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正气不顺呢,闻言手一伸:“五十块钱!”
“够吗?”三百多斤呢。
连长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心平气和道:“你家打的,按理你们能拿走一半,只是量太大了,真要让你们拿这么多,其他人该有意见了。不用出钱,小的那头你们拿走。”
颜东铮知道连长这步让得已经很大了,遂点点头,让司务长先处理两头大的,他们不急着吃,小的可以最后再处理。
“东铮,”韩连长倒底没忍住,跟他嘀咕道,“沐卉太野了,另三个小子更是一个比一个胆大,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的,回去你可得给我好好的管管!”
“好,我上课带着他们。”
中午没做饭,一家人在食堂吃的,炖肉来不及,司务长做的大烩菜,大片的五花肉爆香添上开水,倒入白菜、粉条、木耳、笋子一块炖。
喜欢吃辣的可以放一勺辣椒面。
主食是白米饭。
正吃着呢,营部和下面的水稻连,以及附近的砖瓦连得到消息,带着钱票来了。
连长做主,小的不算,两头大的留出一些晚上继续给员工加餐,剩下的一分为四,营部占二,另两连各占其一。
得的钱票,一股脑儿都给了颜东铮。
一家人都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笔。
韩连长拍拍颜东铮的肩:“要是不卖,那肯定不能给你这个钱。”
小的这头,颜东铮让司务长给他拆了,内脏没要,给食堂了,另给司务长砍了五斤肉。
韩连长五斤,其他老王、排长、班长、方院长、护士长等,一家两斤。
给苏团长留了一条30斤的后腿,打电话让他来取。另一条后腿,颜东铮带着老二去医院打过最后一针疫苗,骑车载着他给营长送去了。
苏团长没来,小李来的。
他到时,沐卉刚把猪头、猪蹄和两块七八斤的五花卤好。
留他吃了猪头肉,装上后腿,两块五花包好托他转交给医院的陆铭和陈医生他们。
这么一分,就剩两条前腿,几十斤肋排和一串脊椎骨了。
沐卉和于晓丽把两条前腿和肋排腌上,脊椎骨卤了。
陶萄和周若蕊拎了东西过来看受惊的孩子们,其实哪有谁受惊呀,颜懿洋兄妹都没当回事,苏子瑜忙着在颜懿洋的指点下,重新打造弓/弩、袖箭呢,原来的材料不行,杀伤力不够。
沐卉留了陶萄周若蕊吃饭,走时,给他们砍了五根肋排。
晚上,颜东铮敲敲桌面,看向几人:“我已经答应韩连长了,从明天开始,你们随我去学校,我帮你们申请了个空教室,一间早年废弃的茅草屋,条件虽然简陋了些,但不影响正常使用。正好,我没课时,也能给秧宝、竟革讲讲古诗,给你们四个讲讲文史。”
秧宝抠抠小手,想抗议,她想吃甘蔗,想看看甘蔗林,不想被拘在学校。
苏子瑜也想抗议,他给秧宝做的小推车,给竟革做的54/式玩具手/枪,还有要改进的弓/弩、袖箭,都没好呢,哪有时间上课?
于晓丽想去卖薄荷糖水和雪糕。
然而,抗议无效。
考美院提前要先交一幅自己创作的美术作品,沐卉的作品是 《打野猪》。
野猪的凶悍,她的英勇,几个孩子的惊慌,画得特别生动形象。
为了配合画这幅画,秧宝深觉对演戏不爱了,太累了,排练三天,演了三十多场,她妈就把她画成了个扎着冲天炮,戴着大红山茶,涂着红脸蛋的胖娃娃,请问那是她吗?
另三个孩子对画也很不满意,懿洋直接是个光头,金鱼嘴;子瑜还好,头上给了个门帘;老二远看像个冬瓜,矮墩墩的。
于晓丽交上的是幅中国山水画,以橡胶林为背影,一个知青扛着橡胶苗从小径一步步走来,题目为《建设边疆》。
两人都通过了,几天后就是云省统一的文化考。
也就是高考。
考场在青和街公社小学。
第38章
两口子要考试, 云依瑶担心几个孩子无人照顾,提前一天过来,想接懿洋他们去部队玩两天。
秧宝摇头, 攥着跟爸爸要的零花钱, 奶声奶气地宣布道:“我要去青和街小学陪考。”
她记得早先在孤儿院, 院里大哥哥大姐姐参加高考, 院长都会买了吃的、喝的, 等在考场外面。
一旁是许多考生的爸妈。
有位姐姐回来说,很温暖, 知道有人等着呢。
夜空下,暖风佛面,夏虫低语,姐姐托腮望向远处的目光, 久久地留在了秧宝脑海里。
“我要陪考!”秧宝举起小手,再次喊道。
“等在考场外面有什么好玩的, 一待就是几个小时。秧宝跟云姨去部队不好吗?我们部队有商店、学校、图书室,云姨家的院子里种了好多花,秧宝的小辫一天可以换四五次花戴,朵朵不同。上次过来, 我记得你子瑜哥哥说你想学钢琴,去了, 云姨教你弹琴。学累了, 还可以让苏伯伯带你和哥哥们去训练场看战士们训练。”
秧宝听得很是心动,只是, 她摇了摇头, 仍然奶声奶气地坚持道:“我要陪考,我要买了吃的喝的, 站在学校门口等爸妈出来,给他们爱的力量!”
