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来的客户资料和联系方式、交易的成本利润以及各级差价、甚至厂区里用来“开水房”的银行黑户账号密码……
要是厂区的负责人出卖也情有可原,可偏偏是接触不到这些的大将和小组长,甚至是狗推!
这就类似于,一个高中生想去办公室偷期末考试题,结果偷到了高考卷子甚至还附带了详细的答案!
他们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除非……
“除非是麦国人早有预谋,早早就弄好了这些陷阱,然后和那些叛徒里应外合,否则怎么可能会这么顺利?”周凯旋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有凭有据地猜测道。
“还好咱们厂区平时看管得严,没出什么事,否则咱们这些人啊……”
明夏和樊骅几乎是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一招祸水东引果然有效,他们并没有怀疑是内部出了问题。
身为风将,对信息极其敏锐的白淼又问:“可为什么出事的都是霍总手下的厂区?秦总和柏总呢?”
周凯不以为然地同他分析道:“霍总的实力最强,又是主心骨,肯定是先对霍总下手啊。同时安排布局的话,他们哪有这么多的精力和能力?有力先往一处使的道理,你当他们不懂吗?”
等杯子里的水凉得差不多了,周凯这才端起杯子吸溜了两口。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守住咱们自己的门户,绝对不能让什么猫啊狗啊都钻进来。咱们现在,是霍总手上为数不多有用的厂子了,我和霍总认识这么多年,绝对不允许有人在这个时候背叛他!”
最重要的资料被泄露出去,意味着那些厂区这些年的努力全部白费:
诈骗的厂区的网络防火墙被攻破、APP后台被破解,要耗费大把时间重新制作,而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基本没办法正常运作。
毒叶子厂区的重要客户资料被偷走,那他们只能重新寻找新的客户。
最不受打击的可能就是红灯区和器官厂区了,价格透明、没什么重要的文件,可这些并不是霍军手下的主要产业,利润原本就稀薄,没办法倚靠。
眼睁睁看着两代人积累的产业,在短短两个月之内毁得七七八八,谁能承受得住?
“军哥,”明夏忍不住问道,“军哥他还好吗?霍老爷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听到明夏能关心霍军,周凯对她不由得生出几分欣慰和赞许。
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周凯皱着眉摇头道:“霍老爷,不在了。”
一个月前,霍老爷在进行康复训练的时候,听到了好几个厂区出事的消息,脚下一软,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后来在医院里养伤时,又接连听到了更多的噩耗,于是在几天前,彻底没了气息。
周凯几天前离开,正是要参加霍老爷的葬礼。因为事关重大,担心其他厂区会人心浮动,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告诉其他人。
自从霍家出事后,霍军就没怎么跟明夏聊过天,看着手机上十几天前的聊天记录,明夏心里乐开的花,但眼角却拼命地挤出了一些泪花。
“凯哥,你能想办法送我去霍家吗?”明夏红着眼睛对周凯说道,“军哥好几天没理我了,我想见见他。”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只是……
周凯:“现在霍总有一大堆事要处理,不可能见你的,他要想见你了,肯定会跟我说。”
明夏摇摇头,“军哥现在最需要人陪着,我知道我帮不到他,但我只是,只是想着……”
开弓没有回头箭。
既然砍下了第一刀,第二刀就不能悬而不决。
现在的霍家乱作一团,正是下手的好时机,要是不能趁机再来一刀,彻底打乱他的方寸,那等他缓过来的时候,再想下手可就难了。
“他要是不想见我,你把我放在霍家门口就行,我在外面陪着也行。”
“凯哥,我知道你们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你们,可我真的不放心军哥他现在一个人孤军奋战……”
明夏越说越急,说话时,红彤彤的眼眶不自觉地挤了几滴眼泪出来。
如果说周凯之前对她还有一丁点疑虑的话,此刻,她的眼泪已然将他最后一点疑心也消除得干干净净。
女人嘛,追求有钱有权的男人是情理中事。
可她现在明知道霍军身陷囹圄,还想着跟他做一对患难夫妻……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什么才是呢?
周凯不忍心再拒绝了,只得答应她道:“我一会给军哥打个电话问问吧,你先收拾收拾,如果他同意的话,我就让靳昆送你过去。”
“好,好!我这就回去收拾!”明夏感激地点点头,同时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从周凯的办公室出来,明夏以去拿手机的理由跟着樊骅去了机房。
这两个月以来,他们基本很少见面,有什么事都是靠邱祖望两兄弟转达,反正该做的就做的,蝴蝶既然扇动过了翅膀,剩下的就看能刮起什么样的风暴就行。
现在,是时候为第二轮风暴的爆发做准备了。
“这里面有我这两个月写的一个病毒文件,”将手机交给明夏,樊骅双手撑着后脑勺,得意地伸了个懒腰,“好久没这么赶进度了,熬了几个大夜,还真有点不习惯。”
周凯他们对程序懂得不多,所以樊骅来厂区后,虽然压力很大,但做一个程序、软件的时间都由他来决定。
当明夏要求他两个月内写出一条新的病毒时,他第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很快就进入了当年在软件公司的状态。
樊骅:“和上一个病毒一样,这个也是要联网才能运行,不过不用你去主动操作,只要连到网络,它自己后台就能运行。”
从霍军家里偷来的资料太多,除了照片和视频外,还有几十个G的文件。
樊骅挑挑拣拣发出去了大部分的内容,剩下还有一小部分没有用上。
销毁?那太浪费了,偷都偷了,总得让它们有用武之地才行。
于是樊骅把它们拆分成了小份,方便明夏可以将它们送到合适的地方。
和上次用的病毒不同,这次的病毒主打一个“藏”。
它会主动藏在你的数据库里,就像是往你桌子上的一摞文件里偷偷塞进去一张纸,除非你一张张核对,否则很难看出有哪里不一样。
动手找的人自然是霍军,至于想让他什么时候找到、在哪里找到,就由明夏说了算了。
“你怎么这么确定,姓秦和姓柏的手脚会不干净?”樊骅又问。
明夏随便划拉了两下手机,轻飘飘地回道:“你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有一个弟弟。”
“假如你妈妈给你弟弟买了一包零食,他吃了一半后放在桌子上,那你会不会想着偷偷吃一点,尝尝味道?”
