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诗怡很高兴看到市场竞争,这样邺朝的商品经济才会更加活跃,但不代表她想让自己的公司淘汰。
方维不做大做强,谁来当行业风向标,那些抄作业的世家吗?
要是全便宜了他们,诗怡肯定得气死。
“西市贸易最活跃,但不意味着住在其他地方的百姓,就没有消费需求。市场是有限的,先到达者不仅有先发优势,还能给后来者制造竞争压力,让他们在选址时多一份犹豫。”
“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
你这占股五成半的大股东,就不要问这种多余的问题了!
他们在主动答应和被动答应中选了态度更好的前者,当然,这其中也有诗怡确实说服了他们的缘故。
又是旗舰店开业活动,又是新店扩张计划,日常运营方案还需要继续修改……
等会议结束后,诗怡累得口干舌燥,连灌了一整杯清茶,其他人也觉得脑子一团乱,需要回去理清思路。
此刻他们还不敢放肆——阿爹就在旁边盯着呢!
虽然他在会议上很少说话,但所有人的表现,都被他尽收眼底。
“你们做得不错。”
顾朗终于给出了今日评价,“公司会议未必时常召开,私下也有保持友好往来,确保工作流程畅通。”
众人恭敬应声,顾朗抱着诗怡离开。
这种格外溺爱的特殊待遇,谁看了都要羡慕。
诗怡趴在顾朗怀里,打了个哈欠。
“我要回去睡觉。”她说,“先睡两个时辰起步,好累啊。”
顾朗轻拍她的背,余光看向杜志远。
杜志远立刻躬身,小跑着去往含象殿,对着来迎接他的内侍交待一番,赶紧将屋里的熏香点上,伺候的人都叫出来,公主要歇息了。
这等小事本不该由他亲自做——但事关昭华公主,就没有小事。
小孩子再怎么轻,抱在怀里也是沉甸甸的,陛下抱了一路呢!
就算当年再受宠的二、三皇子,都从没有过这种偏爱,昭华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分量,那还用说么。
皇帝牌怀抱器非常舒适,行进过程并不颠簸,要诗怡来说,确实比步撵和轿子稳当多了,可惜不能常坐,适用年龄也有限制。
“我的滑板车……”她心里还惦记着这件事呢。
顾朗熟练地哄她:“工匠还在和轮子较劲呢,你就再等一等吧。测试版出到3.0了,等通过全部安全监测,再给你用。”
诗怡叹息一声,攀登科技树,难于上青天。
还好,她身边有一颗好乘凉的大树,否则这日子还怎么过哟。
顾·大树·朗问她:“新店扩张计划,真的那么有把握吗?”
“其实没有。”
在股东们面前,诗怡要拿出强势的态度和坚定的自信,但在亲爹面前,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她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担忧:“我并不确定开业促销效果如何,能不能快速回款;不知道那些看中的门店,能不能顺利租下改装,还有经营时的秩序问题,邺朝没有监控,怎么防小偷小摸……”
顾朗安慰她:“经营总是伴随着风险,百分百赚钱的生意是不存在的。只是几家商铺而已,如果遇到麻烦,反而是你和那些孩子们成长的机会。”
成长的路上,总要付出点试错成本吧。比起他们将来可能会在旁人的吹捧声中迷失自我,而搞砸国家大事,这几家便利店就算被折腾倒闭,也不算什么。
年轻人该走的弯路,一步都不会少。
诗怡心想也是,但她还是要说:“不会倒闭的!方维公司会一直运营下去,百年企业进度条刚走完百分之一。”
如此,他们这些人在史书上,也算是有拿得出手的成就了。
顾朗笑了笑,将她放到床榻上,并亲自卸去她的发饰,松开发型,再给她盖好被子。
诗怡合上厚重的眼皮:“午安,阿爹,吃饭时再叫我。”
“今天能吃烤肉吗?就一点点。”
冷知识,古代没有“烤”字,关于这个字什么时候出现的问题,学术界始终存在争议。
但邺朝往后的历史记载就很清楚了,这是昭华公主顾诗怡“发明”的烹饪手法,造出了新字。
要说它和“炙”有什么区别,就在于烤是食物接触火,而炙是通过物质导热,它更类似铁板烧。
顾朗点头:“可以给你尝一点烤肉,但你不能多吃。”
等到她的肠胃消化功能发育完善,再大快朵颐吧。
诗怡有点失望,又带着期望,带着烤肉任吃的美好幻想,慢慢进入梦乡。
顾朗回到延英殿,吩咐了杜志远一件事。
从私库中留出一笔备用金,单独存放在某处,需要用到时能立即取出。
