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想着云珠那标准的姿势和百射不中的落点,忍不住的又笑了出来,手上的皮手套犹带血腥,康熙用这带血的手套握住云珠,血色沾上雪肤,有种妖冶的美感。
亲昵地握住云珠的手,凑到云珠耳旁轻声说道:“别紧张,看准了目标,对着射。”热气传到云珠的耳垂,她本便红了的脸颊更加红的滴血,她手指蜷缩了一下,随即被康熙牢牢握住。
拉弓,瞄准,射箭。
箭矢飞出,兔子应声而倒。
云珠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康熙,眼中崇拜的光芒看得康熙心情大好,正要笑着和云珠说些射箭的技巧,却听见前方箭矢带着啸音划过,牢牢地射住不远处地野鸡。
顺着箭矢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丽人骑着白马飞奔而来,身上火红的骑装迎风而动,白马红衣,英姿飒爽,康熙一时看得失了神。
第52章 如意儿
当天晚上,体顺堂传出消息,召宜嫔郭络罗氏侍寝。
自来了香山行宫后,云珠独宠的情况终于被打破,不得不说,这反而让惠嫔等人松了口气,无论如何,康熙这段时间对着云珠都热乎的有点过了。
康熙一直便不是多么痴情的人,他对于妃嫔,比起爱,更多的是宠,宫中女人来来去去,得到康熙宠的人从来不少,但从没一个,让康熙摆出过对云珠的这等架势。
都说爱新觉罗家出情种,见着康熙对云珠的专宠,惠嫔一直胆战心惊,生怕又出一个海兰珠或者董鄂氏。
好在,不是,在热乎了一段时间后,宜嫔又重新得到了宠爱,这时的惠嫔再不像宫中一般,对宜嫔得宠恨得咬牙切齿,她只恨宜嫔不能更多地散了云珠的宠爱。
唯有云珠身边的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生怕不小心说错了话,招得云珠难受。
“主子。”春杏去膳房里转了一圈,找了些云珠爱的食物,林林总总地摆满了桌子,这是来了香山行宫后,云珠第一次没有在体顺堂用晚膳,春杏很是担心云珠不适应。
出乎春杏意料,云珠望着满桌子爱吃的菜肴,全没有春杏想象中的食不下咽,反而舞着筷子吃得格外欢快,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比较起行宫和宫中厨师手艺的高低。
一顿饭很是愉快地吃完。
云珠捡着没怎么动过的菜让春杏拿下去分了,这才笑眯眯地站起来,换上外出的衣裳,招呼着春杏去行宫里散步。
春杏诧异地望着云珠,云珠笑眯眯地说道:“怎么如此看着我。”
“主子,您若难受,不用勉强欢笑的。”云珠的盛宠,甚至让春杏都有了主子得到专宠的错觉,乍然得知康熙召宜嫔侍寝的消息,春杏甚至还怀疑起了小太监传话的正确性,很是难受了些时候,看着依旧笑着的主子,春杏心疼不已。
“难受?”云珠诧异地望着春杏:“没有啊,怎么会难受?这儿天高路阔,风轻云淡,比宫中不知舒服了多少,有什么要难过的。”
春杏嗫嚅着,半天没敢说话。
见春杏这别扭的样子,云珠终于反应了过来,噗嗤笑出声来:“莫不是你觉得,万岁爷今日召其他人侍寝,我会难受?”
春杏低着头没说话,但她脸上的神态,很明显是这么认为的。
“傻丫头,万岁爷是后宫之主,这才哪到哪呢。”云珠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能得到万岁爷的青眼,已经是祖宗保佑了,至于其他的,哪里就要计较那么多了。”
顿了顿,云珠又说道:“宫中美人何其多,未来进宫的人更是络绎不绝,这等事情且多了去了,今日有宜嫔,明日有惠嫔,后日还不知道又有哪个美人呢。”
“是奴婢想岔了。”春杏脸一红,憨憨地笑了,赶紧张罗着准备云珠出门的行头。
望着春杏离开的背景,云珠嘴角的笑意慢慢收起,她真的如和春杏说的那般洒脱吗?那也未必。
和春杏说的话,确实是云珠真心所想,她看得清楚,在这清宫之中,她所求只是舒服的活下去而已,帝王的专宠她从来也没有想过,但这段时间里,和康熙坐卧一处,每日里和他同起居,一如寻常夫妻一般,权势赫赫的帝王,这份不寻常的待遇,确实让云珠感受到了康熙的偏爱,甚至让她有种若两人就这么相处下去,也是岁月静好的错觉。
而康熙的行为,将云珠的错觉打碎,这份行宫里的小小幻梦,终于也如梦幻泡影般,消失不见。
云珠再没有一刻如此时般清醒,她,乌雅云珠,只是康熙后宫中普普通通的一员,不管康熙表现的多么的喜爱,她在康熙的心中,和游玩逗乐的小宠物没有任何区别,都只是娱乐帝王的存在罢了。