樊骅想了想,“那得看是什么,要是薯片的话,肯定会吃一点,但要是橘子苹果这种就不会吃了。”
明夏微微一笑,“就是这个道理。”
哪怕是一家人,对方要是能有什么好吃的,都还想着分一口尝尝呢。
谁没有经历过,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从自己的碗里把肉夹走?或是趁哥哥姐姐不注意,偷偷吃一点他们没来得及吃的零食呢?
霍家、秦家、柏家就像是在麦北地区打拼的三兄弟。
从前霍家赚得最多,跟在霍家后面的秦家和柏家一定也跟着占了点小便宜。
要是换做是平常,霍军知道他们在自己背后动手脚,顶多会训斥几句。毕竟是“一家人”,既然自己吃不完,剩下的分给两个弟弟吃也没什么。
可现在不一样。
瓜田李下的,要是秦家和柏家还在背后小偷小摸,那可就有点“墙倒众人推”的意味了。
在霍家最困难的时候,两个兄弟还要趴他身上吸他的血……
啧啧,霍军要是知道的话,那他的心得多痛啊~!
听了明夏的解释,樊骅不由得冲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牛!”
她这真是把霍军当猪来宰啊,不仅要把他的钱弄走,还要挑拨他和另外两家的关系。
难道是想等霍军身边空无一人后,再假意靠近,给他致命一击吗?
明夏拿到手机后,便回到宿舍收拾,半个小时后,靳昆开着车来到了宿舍的楼下。
霍军同意见她了。
意料之中的事,失去了父亲、又亏了那么多的钱,现在的霍军一定难受到了极点。
嘴上说着不见人,不过是故作坚强罢了,换成谁不想此时能有个肩膀能靠一靠呢?
下楼前,明夏将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马上就要上“战场”了,先补充好“弹药”再说。
来到市中心时,这里的天还是阴沉沉的。
雨停了,不过灰蒙蒙的云仍然在天边打转,像是挂起了刚洗好的衣服,随时抖抖都能落下几滴水来。
时隔几个月,明夏再次来到霍家,仿佛感觉一切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别墅里还是那么多的女佣和保镖,庭院里的绿植仍然是生机勃勃,就连走廊里也添了几幅新的大作,只是空气变得有些阴冷,似是被这一场场的雨带走了大半的温度。
明夏来到霍家时,霍军正在书房跟人打电话。
听得出来,他现在很愤怒,一遍遍拍着桌子,嘴里全是叫骂声。
她没有进去而是来到了二楼,挽起袖子,和女佣一起收拾着霍老爷的遗物。
对于这位已故的人,明夏提不起任何的同情,因为但凡对他产生一点怜悯,都是对这么多年死在他手下的国人的不尊重。
不过做戏做全套,收拾时,她还是会和女佣交谈两句,感叹一下霍老爷是一位多么“好”的大善人。
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听着楼上霍军的声音,明夏并不着急去找他,和管家吩咐了几句后,便又走进了厨房,为今天的晚饭做准备。
没有胆怯、没有畏生,明夏落落大方地穿着围裙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好似原本就住在这里的女主人,完全没把自己当成外人。
男人处理着外面的事,她操持着家里的事。
霍军在忙什么,她不需要去了解,只用把家照顾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就好。
嗤嗤!
鱼顺着边缘快速放进了锅里,迸出的油点不小心溅到了明夏的手臂上。只一会,她的手臂上就烫出了一点红晕。
明夏赶紧用水冲洗,一抬头,却看到霍军不知何时站在了西图澜娅餐厅的门口,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做顿饭?”
霍军的声音有些沙哑。
好几天没有好好打理过自己了,脸上青色的胡茬邋里邋遢的,鬓角也多了几根白发。
曾经像雄鹰一样骄傲的男人,被明夏这一刀砍下去后,也露出了萎靡的疲态。
明夏继续用勺子推着锅子里的鱼,“我想陪在你身边,你不用管我,该忙什么忙什么,你放心,我肯定会像个透明人一样,不会打扰到你的。”
忽然,锅里的辣椒受热爆开了花,这次明夏反应很快,及时把手缩了回来,却还是被油点给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