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网友们最擅长的就是放大细节进行揣测和抨击。
一如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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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棉对这种幼稚的捡果子的游戏并没有多少热衷。
一开始跟着他们出来,也是因为心里的畏惧和那么几分反骨作祟。
可当她真正感到无聊的时候,就不太愿意再待在小孩堆里被他们簇拥着不断演示自己出众的暗器手法。
所以云棉丢开他们,自己离开了。
她身后,蒙蒙揪着江瑶的衣袖,看着她的背影,担忧地小小声询问:“小瑶姐姐,棉棉姐姐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赵瑜无精打采地丢掉自己手里最后一颗石子,跟着蒙蒙的话继续说:“我也觉得棉棉妹妹这次生病了之后不太喜欢和我们一起玩了,她会不会不愿意再和我们当好朋友了啊?”
江瑶也想叹气了。
不过不是因为云棉,而是因为她自己。
江瑶很确定现在的棉棉身体里装着的绝对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的灵魂记忆,所以…同为成年人,为什么棉棉会表现得很酷很厉害,和真正的小朋友们格格不入。
而自己……融入在其中却毫无违和感!!!
即使棉棉什么都没做,只是她离开时的背影,江瑶也觉得自己仿佛被棉棉给贴脸嘲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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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棉没有在乎身后几个小孩之间都会讨论些什么,她顺着林子往前走,很快走出这片并不广袤的树林,在另一条小路尽头,发现了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溪。
这条小溪并不是附近居民取水的源头,它只是滋养着两旁的土壤,让生长在其上的草木都比其他地方更加生机勃勃。
云棉走到它附近,随便找了块还算平坦的边缘,随意坐了下去。
光球云空就飞在她身边,在她坐下后,蠢蠢欲动地试探着想要蹲在她的脑袋或者肩膀上。
可碍于这个棉棉真的很凶,它磨磨蹭蹭尝试了半天也没敢上前真正碰一下小朋友的头发或衣角。
最后,它只能在小朋友目光冰冷的注视下,怂唧唧地蹲在她手边的一颗小石头上。
“你都不问问我是谁吗?”它还是不太适应这么沉默的棉棉。
所以选择主动挑起话题。
当然了,或许也有那么一点点想要炫耀自己新得到的名字。
这可是棉棉自己取的,说不定她会爱屋及乌,也再一次喜欢上自己?
可惜它想要得到的回答,永远都不可能从这个棉棉这里顺利的得到。
当它问出这个问题后,云棉只是淡漠地垂眼看了它一瞬,甚至没有打量和观察它奇特的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身体构造和智能水平。
在云空有点气馁的时候,云棉才在心中平淡地回答它:“无论你是谁,她总不可能把危险不可控的东西留在我身边。”
话里的这个“她”,指向性很明显是云锦衣。
云空哑语,于是更加气馁了。
这个棉棉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做说话的艺术!
它不高兴地蹦跶了一下,哼哼唧唧半天却也没敢把心里的吐槽真的说给云棉听。
看它安静闭嘴了,云棉重新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脚下潺潺流动的溪水上。
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风了。
昨晚深夜凝结的冷霜在白昼化为晶莹的露水,被细细的蛛丝网住,一串串小水珠在更为细韧的蛛网上悬挂着,然后被云棉随手用细长的草茎给搅碎。
很快,一只忙忙碌碌的小蜘蛛开始在草叶间勤勤恳恳地织起第二张网。
云空看着它,又看看棉棉手里始终没丢的,还残留着上一张蛛网“遗体”的草茎,不禁在心里默默给那只无辜的小蜘蛛点了一排蜡。
刚才还觉得和一群小朋友捡果子很幼稚无聊的云棉,现在戳蜘蛛网倒是戳得蛮开心。
或许她并不是觉得那群小孩幼稚无聊。
只是和面对云锦衣一样,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相处。
即使听云空说了很多在自己之前那些记忆层的棉棉和那群小孩之间的相处,云棉也完全做不到敞开心扉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好朋友。
一点都不现实。
并且因为自身的特殊性,云棉还特别能够理解另外几个小朋友还有那些拍摄观看自己的人,理解他们在看到不同自己时无序又矛盾的混乱感。
正如她自己此时大脑乱糟糟灵魂记忆也乱糟糟的状态一样,不同的云棉拥有不同的人生经历,又造就不同的性格,可这些云棉都在同一个世界里,短时间内全部出现了一次。
但凡是个能思考的正常人,估计都会觉得这样的云棉精神多少有点问题。
也就只有大脑没有发育完全的小孩子,才会毫无芥蒂的接近并释放善意。
再听云空一路上碎碎念念说的那些棉棉醒过来后的不同反应,云棉将自己手中挂上了第二张蛛网的草茎丢到脚下的小溪中,看着它被水流裹挟冲刷,在溪水中跌跌撞撞打着旋儿地飘远。
于是正在为小蜘蛛叹息的云空就听到小朋友稍显冷淡的声音。
“混乱矛盾的不仅仅是我。”
“还有她。”
云空傻住,半晌没抽出多余的脑子将这句话给思考清楚。
什么叫混乱矛盾的不仅仅是棉棉?
