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诧异地看过去,却只听见康熙不悦地声音:“让惠嫔去找太医,你们主子是会接生吗?”
是了!云珠心里一激灵,觉禅氏是放在延禧宫,让惠嫔照顾的,现在宫中宫权可是她们几人分管,她手中的权利不比惠嫔多多少,为何惠嫔大半夜的要见她叫过去,这其中必然有异。
只不过之前习惯了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前体力又消耗过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康熙的话,让云珠瞬间清醒,她从善如流,顺着康熙的力道,又钻回了被子里。
刚躺下,却听见康熙沉声说道:“,朕去看看,你好好休息。”
说完,康熙便掀开被子,穿上衣服离开。
云珠侧着身子看着康熙离开的背影,眼中全是温情。
不知过了多久,云珠已经陷入了睡眠之中,却突然感觉身上的被子被掀开,一个身影挟带着冬日的朔风钻了进来。
云珠被冷意冻得一哆嗦,睁开眼看去,模糊只见到明黄色的身影,见着吵到了云珠,康熙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睡吧。”
一夜无话。
次日,许是心中有事,云珠一大早便醒来,身旁的康熙还在熟睡。
前一晚上的事情,果然不是错觉,康熙确实大半夜的又回了永和宫,云珠盯着康熙泛青的眼圈,沉思着。
被人直直盯了这么久,康熙早便醒了过来,他笑着将云珠拉到怀里:“看什么呢?”
云珠伸手,轻轻抚摸着康熙的眼圈,柔声问道:“万岁爷,昨夜情况如何?”
说道这,康熙先是皱眉,随即畅快地笑了出来:“觉禅氏生下了小阿哥。”
“恭喜万岁。”云珠笑着恭贺。
尽管康熙膝下已经不缺儿子,但儿子自然是多多益善,弄璋之喜让康熙愈发得意起来,前一天晚上惠嫔的失措都被他轻轻放过。
这个孩子,在满月宴上,被康熙取名胤禩。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康熙为儿子取名为禩,足见他对这呱呱坠地小儿的期许。
胤禩!这个名字一入耳,早已模糊的记忆重又浮了上来。
这个正哇哇大哭的孩子,是日后和胤禛争夺江山的八爷,是将她未来的小儿子胤禵拉拢过去,让亲兄弟离心的八爷。
云珠心中一凛,将这事放在心上,她绝对不会允许她所生的孩子兄弟相残。
更有甚者,一个更大的忧虑彻底浮现出来,这些日子里,云珠不是没有想过,但每次都将不好的想法强行压制下去,但看着九龙夺嫡中的阿哥一个个的出生,云珠终于愿意直视那个可能。
历史上她生的两个儿子,胤禛和胤禵,在康熙朝后期争夺的你死我活,那,胤祚呢,都是同母所出的儿子,一兄一弟都能执掌权柄,逐鹿天下,为何在后世的小说电视里,却丝毫不见胤祚的名字,最大的可能,便是胤祚幼年夭折,远没到能入朝掀动风云的年纪,人便已经不再,这才不见他的更多记载。
云珠握着拳,咬着牙,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将更多的注意放在胤祚身上,她决不许上天将胤祚从她身边夺走。
“主子?”夏荷见云珠在如此喜庆的场合露出悲色,忙悄悄推推云珠。
被夏荷提醒的回过神来,云珠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好在,后宫之中对于新增了一个阿哥这件事,总是不满的人居多,云珠的脸色混在其中,也不是多么特殊。
还有时间,不用着急,云珠心中默念着,劝慰着自己,她笑着看向襁褓中的婴儿,眼中却冷冰冰的,丝毫不见笑意。
第113章 太子
此时的胤禩,全然没有多年后搅动风云的模样,对于这个儿子,康熙甚至都谈不上有多上心。
满月宴上康熙赐名露过面后,前去延禧宫的次数便是寥寥,对于觉禅氏母子,态度也是平平。不但小阿哥只得到例行的赏赐,就连小阿哥的生母觉禅氏,在份位上也丝毫没有寸进,要知道,此时宫中的几个阿哥,除了太子生母早逝,七阿哥腿脚不便,戴佳氏受了迁怒,其他阿哥的生母都是嫔位。
又或许是康熙觉得小阿哥尚且年幼,尚不知能否顺利长大,暂时还不愿意在他身上投入感情,毕竟,康熙现在,是真不缺儿子。
康熙的精力,更多的放在了另一件大事上。
