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长胜他们过来打球,身上没几个装钱的, 就是有, 月中了口袋里也不剩几块。
应了声,江长胜快步追上背起姜莹莹朝医务室跑的张铭。
“唉, 张铭也太不小心了。”有球员嘀咕道。
“故意的吧?”
“别胡说!”有人斥道。
竟革拉拉妹妹的衣摆:“秧宝, 张伯伯跟你真是心、心有灵什么一点通。”
“心有灵犀一点通。”
“对对,就是这句话。”竟革说着做了个投球的动作, “张伯伯抬手一抛,‘啪’的一声,就将那坏女人砸倒了,嘿嘿真准!”
颜东铮抬手糊了把他的后脑勺:“别胡说,你张伯伯不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想让我这么快带你们回家,想拦一拦。”
竟革根本不信,怪模怪样地拖着长调“哦”了声。
颜东铮没理他,快步走进车棚,将闺女放在三轮车内,打开锁,推出车子骑上。
竟革扒着后车帮往上一窜,滚进车内在妹妹身旁坐好。
秧宝捧起吊挂在胸前的陶埙,手指按移着小孔,轻轻吹奏了起来,她的这首曲子还没有练熟呢。
颜东铮没急着回家,骑车去了小卖铺。
竟革戳戳妹妹的手臂:“买方便面吗?”
秧宝口中没停,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他的手指。
竟革见此,翻身跳下车:“我跟爸爸去买了。”
“想要什么自己掏钱。”颜东铮说着,走到柜台前跟服务员道,“打个电话。”
等服务员将电话从柜台里捧出来,他抬手拿起话筒拨了个号码。
苏省某生产大队队长项前进放下报纸,刚要起身锁门回家,桌上的电话响了,扫眼墙上的钟,这个点了,他想不到会是谁打来的:“喂,你好,找谁?”
“请问是项队长吗?”
“是。”
“我是姜莹莹的同学,麻烦你跟她爱人说一声,她被车撞了,人在医院。”
“啊,严、严重吗?”
“晕迷不醒。”
项前进心里咯噔一声,那要花很多钱吧:“撞她的人捉住了吗?”
颜东铮略一沉吟:“没有,医生说她的情况不容乐观。”
项前进迟疑了下:“我、我这就通知项庄。”
“嗯。”
人来得很快,周三早上,项庄带着一双儿女就找到了学校。彼时,姜莹莹躺在人民医院让人帮她报了警,说张铭学法知法犯法,身为部队的前任营长却故意将篮球往她头上砸,这是谋杀!
与之同时,她还让顾丽捎话给颜东铮,要想救张铭,需答应她三个条件,离婚,娶她,将竟革那套离承安门不足三公里的四合院过户给她当彩礼,且要把第四进买下,一并装修完善。
颜东铮第一天就知道了她的伤情,中度脑震荡,破财是一定了,谋杀却是谈不上。
按说,她报案后,警察一调查,张铭支付全部医药费,再给予一定的经济赔偿,这事就算完了。
可偏偏姜莹莹的爱慕者许天宝插了一手,此人是市局许副局长的小儿子,不知天高地厚的让人改了病例,中度脑震荡写成了重度脑震荡,又加了个右耳失聪。
张铭周二下午被警察叫走,当天没放回来——拘留了。
颜东铮请假不在,陪懿洋、子瑜去医疗器械厂卖轮椅了。
接到消息,翌日一早,他就赶到医院找院长,请求专家会诊。
“韩院长,张铭16岁入伍,驻守北方边境13年,以营长一职考入京大法律系,他是优秀的边防战士,忠诚的党员干部,我们班的体育委员,人品方面绝对没问题。再说,以他的身手,想要谋杀哪一个,”颜东铮玩笑道,“别说篮球击头了,一个石子投扔过去,保证无声无息,还让人查不出来。”
韩院长不愿意让人会诊,一是怕得罪许副局长,二是怕影响医院的声誉。再者,改病例的就有他外甥。
这事查出来,他外甥轻则开除,重则坐牢。
“韩院长,你怕是不知道,我来时,姜莹莹的爱人带着一双儿女找来了。”
韩院长愕然地看着他:“姜莹莹结婚了?那、那不是……”不是玩弄人家许天宝的感情吗?
颜东铮端起杯子,微微抿了口茶,笑着点点头:“她插队在苏省,四年前,因干不了农活,嫌不了工分,分不到粮食,迫于无奈嫁给了本村的退伍兵项庄,一年后生下对龙凤胎,如今孩子都两岁半了。你认为,许家会让她过门吗?”
当然不会,许副局长和他爱人只怕恨透了姜莹莹。
“医院的事我不追究,我来只想保下张铭,他保家卫国13年,好不容易考上大学,眼见前途一片光明,我不能让人毁了他。”放下杯子,颜东铮淡淡瞟眼韩院长,强硬道,“真要有人来阻拦,我也不介意,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韩院长,你知道我有这个资本和能力。”
韩院长被颜东铮的气势震得头皮发麻,后背的汗都冒出来了:“我、我这就叫人过来给姜莹莹会诊。”
“多谢。”
从医院出来,颜东铮直接去警局,找许副局长。
来前,陈丰羽已经帮他打过招呼了。
二人寒暄过后,颜东铮将姜莹莹的检查结果,她当知青的经历,以及她找顾丽给自己传话的内容,一一放在桌上,推了过去:“许局看看。”
许长山知道儿子喜欢中文系的一个女生,也知道那女生前天在学校被男同学打了,儿子让人改病例他不知道,但让局里拘留张铭这事,他是知情的。
捏着手中的资料,他有一种脸皮被人揭下的感觉,他儿子得多蠢啊,被个女人玩弄在手中。而他,偏听偏信,以权谋私,传出去,再想进一步,难了!