“可是我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变化啊!”云空小声反驳。
云棉垂眼看它:“是你没有发现,还是她没让你发现?”
云空:“……”
不想说话。
烦。
长大后的棉棉一点都不可爱。
明里暗里内涵我是个笨蛋。
QAQ。
不过它的怨念并没有打消云棉此时骤然兴起的分享欲。
云棉甚至将系统给捏在了手里,无视身后跟拍的导演和几位工作人员,看着潺潺的溪水,平静询问道:“我的记忆在一次次苏醒,难道她的就不会吗?”
系统还想反驳,毕竟宿主妈妈明显是很厉害的大佬呀,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云棉冷声截断它的话,在水流声中低声道:“她也在随着我的记忆变化而变化,否则在你所说的那个规则游戏世界里,她绝不会那样对待我。”
云棉和之前的那些棉棉不一样,融合了三个世界记忆的她,是能够直接承认每一段记忆的云棉都是她自己本身,而不是什么别的存在。
所以她更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云锦衣在这其中扮演的母亲角色的情绪和行为变化。
“她也会恨那个世界的我,正如我还在恐惧这个世界的她。”
在云空因为错愕而直接呆滞住的杂乱无章的光芒中,云棉将每个世界的云锦衣的变化都和它分析了一遍。
对最后一个世界里棉棉无微不至的照顾,对星际世界里的棉棉纵容宠溺,对金钱游戏世界里的棉棉的爱更为亲昵纯粹,对童话世界里的棉棉多是寻常相处,对真假千金世界里的棉棉则是用许多的美食弥补……
之后对规则世界里的棉棉不假辞色甚至严厉要求,对末日世界里的棉棉宠爱温柔,愿意亲手喂饭,愿意陪她完成所有看似任性的要求。
而她对人偶世界里的棉棉……不,人偶世界里的棉棉根本没有给她任何相处的机会,所以在棉棉沉睡的那几天里,她一定是痛苦懊悔的,所以才会很快同意参与节目。
很大概率…是为了从外界刺激云棉,让她不要再沉睡,哪怕即将因为“仇恨”而醒过来。
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醒过来的,就应该是综艺世界里的云棉。
可云锦衣失算了,她没想到综艺世界里的棉棉对她更深的感情并非是仇恨,而是不愿再见的恐惧。
恰好下一个世界里的棉棉又是一堆零散的灵魂碎片。
于是被古代世界里长大后拥有更完整记忆和更清晰意志的云棉将后面两个世界都融合在了一起。
而这样特殊又复杂矛盾的棉棉,云锦衣只能在脑海中那些记忆越来越清晰后,同样承受了复杂又矛盾的情感和爱。
所以她虽然看似对云棉一如既往的好,实际上她正在努力克制把握着某种不会越过危险线的距离分寸。
而这一切,明明云空同样是见证一切全程的旁观者,此时在听到云棉一一理清后,却觉得这段时间自己好像白活了一场。
“……怎么可能……”
光球仍在不可置信地喃喃,自己将情况捋顺了的云棉则终于舍得从溪边起身,并放过了不远处那只笨兮兮却又勤勤恳恳的小蜘蛛。
没人能够透过五岁的皮囊看透云棉此时心中翻涌的某种坚定和克制。
也没人能知道云棉在连蒙带猜将妈妈这段时间的变化细细梳理出来后,心里竟然诡异的产生了一种报复成功的快.感。
云棉不知道其它世界里的自己为什么会选择毁灭灵魂的方式,但她仅有的灵魂碎片上所镌刻的,除了对妈妈的爱,也有她所感知到的想要“报复”的微妙恶意。
也许不能说是恶意,而是想要获得一份奇怪的难以说清的公平。
云棉没有拥有完整的记忆,所以她不知道这份带着些许恶意的对公平的渴求来自于哪里。
但她仅凭自身极强的直觉,果断选择了遵循自己的心意。
所以她起身往回走。
原本戴在脸上的口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摘下,随意用细短的手指勾住,随着她往前走的动作,垂在身侧前后晃悠。
云棉重新穿过之前的那片树林,脚下是一片片枯黄的树叶,有的干燥有的湿.软,窸窸窣窣的动静让云棉在行走间,缓缓压下浮动的心绪,整个人显得更加冷漠也更加疏离。
不知道的,恐怕还会以为她是要回去寻仇呢。
云空悄无声息追赶在棉棉身后,小心翼翼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再从棉棉这里听到什么足以吓得它当场死机的消息。
聪明人还是适合去和同样的聪明人进行沟通博弈,云空现在一点都不介意之前的棉棉内涵它是个笨蛋的事情。
嘲笑笨蛋,理解笨蛋,成为笨蛋。
不过笨蛋也会有些特殊的灵光一现的时候,比如在云棉将它和摄制组都关在门外,选择独自往里走的时候。
云空看着小朋友径直朝云锦衣走去的背影,脑袋一空,下意识喊道:“棉棉!杀人犯法!!”
云棉的脚步猛然一顿。
云锦衣听到声音回头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