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看着她这似曾相识的表演, 当即表示达咩。
但显然,吴友很吃这一套。
“媳妇儿,你先别哭, 他们咋欺负你的,我给你报仇。”说着他双脚一跨, 干瘦的身子围杆似的将门给堵了个严实。
兰翠翠看自家男人好似并不认识二人,当即笃定乔月二人大概是听到她打孩子, 看不过眼进来管闲事的, 开始胡言乱语, “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是拍花子啊,看我孤身一人带着孩子, 趁我不防备, 敲门进来就要抢孩子,要不是我机灵将她们堵在里面, 团团就被他们抢走了。”
兰翠翠哭的梨花带雨的,吴友在听了她的话后,却陷入了沉思。
看这两个人的面相, 不像是拍花子的啊!
但团团又确实在她们手里, 而且自己媳妇屁股上还有土。
“你还愣着干什么啊,还不把孩子抢过来。”兰翠翠催促着。
“这……”吴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下一瞬,却直接被冲进来的刘顺子两口子给推了个大马趴。
“谁要带走我的孩子!”
刘顺子两口子原本在地上干活, 听见兰翠翠在家被人欺负了, 就跟着一块儿回来了。谁成想刚到门口, 就听见兰翠翠告状说有人要抢孩子。
团团虽然是个女娃娃,但也是两口子的心头肉啊。
两人火急火燎的冲进门, 待看清里面的人时,一下子给愣住了。
“春草?”刘顺子看着许久未见的妹子,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吴氏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春草和乔月,有些惊奇,”春草,乔月,你们怎么在这儿?”
她又看了眼哭的眼睛红通通的兰翠翠,“还有她刚才说的抢孩子是怎么回事儿?”
兰翠翠见大姑姐看向自己,整个人都懵了。
听这个意思,这些人是认识。
她看向吴友,吴友正趴在地上歪着头打量着春草,好半晌,他才终于恍然大悟。
“哦…是你。”
他就说这人怎么感觉有些面熟呢,搞了半天,居然是他姐夫家那个跑出去认外人当娘的妹妹。
“嗨,都是误会,误会。”吴友从地上爬起来,给自家媳妇儿介绍,“这是我大姐的小姑子,变化太大了,一时没认出来。”
说完,他又去赶门外围着的村民,“都是误会,大家都散了吧,有啥好看的。”
紧接着,吴友的爹娘和大哥大嫂也回来了,看到这情形,也是一头雾水,“这是咋了,这是?”
“娘,都是误会,翠翠不认识春草,还以为是拍花子来抢孩子呢,闹了个大乌龙。”
“就是,都是误会,误会。”兰翠翠也跟着打哈哈。
原本她不说话还好,她一说话,春草刚压下去的火气瞬间又起来了,“误会,什么误会,你虐待孩子也是误会吗?”
围观的村民原本都打算走了,一听见春草的话,瞬间又都停下了脚步。
哦豁,有好戏看……
兰翠翠见自己的罪行被春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点破,当即涨红了脸。
“我,我没有,你别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没有,”乔月见她狡辩,当即掀开团团的袖子,露出她嫩白的胳膊。
只见那上面布满青紫的印痕,一看就是被人拿手掐出来的。
“那这个呢,也是我们冤枉你吗?”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吴氏看着女儿身上的伤痕,当即觉得气血上涌,眼前一阵发黑。
“这,这……”兰翠翠被她凌厉的眼神看得心头发紧,无意识的摆手,“我,我…不是我干的…”
下一瞬,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指一指乔月她们,“是,是她们,她们进来就要抱孩子,我以为她们是拍花子,就不给抱,然后可能是那个时候不小心弄的。”
兰翠翠越说声音越小,但吴氏显然已经不信她了。
至少她知道,春草从前在家的时候可是最疼团团的,怎么可能会出现抢孩子这种可能会伤到团团的事儿。
而且乔月也不是没有证据就胡乱污蔑人的人。
将手里的绳子扔到地下,吴氏拍了拍身上的土,伸手将团团从春草手里抱过来。
都不用她刻意检查,春草时间长了不咋会抱孩子了,刚才忙着哄团团,也就没发现小丫头的尿布在哭闹间已经掉了出来。现在吴氏一抱,尿布直接掉了下了。
且不说尿布掉下去就溅出来的水渍预示着什么,就是团团屁股上那两个鲜红的巴掌印,就扎眼的很。
“兰翠翠,”吴氏瞬间炸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家子吃住都在娘家不受人待见,可她们有什么不满都可以朝自己来,怎能如此狠心对待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孩子。
她和顺子知道现在她们是寄人篱下,所以但凡家里有什么活,她们两口子都是抢着干。早起挑水做饭,喂鸡喂鸭,晚上天都黑透了还在扒玉米皮,平日里大哥大嫂再是冷嘲热讽摔碟子掼碗,她都装作不在意,至少女儿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这段时间,她确实也忽略了女儿,却不想,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她竟受了这样的委屈。
她都不敢仔细去检查,深怕自己受不了。
兰翠翠见自己抵赖不了了,索性也就不装了。
毕竟她们一家子都是住在自己家的,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是,是我打的,一个丫头片子,还真当是什么宝贝大小姐了,动也动不得了。”
“兰翠翠,”吴氏见她是这个态度,怒喝一声,“是你说喜欢小孩子,不想去田里晒太阳流臭汗,我才放心将团团交到你手上。”
“那又怎么样?”兰翠翠反问。
又怎么样?