胤禩刚出生没几天,工部上奏,修缮多年的景陵,终于初见雏形,一直停灵在巩华城的两位皇后的梓宫,总算是可以入土为安。
收到工部的奏折后,乾清宫里的灯彻夜未熄。
次日,乾清宫里传出旨意,令礼部和钦天监一道,择黄道吉日,将两位皇后灵柩移入地宫。
此时之人,事死如事生,康熙这道旨意一发出去,礼部和钦天监立时便行动起来,很快便测算出几个合适的日子。
望着呈到案头的好几个日子,康熙沉默着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了最近的日子。
康熙对于两位皇后还是有着感情的,特别是赫舍里氏,自移灵的日子定了后,除了胤禩的满月宴,康熙再也踏足后宫,据说乾清宫里的灯,熄得也越来越晚。
康熙二十年二月十五,孝昭皇后的三周年祭,康熙命令皇太子胤礽率领亲王、朝臣、王妃、命妇前往巩华城致祭,康熙十三年出生的皇太子,早已进学,在大儒的教导下,已经很有帝国下一任继承人的风姿。
皇太子胤礽,终于,在朝臣面前出现,大清朝帝王传承的命运之轮,缓缓转动起来。
当晚,康熙赶到巩华城,次日为两位皇后祭祀之时,康熙望着芝兰玉树般的胤礽,心中充满了吾家有子初长成的骄傲。
之后便是繁复的流程,二月十九日,先后两人皇后的梓宫终于从巩华城里出发,向景陵而去。
胤礽骑着小马,徘徊在赫舍里皇后的梓宫旁边,眼眶红透,却咬着牙没有掉下眼泪。
二月二十六日,梓宫到达景陵,又是一番流程,三月初七,礼成,康熙的两任皇后,终于进入了景陵的地宫,景陵地宫的门暂时关闭,两位皇后在此处得以安寝。若无意外,下一次景陵再开,便是康熙薨逝之时。
春雨霏霏,从天上丝丝缕缕地飘落,浸润在泥土中,康熙感觉他的心好似也被这淫雨浸透了般,很是无力。
他少年践祚,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在许多事情上都乾纲独断,唯有亲缘方面,好似总是差了些缘分,幼年父母双亡,妻子也一个个离他而去,徒留无尽的遗憾。
神情不虞地康熙一挥鞭子,马蹄扬起,骏马嘶鸣,踩着泥泞的路绝尘而去,御前侍卫们忙忙打马跟上,一路狂奔回了紫禁城。
康熙快马加鞭,将身后的大队伍留给太子,在日落时分回到紫禁城。
守门的侍卫远远看见明黄色帝王冠冕,忙将紫禁城大门打开,康熙骑着马,从大开的门洞中跑入,带起的风将马背上的鬃毛吹起,守门侍卫好似感觉一阵风吹过,帝王便不见踪影。
宫中素来禁止纵马,莫说纵马,便如骑马都是大不敬。
达达的马蹄声格外清脆,挟带阵风跑入紫禁城的康熙,在乾清宫里跳下了马,他无视了被他突然回宫惊得措手不及的满宫宫人,将手中的鞭子随意扔给梁九功,便直往乾清宫里而去。
然而,走进了乾清宫,康熙突然感觉,这个他不知住了多少年的宫殿,房梁是如此的高,屋子又是如此的空寂,坐在桌案前,说上句话,好似都能听见回声。
宫女轻手轻脚地给康熙奉上茶,杭州摘下的最嫩那一茬明前龙井,被快马加鞭送至康熙的库房,清香满溢殿内。
康熙端起茶杯,透过清透的瓷壁,茶叶尽情地舒展着身姿。
喝上一口,还是熟悉的滋味,但康熙并未有任何的熨帖之感,早已换上干燥衣服的他,仍然好似被春雨紧紧地贴在身上,从骨子里透出冷意。
再金贵的茶水,再透亮的烛火,都无法填补他内心的空洞。
他打了个哆嗦。
呆坐良久,康熙骤然站起,侍立在一旁的梁九功连忙回神,躬着身子侧耳等候吩咐。
康熙却一言不发,披上披风便往外走。
梁九功忙追上去,却只见康熙毫不犹豫地前往永和宫中。
永和宫里,云珠正搂着胤祚,含着笑听着胤禛背诗。
当然,胤禛背的,都是很容易,朗朗上口的那几首,然而云珠听见胤禛成功背诵出来后,不吝啬地大肆夸奖,尚不懂事的胤祚,也咧着嘴使劲拍手,直直把胤禛夸得面红耳赤。
倒春寒的凉意并未渗入永和宫,在这个春寒料峭的晚上,康熙走进永和宫里,却直觉心头的空洞被堵住,温情慢慢充满心间。
“皇阿玛!”在胤禛又开始背另一首诗的时候,听了许久的胤祚,注意力已经不能集中,他一边给胤禛拍着手,一边好奇的四处打量,终于,年岁最小的胤祚,成为了第一个发现康熙的人。
“胤祚想皇阿玛了?”云珠声音里的慈爱都要溢出来,她加大手上的力气,搂住不住挣扎的胤祚,含着笑意的眼眸顺着胤祚挣扎的方向望去,却看见康熙站在门口,不知多久。
“万岁爷。”云珠心念一动,按着礼部送上来的流程,康熙此时应该正在回京的路上,却不知为何,他却已经回到了宫中:“可是行程提前了?”