握着小拳头,鼓着腮帮子,嚷着要给爸妈爱的力量的秧宝,逗得众人轰然大笑,咋这么可爱呢!
颜东铮打开杂木箱,取出相机,摆弄了下,“咔嚓”一声,将被笑得一脸懵逼的秧宝拍了下来。
秧宝闻声抬头,见爸爸手里举着相机,立马扬起笑脸,比了个剪刀手。
颜东铮含笑按下快门。
秧宝把零花钱往小兜兜里一塞,双手拎起小裙子,偏头含笑做了个屈膝礼。
颜东铮再次按下快门。
秧宝整颗心都要飞扬了,右手拎高裙摆,左手叉腰,侧身回头一笑,露着小米牙。
云依瑶从后面一把将人抱起,颜东铮“咔嚓”拍下一张秧宝双眼大睁,小嘴呈O形的生动照片。
回过神来的大伙都往秧宝身边挤,拍我、拍我……
正闹着呢,韩连长来了:“东铮,电话。”
颜东铮将手中的相机递给懿洋,让他带着大家出门拍,屋里地方小,景色有限。
“哪打来的?”颜东铮推上自行车跟韩连长往外走。
“沪市,说是你姑。”
颜东铮一愣:颜明霞。
说是姑姑,通过记忆,颜东铮知道这位担的是母亲的责任,因为姓氏,苏秀兰生下原主,就当完成了任务,不愿抱,不愿喂,更别说养了。
那时颜明霞刚生下自家老二,奶水还算充足,就主动把孩子抱回了家。
这一养就养到八岁,原主上小学,才知道自己不是颜明霞生的,跟哥哥不是双胞胎。
身份的转变,从一个家到另一个家,对原主来说,一昔间,他不是多了个家,多了对爱他的爸妈,而是,他没家了。
新家固然华丽富有,却有不喜他的母亲,排斥他的兄姐,在他们眼里他好像一堆垃圾,那嫌弃的眼神,一度成了他摆脱不掉的噩梦。
对颜明霞,原主也是有怨有恨的,既然要养他,为什么不坚持把他养到成年,难道大了,他不给她养老?
说什么疼他爱他,还不是早早就把他送走,不要他了。
电话再打来时,颜东铮拿起话筒,迟疑了下:“大姑。”
颜明霞握着话筒的手一紧,双眼发酸:“……东铮,你、你还好吗?我听、听你爸爸说,沐卉准备报考京市的美院?”
“嗯。”
“那你呢?她考上了,你和孩子们怎么办?”
“我准备跟她一起参加高考。”
“你、你报名了?”
颜东铮轻“嗯”了声,问她:“你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原主下乡时,跟她闹的很僵,几年来一直不愿意接她的电话。
当年,苏秀兰不认他这个儿子,自然也不愿儿子跟她在一个户口本上,所以原主没下乡时,户口一直挂在颜明霞夫妻名下。
下乡政策一出,二选一,他表哥当时谈了个对象,正准备结婚呢,这种情况下,那只有他下乡了。可原主不这么想,他觉得表哥奸诈,大姑更爱自己的孩子,就连口口为他着想的爸爸也更顾姐姐。
同样都是下乡的年纪,爸爸一早就为姐姐安排好了工作,却从没想过他。
来边疆时,原主心里赌着一口气,既然你们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你们了。
至于他爸他姑,时不时寄来的钱物,那不是补偿吗,他拿得心安理得。
“东铮,”颜明霞握着手里的单子,泣不成声,“你爸、你爸得了心脏病。”
颜东铮愣了下:“心脏病?”
“医生说……说是长期郁结于心,你爸他过得苦啊……呜怨我……”
“严重吗?”心脏病也分轻重吧。
颜明霞吸吸鼻子,哽咽道:“医生说得他自己看的开,心情放松。他现在整夜整夜失眠,头发几乎全白了,他才57岁,呜……你爸想离婚。”
颜东铮默了默:“那就离吧。”
“你、你不劝劝?你哥,你姐……”颜明霞想说什么,半晌,终是没说出口,只道,“你爸妈离婚,你们这个家就散了。”
“我们这个家什么时候完整过?”颜东铮声音微冷,“人都快死了,还想那么多干嘛,想离就离吧。57岁也不小了,”耳顺之年,也该回家养老了,“让他把工作辞了。考完试拿到通知书,我带沐卉和孩子们回去一趟,他要想让我养老呢,也成,跟我们一起去京市,正好我和沐卉要上学,他来了,也能帮我们看看孩子。”能坚持这么多年,若说前期是为了报恩,后面还不是为了孩子们。
既然离不开孩子,那就帮他带带秧宝、竟革。
一个大学教授,不说别的,一天给孩子们讲个故事,就能他们受益非浅。
“东铮!”颜明霞激动道,“你愿意给你爸养老?”
颜东铮挑挑眉:“他养我小,我养他老,有什么问题吗?”原主幼时虽然住在颜明霞家,由他们夫妻代为抚养,颜明知每个周末却不曾缺席,带他看电影,逛公园,去图书馆,买吃用。
苏秀兰手里有钱,苏正浩、苏元珊不缺花用,颜明知一个大学教授的工资,大半都花在原主身上了,一直到现在。
挂了电话,颜东铮缓缓吐了口气。
“家里出事了?”连长听了一耳半耳,担心道。
“嗯,”颜东铮在他对面坐下,想了想,提笔写了个地址,推给他,“考完试,我想带沐卉和孩子们先走。通知书你帮我们收下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