吴氏彻底被她的不要脸给惊着了。
她原本以为,在这个家里她能交心的,兰翠翠算是一个。
毕竟当初兰翠翠成婚的时候,连个像样的嫁妆都没有。她也是看她可怜,偷偷将自己压箱底的东西拿来给她应急,才让她不至于在娘家的亲戚来讨喜的时候送不出东西来,却不想……
兰翠翠像是看出了吴氏在想什么,嘴一撇直接嘲讽,“怎么,你就想凭着那点儿破布烂线,就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啊!你们现在一家子住在这儿,吃的穿的,那一样不是从我们嘴里抠出来的,没把你们撵出去就够了,知足吧你。”
“这也是我家。”吴氏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种话,当即就要和她争辩,却被她娘给制止了。
“行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嫌丢人。”吴孙氏皱着眉头,神情中无不是对女儿的责备。
“就是啊小姑,就为了一个丫头片子,你至于这样不依不饶,伤了一家人的和气吗。这做大人的,那有不打孩子的。”大嫂也跟着帮腔。
兰翠翠见没人替吴氏说话,当胆子大了起来,说出的话也是越发难听,“当这是什么地方呢,装腔作势,这丧家之犬,就要学会夹起尾巴,这人也是一样,你说是不是啊姐夫?”
赵顺子向来一遇上口舌之争就木的厉害,听清兰翠翠言语中的嘲讽,更是脸涨的通红。
他知道是他没本事,没给妻儿一个安定的家。
“我,我……”
刘顺子我了半天,春草看不过去,抢过话头,“谁说她们无家可归了。”
“哟,还听得懂人话啊,知道我说的是他们啊。那你既然觉得她们不是丧家之犬,有本事就把他们带走啊。”兰翠翠仗着有人撑腰,愈发肆无忌惮。
“呵,那你不要后悔。”春草冷笑一声,走到吴氏跟前,“嫂子,都闹到这个份上了,这破地方,咱们不待也罢。“
她出声嘲讽,“真当自己是什么金窝银窝呢。”
春草拉着吴氏就要走,却发现吴氏不愿动弹。
“你哥在村里找了一处废弃的房子,只是价格还没谈拢。”吴氏也有自己的顾虑。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若是跟着春草走,按春草的性子,指定不会亏待了他们一家。
可春草也才过上好日子,她不想给她添麻烦。
“价格没谈拢那就不谈了,我已经给你们找好了住处。”春草说,“嫂子,你觉得这个家,这个村子,真的会有你和我哥立足的地方吗?”
春草语气平淡,却又震耳欲聋。
她这段时日住在村里,自然知道村里人背后是怎么对他们指指点点的,原本她还觉得无所谓,毕竟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别人爱说什么就让他说呗,也不会少一块儿肉,只要一家人心在一块儿就啥都不怕。
可今天她才知道,似乎是她想多了,这个家,早就没了她的容身之处。
知道吴氏是怕给自己添麻烦,春草转头又去劝说他哥,“哥,咱们走吧,好不好,就当是为团团找一个好一点的生活环境,让她健康长大。”
提起孩子,别说是刘顺子,就连吴氏也不禁动容。
春草说的没错,她们就是在这个村里有了房子落了户,那也是外来人,说好听点叫赘婿。
可是赘婿在这村里,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挺直腰杆做人的身份,这种环境里,团团又怎能有一个好的成长。
做父母的,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孩子。
“家妹,咱们走吧。”这是第一次,刘顺子自己做了主。
吴氏看着怀里正缩着手指一脸懵懂的女儿,又看了眼冷眼旁观着的父母和乡邻,点了点头,“好。”
“那大哥,你去房里收拾东西,咱们现在就走。”
春草话音刚落,兰翠翠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吴友,你去看着,可别被贼人多拿了东西。”
“好嘞。”吴友麻溜的答应,但瞬间又觉得这样有些太过,毕竟是一块儿长大的姐弟。
“还,还是算了吧,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咋了,家里的东西都是大风刮来的,还是你手里的银钱是大风刮来的。”兰翠翠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春草,语气轻蔑,“说是这般轻巧,不知道还以为是要搬到金窝里去了呢。”
“哎呀,金窝不敢当,就只是搬到城里而已。有个门面房,地段也不错,做点小生意,一家子饿不死,也不用受人白眼。”春草的语气中带着炫耀,但很快又急转之下,“哎呀,原本还想着我大哥一家叨扰大嫂娘家多日,我多多少少也表示点心意,现在看来嘛却是不用了。”
春草说着,还用手抚了抚鬓边并不凌乱的发丝,引得众人去看她那在日光下晶莹润泽的上好玉簪。
只要是眼睛不瞎的,都看得出那玉簪价值不菲。
但春草的诛心之言仍在继续,“哎呀,可惜了我还特意换了好几两碎银子来,现在看来是要全部拿回去了。”
兰翠翠原本得胜了心情还不错,听着春草的话,是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了。同样的,一直当背景板的吴氏的大哥和老爹,这会子脸色也黑的可怕。
乔月在一旁看着,差点没笑出声来。
春草这一招还真是损,走了走了还要给她们添堵。
可以想见,等她们走了后,这个家又会发生怎样的狂风暴雨。
“妹,都收拾好了。”刘顺子收拾东西出来,就发现院里各个人面色都很奇怪,尤其是他老丈母娘,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给吃了。
“怎么了?”刘顺子不明所以。
“没什么,收拾好了就走吧。”春草说着,接过刘顺子手里的一个小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