总不能真让诗怡去承担风险吧。
无论发生什么,都还有他为她的百年企业托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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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朗带着诗怡离开后,静思堂内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顾瑟放下手中的笔,转了几圈手腕,实在是酸啊。
顾琴看得好笑:“都同你说了,看我的就行,你偏要逞能。”
“每个人的感悟又不一样。”顾瑟辩驳道,“我自己写了一遍,记得更深,不用大姐姐帮我。”
顾琴都不知道怎么说她了,这孩子从小就脾气强,阿姨本想着慢慢调/教,总能掰过来,谁知道她和昭华竟能说到一处。
瞧瞧,连股东会都让她混进来了,将来肯定更难管,偏阿爹和昭华又很纵容。
她牵着顾瑟和众人告别,还顺道叫上顾书,姐妹三人有说有笑地走了。
顾璋收拾好东西,也是脚步匆忙,他的销售方案两天后就要交,很赶时间呢。
顾琚本来想带弟弟们一起走,但他的视线在顾琮和顾琳两人之间转了圈,还是决定自己先撤。
同母的兄弟……唉。
顾琳没有一点要私聊的自觉,他留到最后,只是因为财务部东西多,他和内侍收得慢。
顾琮就站在那等他,一句话还没说上,自己先生了顿闷气。
等两人沉默地走出殿门,顾琳才同他说话。
“你要回明义殿么?我去宣徽殿看望太后,同你不顺路。”
顾琮硬邦邦地答:“我回珠镜殿看望阿姨。”
“哦。”
顾琳点了点头,随后就准备转身。
顾琮握紧拳头,又叫住了他。
“四弟,你有多久没见过阿姨了?她很思念你。”
顾琳又转回身来,他的动作向来如此,不急不慢,闲散松弛。
他看着他:“那劳烦二哥代我问声好。今日会议延时,我接下来已有安排了,改日再去看她。”
顾琮愈加恼火,他拦在顾琳身前,质问他:
“提出要削行销费用,不肯回去看阿姨,这就是你表达不满的方式吗?顾琳,是阿姨生了你!”
“太后殿下对你有养育之恩,你就不记得阿姨十月怀胎之苦了吗?”
顾琮激动到面红耳赤,顾琳仍是神色淡淡。
他解释道:“不是的。我提出要削行销费用,只是为了公司现金流考量,和谁是市场部总监无关。”
“我没有说不回去看她,只是说今天不得空,改日再去。你若不信,便跟着我一道走,看我能不能挤出时间来。”
说完,他便朝他拱手。
“二哥自便,弟弟真的有事,先走了。”
顾琮很想上去拉他,但他到底要顾忌着,这里是含象殿外,里头是昭华的住所。
若两个哥哥在她门口闹起来,那也太难看了。
在情绪褪去后,顾琮心中又泛起无力感。
他说要去看望贵妃,不过是想观察顾琳的反应。结果他怒火中烧,而他平静如水。
他本该回到明义殿,抓紧安排人手,完成他的行销方案,心里却乱得很。不知不觉,他就走到了珠镜殿。
行吧,来都来了,看来天意如此,去给贵妃请安也好。
但天意显然在捉弄他——在殿外听到顾棋的声音时,顾琮就在心里叫了声不好,他真不该来。
掉头就走是不可能的,他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不是他与二姐姐之间有什么龃龉,只是今天刚开完会,顾棋她……
顾棋果然说话没好气:“刚从静思堂回来的吧?真是辛苦你了。”
如果她的语气没上扬,没咬牙切齿,顾琮还能当成是真心问候。
贵妃训斥了她几句,叫她好好说话,可私底下,还是拉着他问:
“真的不能将你二姐姐带进去吗?不就是出资入股,咱们不差这点钱。”
顾琮觉得好累,开会都没那么累,晨跑都没这么累,在珠镜殿里,他总是身心俱疲。
他第无数次解释道:“阿姨,真的不能,这不是花钱能解决的事。”
贵妃撇嘴:“哼,花钱不行,那怎么才能解决?大公主进去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但那叶安凭什么?”
“她一个商户女,容貌姿色均是平平,指不定使出什么狐媚手段勾住陛下,才晋了位……”
见顾琮脸色不好看,贵妃才意识到失言。后宫这些事,是不好说给儿子听的。
她赶紧将话题扯回来:“还有那九公主,今年才五岁!你非得说什么凭能力,那你二姐姐,还不如一个五岁的孩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