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贤妃这一着急的举动给公主们倒了多少油——啧,尚公主是不是真的会倒楣,或者说公主本人不吉利,宫里才着急把她们弄出去?
这则流言真的太荒谬了,皇帝把公主出降年龄提到二十岁的事情就在今年,就在几个月前,他们都能说忘就忘,仗着流言蜚语法不责众。
诗怡顺藤摸瓜去查,果不其然,这里面有柴博远的手笔。
可恶,只打他十法杖真是太轻了,当时就该照着让他半身不遂的标准来!
在贤妃的神来之笔下,流言传遍了大兴城,原本想冷处理的诗怡,也不得不直面它了。
唐晚凝主动站出来,说她愿意写篇文章,登报驳斥这些荒唐的观点,但诗怡摇头拒绝。
本来就是乱传的事,凭什么让她们自证?她们说得越多,对方就会越来劲,去抓住个别词语故意曲解,闹出更大的事情。
诗怡:“流言能兴起,本质是人们都爱看热闹罢了,那我们就搞出件更热闹的事呗。”
比如说——柴博远当初那么快就被皇家退货,是不是真的得了花柳病啊?
应该是的吧,我二叔说,我三姑说,我亲戚的邻居的朋友说……
这种亲朋好友的发言,诗怡随随便便就能编出几百条。
什么,柴博远到处澄清说他没病?那你怎么证明啊?你能给大家看看吗,眼见为实才最可信嘛!
来,你自己慢慢自证去吧。
别以为散播流言的事情不好定罪,她就拿你没办法了。这些杀人诛心的手段,还是互联网时代的人玩得更溜。
处理完柴博远,诗怡没忘记这件事里另一个重要的人,贤妃。
“我真的受不了她了。”诗怡和顾朗吐槽道,“该给她点教训了吧,还要让顾琴和顾瑟和她分割,直到她自己能想明白为止!”
第44章
要处置贤妃, 顾朗亲自去看望了太后。
等他从宣徽殿出来不久,太后就通知了拾翠殿,她体谅贤妃近日辛苦,想把两个公主接到身边教养。
这消息一出, 在后宫掀起的涟漪可不小。
皇帝都大半年不进后宫了, 贤妃又不侍寝, 也不用协理六宫,她辛苦什么?
况且,九公主今年六岁,说教她还差不多,大公主今年都十七了。
十七岁的女孩,在民间已经是孩子的母亲, 还能教什么?这明摆着就是打贤妃的脸,不允许她和两个公主多接触。
贤妃去求见太后时,哭得泣不成声。
太后却不肯见她,甚至连让她入内都不肯,只让贤妃跪在珠帘外说话。
贤妃哭着说自己知道错了,求太后宽恕,不要把两个公主带走。
太后的声音很冷漠:“你以为, 不是凭着我这张老脸, 你还能好端端地跪在这?”
“徽音,你真是太糊涂了!陛下愿意解除公主的婚约,是一片爱女之心, 难道真看着琴儿嫁给柴家小子, 你就高兴了?你就那么想要一个流连青楼的女婿吗!”
“姑母息怒, 妾也是为了公主的名声着想……”
珠帘内传来带着盛怒的拍桌声,随后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贤妃心中慌张,欲上前查看,却被太后喝止。
“跪好!为了你这不争气的东西,本宫还死不得,拖着病重也得多撑几年!”
这话太过诛心,贤妃被吓得脸色煞白,想动又不敢动。
她侧耳听着内间的动静,见太后的呼吸逐渐平复,贤妃才松了口气。
太后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劝她:“你在家里真是被养傻了,这天底下最大的是谁?是皇帝。公主们日后的倚仗,也是皇帝。”
“什么女子要温柔娴静,恪守妇道,那是男人娶亲要看的东西。公主是金枝玉叶,出降后不行舅姑之礼,哪用得着讨好夫家?”
舅姑之礼,就是跪拜公婆、给公婆斟酒、端饭、盥洗饮酒饮食器皿等。公主不行此礼,是历朝历代延续的旧俗。
本朝曾有人提出公主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应尊奉舅姑以正人伦,先帝为了加强君主权威,坚定地拒绝了,倒也省下了顾朗改制的麻烦。
不仅如此,为了全方面突出皇室的尊贵,削弱世家的影响力,先帝还规定,公主出降后,驸马应自称“臣”,驸马的父母见到公主,要行跪拜之礼。
如果出现那些古早言情小说的情节,驸马敢带回怀孕的女子……那他就可以给自己准备好棺材,甚至玩一把九族消消乐了。
贤妃像是被雷击中了,她急着辩驳,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这些,不是身为女子的典范吗,怎么会是讨好男人呢?
贤妃甚至看不起这个词,她觉得“讨好”是用来形容宫里的某些狐媚嫔妃,用美色迷惑君主,以此获得宠爱。
但她不一样,她恪守身为嫔妃的本分,给皇后请安一日不落,在侍寝时也常劝谏陛下节制,抚养女儿更是用心……她怎么可能在讨好男人!
太后却道破了冷冰冰的事实:“做到这些女子的典范,就能成为世人眼中的好妻子,好母亲,但兜兜转转,这两项还不是在为男人服务吗,又有什么区别?!”