能在清宫里生活,并且日子过得还不错,云珠的最好品质便是心大,她认清这个现实后,迅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将种种情绪压住,没心没肺地招呼着春杏逛行宫。
春杏很快便将云珠出门的行头收拾妥当,云珠带着宫女太监走出了澄心堂。
不远处的体顺堂被纱帐遮住,将扑来的蚊虫飞蛾阻挡,也同样隔绝了其他人探询的目光。
云珠带着人沿着体顺堂的反方向而去,顺着铺好青石板的路慢慢走着。
黄昏时刻,天边的云如火烧,层层叠叠的云彩堆积,在空中用深深浅浅的红绘出一幅绚烂的画卷。
夕阳时分正是夏日里最温柔的时候,太阳将将下山,日头再没有白日间的毒辣,晚风吹过树梢,绿色的林海沙沙作响,树上蝉鸣没有停歇,倦鸟衔着食物归巢。
山下的麦子已经可以收割,从山上远远望去,农人如一个一个的小黑点,正趁着大晴天,甩着臂膀干活,高高堆着的麦堆被晚霞渡上一层红边,风一吹,金色的麦子掀起麦浪,这份丰收的喜悦也感染了云珠,她心中隐隐的不虞在这天地间被彻底吹散。
“喵,喵。”细声细气地叫声远远传来。
云珠眼前一亮:“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好像,是狸奴的叫声?”春杏迟疑着。
“我听着也是呢。”云珠连连点头,站在原地侧耳倾听,等着狸奴再叫,便循声找去。
然而等了又等,那个细弱的叫声再也没有想起,云珠满心遗憾,却也知道这种事情非人力可以勉强,望着天越来越黑,眼前的景致慢慢笼罩上夜色,云珠不得不准备往回走。
“贵主子。”突然一个小太监出声叫住了云珠。
循声望去,这个小太监叫小周子,是这澄心堂建好时便调来这边的,云珠在澄心堂住着的这些日子,对这小周子也是有点印象的,这人是个机灵聪明的。
这等机灵人,万不会因为杂事扰了主子兴致,这小周子突然出来,也不知要说什么。
云珠这样想着,停下了欲要离开的脚步,柔柔地笑着,等着小周子的下文。
被云珠冲着这么一笑,小周子脸如猴子屁股般红个彻底,他咬着腮帮子说道:“贵主子,前面不远处便是驯兽房,那狸奴的声音,许是从那儿传来的。”
“行宫的驯兽房,也有狸奴?”云珠将信将疑。
小周子憨笑着挠了挠头:“以前也没听说过,但驯兽房的管事太监,是个爱动物的,他陆陆续续养了许多东西,说不准便也养了狸奴。”
云珠点点头,顺着小周子指出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动物的味道随着风吹来,各种嘶吼声也越发明显,云珠眉也不皱的走进了驯兽房。
此时尚有天光,驯兽房里的太监们正忙忙碌碌的喂食。
突然见到这一群人走来,驯兽房总管王公公忙放下手里的兽食,匆匆迎了上来:“奴才拜见贵主子,不知主子过来有何贵干。”
云珠语带歉意:“贸然前来扰了公公清静。”
不等王公公诚惶诚恐地表忠心,云珠接着说道:“刚刚我在外面好似听见了狸奴的声音,一时心喜,便进来瞧瞧。”
王公公脸上笑意以僵,猝不及防地跪了下去:“主子,奴才有罪。”
云珠一言不发地望着王公公,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让王公公如此害怕。
“这儿的驯兽房里都是那等野兽,等着调教好了给贵人行猎取乐。”王公公擦着额头上的冷笑,老老实实地交代:“前些日子这儿突然来了一只狸花猫,奴才见这狸奴讨喜,便养在了这儿。”
云珠带着希冀地望去:“这些事情也不归我管,王公公且不用和我请罪,实在是折煞我了,我亦是听着叫声讨喜,想来看看罢了。”
王公公额上的冷汗这才息去,大大的笑容爬上他的脸庞,不年轻地脸上堆满了褶子。
“如意儿,如意儿。”王公公笑眯眯地轻声唤着,没多久,便见一只猫踏着轻盈的步伐,弓着身子从树上一跃而下。
王公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鱼干,怜爱地叫道:“如意儿,多吃点。”
那猫毛发发亮,身姿矫健,凑到王公公手旁嗅了嗅,随即亲昵地叫了两声,便凑过去一口将鱼干叼走。
云珠看得双眼发亮,期盼地看着王公公,王公公忙将手中的鱼干献给云珠。
捏着鱼干,云珠慢慢地递了过去,如意儿犹豫了很久,才犹豫地走过来,绕着云珠的手闻了又闻,这才将鱼干叼走。