“许局,我希望局里把张铭的档案消去。另外,我要告姜莹莹威逼利诱破坏我的家庭,谋夺我家房产。”
许长山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青年,一句谋夺房产,轻描淡写地就将姜莹莹打落尘埃,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张铭被人从拘留所里放出来,还有几分不真实感,他以为他这一生算是完了。
颜东铮接过他在所里的资料,跟人道了声谢,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走吧,回校。”
“班长?!你、你……”他对颜东铮的态度一直不好,再加上对方背后站的是许副局,进来后,他就没敢奢望颜东铮会来警局救他。
颜东铮抽出档案袋里的东西扫了一眼,递给他:“留着当个纪念。”也让他长个记性,处事稳点。
张铭愣愣地接过,心中有所猜想,却不敢相信,半晌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看了眼,随之疯狂地一把抽出,挨个翻过,“呜”的一声,蹲在地上哭了。
颜东铮嫌弃地踢他一脚:“出息!”
“我、我以为我完了。”进了警局,记大过都是轻的,开除、坐牢他都想过,只是不甘心,他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农村娃,费了多大劲才一步步升至营长,又熬了多少日夜才凭着一股冲劲考上大学,还是全国最高学府——京大。
丢了块手帕给他,颜东铮推上车子,长腿一迈,朝后喊道:“走了。”
张铭捏着帕子狠狠擦了把脸,快跑几步扶着后座道:“班长我载你吧?”
“你有劲吗?”
张铭嘿嘿笑了声:“没有。”他都三顿没吃了,心里的那股郁气和不甘一出,才发现饿得前胸贴后背,四肢无力。
“上车。”载着人,颜东铮就近找了家国营饭店。
张铭是北方人,颜东铮叫了两大碗烩面和两样小菜。
“班长我想喝一杯。”
颜东铮起身找服务员要了一瓶五粮液,又点了盘花生米。
吃饱喝足,颜东铮带他回家,拿了条没穿过的内裤,一套全新的睡衣和一把干柚子皮给他:“进去好好洗洗。”
说罢将人推进了浴室。
“宋姐,麻烦你给他煮碗醒酒汤。”
宋梅香点点头:“东铮,你们吃饭了吗?”
“吃过了。”
等人洗好出来,喝了醒酒汤,颜东铮将人安顿在正厅的罗汉榻上,看他睡熟了,这才跟宋梅香说了声,骑车回学校。
“颜哥/东铮/班长,怎么样?姜莹莹愿意撤诉吗?”
颜东铮一进教室,任健等人就围了上来。
“张铭已经出来了,在我家休息,赶紧坐好上课。”
一节课上完,大家不放心地又围了过来:“班长,中度脑震荡,张铭在警局会留案底吧?”
“嗯。”颜东铮没多说。
“那学校会不会……给他记一个大过。”这已是最轻的处罚了。
“张铭失手伤人虽是事实,姜莹莹却是诬告,明天让张铭和姜莹莹协商一下。”
“那女人怕是不会答应,”施大花点了点下巴,“要不咱们找她爱人说一下。”
“不用,这事让张铭自己处理。”话是这么说,其实颜东铮已跟金主任求过情了,记过什么的不存在。
第103章
许天宝将欺负姜莹莹的张铭弄进派出所, 自认立了大功,昨夜没回家,也没回宿舍, 跟姜莹莹挤睡在一张病床上, 在她似真似假的阻挠下, 很是占了点便宜, 早上被姜莹莹哄着回家睡了一觉, 没想到等来的是父亲的皮鞭和母亲的哭骂。
“我又怎么了,你上来就打?”许天宝躲闪着, 咆哮道,“你要瞅我不顺眼,直说,我保证下半辈子都躲着你走, 不碍你的眼。”
许长山看着蠢而不自知的儿子,气得额上青筋突突直跳, 一把将姜莹莹的资料甩在他脸上,咬牙切齿道:“好好看看你相中的女人,是个什么货色!”
许天宝躲闪了下,接住散落的纸张, 大眼一扫,看着父亲冷笑道:“你不就是看不上莹莹的出身, 嫌她父母只是普通的纺织厂工人嘛。直接反对就得了, 至于费这么大的劲找人写这些吗?”
“呵,行, 不信是吧, 回你们学校随便找个人问问,看今天早上是不是有一个自称她丈夫的男人带着对龙凤胎从老家找了过来。”
“想诬蔑一个人还不容易, 花俩钱,随便找个带孩子的男人来学校一说……”
“许天宝!”许长山气得浑身直哆嗦,指着他骂道,“你个孽障,脑子进水了是吧,人家男人孩子都来了,你TM的,还死咬着牙不承认。行,有种你现在拿着户口本,跟她去民政局结婚去,我看回头人家告不告你一个重婚罪!”
许母揪着他,边哭边拍打道:“天宝,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你爸的仕途完。你宋伯伯身体不好,说好的明年退休后让你爸接班……”
许天宝四肢冰凉,大脑嗡嗡直响,一把推开母亲,冲出门道:“我找姜莹莹问个清楚!”
许母听丈夫说了,姜莹莹的丈夫是退伍军人,儿子这么冲过去能有个好?
这般想着,许母忙打电话给三个女婿,让他们赶紧去人民医院,帮忙拦一拦,别让儿子挨打了。
许父指着她,恨声道:“慈母多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