闯这险地,拿这害人的流泉?
沉思之际,桑离注意到他们的袖口。
用红丝钩绣而成的箭矢图腾,赫然是她和司荼在街上撞见过的。
“君上,你见过那个图腾吗?”
寂珩玉轻飘飘掠过视线:“林杉家的家徽。”
“林杉?”
寂珩玉并不清楚人族的事,对此也只是有所耳闻:“做的都是地下勾当,遍布在四海的斗兽场,基本隶属于他们。”
上重天基本管不到凡间的事,若非是做了些遭天谴的行为,神域才会派人管辖。
他也只是一百年前路过花山城,去斗兽场看了场乐子,才记住了“林杉”这个氏族。说来也有本事,林杉家只是普通的人族,家里也曾出过几个修士,却无一人飞升,后来接管氏族生意,势头竟一点点发展到了修真界。
寂珩玉单身托腮,见他们打好泉水,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去。
“今晚上定能赚个大的。”
另外一人似有忧虑:“普通低魔喝了着心泉水都会狂暴,那从天门出来的祟魔,岂不会更难拘管?”
“无妨,有囚骨箓,它们插翅难飞。行了,快回去吧,别误了时辰。”
两人说笑着离去。
等他们走后,寂珩玉拽着桑离从树上跳了下来。
桑离更为不解:“若我没有记错,囚骨箓是仙家才有的东西,他们怎么会有?”
寂珩玉沉思须臾:“看看去。”
两人简单做了一番伪装,再次回到花山城。
入夜的花山城热闹非凡,妖魔更是堂而皇之地行走在街上。
桑离隐约瞥见几道熟悉的魔族身影,惊怕地往寂珩玉的身后躲了躲。
他垂了垂眼,忽而递上衣袖:“抓着。”
寂珩玉袖口宽大,袖边绣着一圈银色的天云纹,她蜷了蜷指尖,小小地抓住袖袍一角。
周围行人熙攘,难免会有磕碰。
接连的肩膀相撞让她难受得直皱眉。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错觉般的叹息,下一刻,肩头落入到一个干燥的,微凉的章心。
她的身体几近完全笼在了他的长臂之下。
寂珩玉搂着桑离避开人群,目不斜视地向前走。
桑离不住朝肩膀上的那只手张望。
发现他的手指过分修长了些,因用力,指尖微微泛红,手背上青筋凸起,莫名显出几分力量感。
她又忍不住抬头,偷偷去看他。
君上也很高,她只到他的肩膀。衣襟一丝不苟地在胸前相交,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喉结,视线往上,是他晕缠在迷蒙灯影下的侧脸。
被冷漠渗透的男人,在这烦嚣烟火中,也沾上了几分凡尘之意,看起来不是那么冷清难近了。
正看得入神,一双眸子忽然撞了进来。
寂珩玉微微低头,瞳眸一点点溢出笑:“何故看我?”
桑离刷得下别开脑袋,听到右耳传来的低笑,窘迫地红了一下脸。
寂珩玉抿了抿唇,神色是肉眼可见的愉悦。
两边叫卖的不少,卖的都是些吃食,或是外山进来的小玩意。
许多带心仪女子前来的郎君们都毫不吝啬,不是送簪花;就是送灯笼,情意绵绵,好不让人羡慕。
“你属兔,我属羊,那我便把这只兔子赠你。”
木雕摊前,女子满面羞涩地将雕刻好的小木人递给了情郎,情谊尽在不言中。
寂珩玉若有所思。
神仙活得久,到最后连自己年龄都记不住,更别提属相,更何况他们也不信奉这些。
虽这样想着,但寂珩玉还是拉着桑离来到了摊贩前。
老头手艺不错,雕刻出来的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栩栩如生。
除了木雕,还有玉雕。
他是多足妖,手多,雕得也快。
“公子想刻些什么?是给你,还是给你旁边的这位姑娘?”
寂珩玉问:“什么都能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