“无事。”盯着康熙满含关切的眼神,康熙淡淡说道:“胤礽也大了,在后头领着大臣们慢慢走,朕先骑马回来了。”
“骑马?”云珠陡然一惊:“今日京中一天雨便没停过,您这么骑了一天马,可千万别受凉了。”
说着,云珠伸手握着康熙的手,感受着康熙手中源源不断的热意,云珠高高悬起的心放松了点,且不提相伴这几年,两人之间尚有几分情义,从最功利的角度来看,康熙是云珠母子几人的最大依靠,无论如何也不能倒下。
但现在可是大清朝,是一个伤寒感冒能要了人命的时代。
因此,尽管云珠摸着康熙的手不凉,却依然放不下心,她让乳母将胤禛和胤祚抱下去哄着睡觉,随后又指挥着小季子接好热水,小欢子赶紧去库里去药材熬药,又张罗着让夏荷将康熙的衣服熏暖和。
康熙见着这番忙碌景象,却全不觉嘈杂,心内竟蓦然便踏实起来。
脱下衣物,迈步走入浴桶,微烫的水将康熙的肌肤烫红,康熙惬意地舒了口气,靠在浴桶上,只觉得这些日子的疲乏涌入四肢百骸。
瞧着康熙脸上遮掩不住的疲累,云珠很是惊异。
康熙绝对是云珠见过的,精力最为充沛之人,每日早早便起身,先是练武,再是御门听政,随后又召见大臣在乾清宫里商议国是,午时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下午批阅奏折,夜间读书之后还有精力临幸后宫。
这等精力,实在是云珠望尘莫及,她每次见到的康熙,都是精神奕奕,毫无疲态,此时的康熙,确是云珠从没见过的样子。
想了想,云珠挽起袖子,轻轻地揉上康熙的额头,帮着他缓解劳累。
康熙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只能从逐渐松弛的眉头,瞧出他并未睡着。
“乌雅氏,这个月朕准备奉太皇太后去汤泉,你伴驾前往。”好半晌,连云珠都被水汽熏得昏昏欲睡的时候,终于彻底放松的康熙,懒洋洋地吐出了这句话。
第114章 大阿哥
汤泉。云珠的手停滞了一瞬,能短暂的离开紫禁城虽好,但胤禛和胤祚年岁尚小,并不能随驾出行,将他们留在宫内,云珠实在不放心。
“万岁爷。”云珠踟蹰着。
康熙轻轻抬起眼皮,淡淡地看着云珠,晦涩不明。
云珠瞬间将嘴边的话换了个说辞:“许多日子没出过宫了,难得这等好事万岁爷您还想着我呢。”
说着,云珠的手轻轻地搭在康熙肩膀上,纤长的手指上是艳丽的蔻丹。
康熙深沉的神情松了许多,他握住云珠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浴桶里水汽氤氲,水雾将康熙古铜色的肌肤遮得若隐若现,皓腕凝霜,纤手如绯,尽是旖旎。
“这是醋了?”
云珠似真似假地抱怨起来:“都说只见新人笑,何闻旧人哭,今年的选秀也没几个月,鲜嫩的女孩儿一茬一茬的冒出来,可不得把我们都衬得老得不成样子。”
“这又是哪里的话。”康熙佯作惊诧,沿着云珠的脸细细摩挲:“这般模样,和如谈老。”
“胤禛都四岁,胤祚也快两岁了,可不是老了吗?”云珠将康熙的手压在脸上,意有所指。
手下肌肤如上好白玉般温润,康熙听见云珠提起胤禛和胤祚,终于想起了这宫中还有两个儿子需要云珠的照顾,他略一沉吟:“倒是朕疏忽了,只想着带你去汤泉舒乏筋骨,却忘了胤禛和胤祚年岁尚小,还需人照顾。”
是了,就是这么回事!云珠嘴角隐隐翘起,正欲顺着康熙的话头,顺势将去汤泉之事退掉,却被康熙先截住话头:“明日里,朕派人去乌雅家传旨,让乌雅夫人进宫照料他们。”
这便是无论如何都要伴驾了,云珠忖度着,好在,可以让乌雅夫人进宫照顾两个外孙,乌雅夫人这么些年,照顾大了云珠兄弟姐妹,又照顾大了家里的孙子孙女,甚至连胤禛,小时候都在乌雅家住了不短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