小鱼干一条接着一条,如意儿吃得心满意足,等到它终于吃饱,对于云珠也熟悉起来,如意儿伸出舌头,舔干净爪子上的毛,随即将脸递到云珠手旁,云珠惊喜地挠起了如意儿的下巴,如意儿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云珠捂着脸,她早已被如意儿迷的不知今夕何夕,什么康熙什么宜嫔,早被她扔在脑后,满心满眼只有这只狸花猫。
等到夜色渐黑,云珠才恋恋不舍地将如意儿交给王太监,一步三回头的回了澄心堂。
之后的几天里,康熙一反刚来香山行宫的样子,好似又恢复了紫禁城的模样,再没宣召过云珠,只轮流召各位妃子侍寝,当然,宜嫔是其中最得宠的。
这架势一时间让其他人看不明白,若说云珠仍得宠,但康熙一连几天都没想起她,若说她失宠了,但留宿体顺堂的妃嫔,仍然仅她一人。
一时间,从宫妃到宫人,都对云珠的境况猜测起来,甚至有人私下里还打赌,云珠是不是如昙花一现,就此沉寂。
但云珠,却并不将这些事放在心间,每日里跑去驯兽房,和如意儿戏耍,日子也过得悠然自得。
正当云珠感觉日子惬意时,王太监连滚带爬地进了澄心堂,哭着喊着“贵主子,求求您救救如意儿。”
第53章 得势
王太监冲进来的时候,正是一天中最热的午后,树上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吱呀作响,直将云珠弄得心烦意乱,云珠躺在躺椅上,燥热的天气里一丝风也没有,她的心中好像被巨石压住,连冰碗子都压不住心里的火气。
王太监在如此炎热的天气了跑了一遭,身上的衣服早已汗湿,湿哒哒地贴在身上,狼狈地不成样子,若在平时,他应该在小隔间里等着汗熄,再打理好自己,才能面见主子,免得身上的气味将主子冲撞了去。
但事急从权,王太监想着受罪的如意儿,一时半会儿也不愿意等,冒着大不敬的罪名,就这么狼狈地到了云珠眼前。
王太监声音嘶哑,“救救如意儿”几个字好像从嗓子眼里挤出,好似杜鹃泣血。
云珠将手上的冰碗子往桌上一放,见着王太监这幅样子,心里也着急起来,忙站起来,几步走上前,焦急的问道:“王太监,如意儿怎么了?”
“贵主子。”王太监骤然跪到地上,膝盖磕到硬邦邦的地砖,发出沉重的闷响,听着便很是疼痛,但王太监完全顾不上膝盖的疼痛,将头重重砸到地上,连连磕头,额头和地砖相碰,一声一声的,直让云珠更加心慌。
“奴才一错眼没见着如意儿,让它跑了出去,也不知怎得,便冲撞了宜嫔娘娘,我听说宜嫔娘娘受了惊吓,发了大怒要处置了如意儿,现在宫人正拿着棍子追打如意儿。”
王太监说着说着,便流下了眼泪,泪珠子混着额头上流下的血珠子,在他的脸上糊成一团,更加狼狈。
这样狼狈的王太监,却连脸都顾不上擦,只接着求道:“还请娘娘救救如意儿。”
一直沉默的云珠,听了王太监的话,骤然站起,顾不上换上外出的大衣裳,迈开步子便往外走。
见王太监还呆在原地,云珠皱眉催促:“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我过去。”
王太监一咕噜便从地上爬起,用袖子匆忙擦干净脸上的血水,一溜小跑地跑到云珠前面带路。
王太监到澄心堂的时候,心里很是打鼓,乌雅贵人和宜嫔,是最近风头正盛的两个宠妃,他并不知道云珠会不会愿意出手救如意儿,只是出于对如意儿的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打死,这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来向云珠求救,没想到这位主子二话不说便去救如意儿。
如意儿终于有救了。
想到这,王太监不由地又加快了步伐,很快便带着一大群人到了地方。
王太监带着云珠到的地方,离澄心堂不是很远,云珠带着宫人快步走来的时候,只见几个行宫中的宫人正拿着长长的棍子着在追着如意儿击打。
如意儿机灵地上窜下跳,灵活的在几根棍子中闪躲,偶尔闪避不及时,被棍子打到,发出凄厉的哀鸣。
“住手。”云珠厉声呵斥。
望着云珠来势汹汹的样子,宫人们犹豫着停下了手下的动作,向云珠行礼问安。
如意儿被追着打了这么长时间,早已经累了,之前被棍子追着打着,不得不跑跳,突然一直追着的棍子停下,如意儿也力竭地停了下来,趴在地上看着云珠,发出虚弱的叫声。
如意儿琥珀色的圆眼戒备地环视四周,身上的毛发炸起,直到看见了云珠,这才放下了眼中的戒备,柔和的看着,眼中似乎含着泪水,那无助的眼神,云珠看着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