你觉得贤妻和美妾是不同的,前者能获得“尊敬”,后者只是玩物,但归根到底,都是为了满足男人的需求。
太后挤出一丝苍凉的笑:“本宫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有些话,在皇宫里是不能说出来的。
她独自清醒、独自痛苦地苟活着,本以为早就看破红尘,随时都能驾鹤西去,却偶然发现了黑暗中照进来的一束光。
太后心想,她这腐烂的身躯早已不堪大用,但至少还能拖着两个孩子,再多走一段路。
希望两个公主,都比她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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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琴和顾瑟就这样搬进了宣徽殿。
其实她们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明理殿,对于课余时间的住所换到哪里,生活上倒没什么不习惯的。只是在意义上,和拾翠殿那边就疏远了。
太后还特意安慰了她们一番,道是陛下并没有厌弃贤妃,更不会厌弃她们,叫她们只管专心学习,为陛下办差,旁的事不用多想。
太后专门和顾琴说了,驸马的人选不必着急,她会帮着挑的。
顾琴并不着急这个,她只是很愧疚,觉得是自己的事情连累了贤妃。
顾瑟却说:“其实,这样的结果对阿姨是最好的。大姐姐,你不要觉得选驸马只是你的事情,在阿爹明确表示不必着急后,她还拜托阮家四处探查,这不是在忤逆陛下吗?”
顾琴被吓了一跳,后知后觉流下冷汗。
她也不懂,贤妃做事向来谨慎,怎么会犯下这种错误?
“因为和她的认知相悖了啊。”顾瑟撇撇嘴,“阿姨本性是很执拗的人,她遵循的是她自己的方针。”
“现在她犯得是小错,若不及时制止,她以后就会犯下我们俩无法保全的大错。”
顾琴皱眉,她们岂能评议长辈的过失?
她正要说什么,顾瑟看出她的心思,率先抢白道:
“大姐姐,你想啊,我们搬到宣徽殿来,虽然让阿姨面上无光,受了些嬉笑嘲讽,但阿爹并没有给她任何实质性的惩罚。没扣她的份例,也没降她的位分,你以为是陛下念旧情吗?不是,阿爹是为了保全我们的面子。”
“倘若我们能做出一番事业,阿姨在宫中地位复起,只是早晚的事。”
这招转移话题很成功,顾琴果然不再纠结刚才的事,还欣慰地摸了摸顾瑟的发顶。
“九娘,你真的懂事了。我都不敢想像,这些话是由你说出来的。”
顾瑟叹道:“大姐姐,我压力好大的。黄班的阵容太恐怖了!”
清晖小学开学了,本学期的黄班有哪些学生呢?
黄1班暂时不用说,还是之前那几位真·小学生,黄2班就有点可怕了。
首先,是兄弟姐妹间公认的天才——顾诗怡,还有她那头脑灵活、学什么都快的伴读沈茝。
更过分的是,诗怡又找了新的伴读!虽然大家还没见过那谢家公子,但他做了他们的期末考题,能排黄班第三名。
想来,以昭华公主的骄傲,肯定是不屑于给他透题的。若没有几分真材实料,他也混不到诗怡身边。
除此之外,还有七皇子顾珝,他在期末考压了顾瑟一头,让她耿耿于怀好久。
贵妃所出的几个孩子中,顾琮分走了大多数关注,但他底下的两个弟弟顾琳和顾珝,同样也很优秀,要是这三人将来抱团……
顾瑟心中升起危机感,她不光自己要努力,还鞭策起顾琴来了。
“大姐姐,你要加油啊。升中学的名额不知道有几个,你争取把二哥给挤下去!”
顾琴点头,她的目标确实如此。
她不是针对顾琮,但谁叫他在天班里,看起来最弱呢?
顾琮肯定也会全力以赴,那就各凭本事说话吧。
要在清晖学校奋斗的,可不止他们几个啊。
在全员内卷的环境中,有一只咸鱼看上去格格不入。
诗怡躺在贵妃榻上,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又开学了,意味着无聊的日子又开始了……
小学的知识点依然难不倒她,尤其新学期的课程继续调整,四书五经的比重有所降低。
贸然改制会引起动荡,那就温水煮青蛙呗,他们有的是耐心。
她在这咸鱼,她的两个伴读在刻苦读书。
诗怡万万没想到,谢时序的加入能让清晖小学卷成这样,几个六七岁的孩子,拼搏起来比高考生还努力!
说起来,这事还得怪阿爹。
是顾朗把沈茝和谢时序叫过去,好生勉励他们一番,还让他们积极考头名,才导致小学变得如此内卷。
顾朗理直气壮:“这两个是你的伴读,他们就有越过其他皇子公主的底气。这样等明年收了其他世家子弟入学,他们也有个榜样,知道在考场上不用谦让。”
不然,各个都自以为聪明地让来让去,皇子公主不用努力都能位于前列。那由他们决定的上限会变得越来越低,清晖学校的教学品质会断崖式下跌,那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顾朗要在这些新生入学前,先立起一个标杆。说得再多,都会被误认为是客套话,不如谢时序和沈茝的考试成绩更有说服力。
但其他皇子公主,也不甘心就这么被昭华公主的伴读比下去啊。想踩着他们上去,也得先问过他们同不同意吧!
内卷就是这样诞生的,开学前十来天,黄班就分出了普通班和尖子班,甚至出现了后者人数更多的怪现象……
这种卷生卷死还由下至上发展——虽然年底就有正常升班考试了,但有上学期期末的踢馆考试在前,谁都不敢掉以轻心,生怕顾朗又整出了什么花活。
黄班的劲头让玄班害怕,玄班努力起来让地班产生危机感,地班又让天班本就紧张的气氛更上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