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马术课的所有学生都被带到会议室调查事情了。
听完之后,钟一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什么?涴涴也在?那她岂不是被吓坏了?
跑向校长楼时,他才冒出第二个念头:谁编的这事?为了洗顾如,也把宋涴涴编得太无所不能了吧?她这么能耐,还读什么书啊?暴富从刑法开始就好了!
钟一然是决定去找顾如问个清楚的,没想到刚到校长楼下,就被人拦住了。
“石如曼,你干什么?”钟一然皱眉看着眼前的少女,脸上都是急躁。“让开,再挡路别怪我不客气?”
“你想怎么不客气?”石如曼挑眉问,“像宋涴涴对付小如一样,也找人把我弄死吗?”
她跟宋泽剀一个班的,上课上到一半,宋泽剀突然被校长助理叫走,她觉得不太对劲。她对宋泽剀挺有好感的,担心他会出事,就想问问认识的校长助理发生了什么。
一问之下才知道,宋涴涴又作妖,还差点害死顾如!
“你胡说八道什么!再对涴涴……”钟一然本来都越过她了,听到这句不禁暴怒地回头,可最后一句话才说到一半,就哑了。
石如曼举着手机,上面是那个豪门匿名群。
里面一条条都在说今天青文马术课发生的事,但里面有一个号不仅没有匿名,还把自己的真实信息说了出来。
[猫猫啃:我是青文高一艺术9班的叶思可,今天我就在马术课上,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猫猫啃:你们没有看到当时那个情形,那冒牌老师像发疯一样,一直要顾如跟楚怀瑾比赛,宋涴涴一直在帮腔,一会儿指责顾如耽误上课,一会儿暗示顾如输给特招生了。真的,这要换是我,早就受不了上马了,幸亏顾如沉得住气。]
[猫猫啃:我是不是骗人,你们可以问问在青文国际工作的人啊,现在内部通知已经出来了。我在现场听着,萧明姿都调查清楚了。宋涴涴一开始还装可怜不承认呢,后来查到她留在键盘上的指纹,以及宋泽剀被诈出口供,她才承认,就是她利用教务处老师忘了关的电脑,把顾如的课改了。]
[猫猫啃:她说她不认识那个冒牌的老师,你们信吗?要不是知道有这个老师,她为什么把顾如的课改成马术课?要不是知道这老师像害死顾如,她会一直附和,给老师帮腔?她就是想害死顾如!]
石如曼将手机收回:“我跟校长助理有点交情,她刚刚跟我说,学校已经调查清楚,马上就会给出通报了。宋涴涴留校查看一年,宋泽剀记大过。”
钟一然的目光都呆滞了,他嘴唇动了动,本能地想否认,但石如曼抢在面前开口了。
“你还不信?那就等着。宋泽剀宠妹把自己的前途都宠没了,现在一定很生气,但会儿他们下楼,你看着吧。”
“你亲眼看看,你的心肝宝贝小仙女,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说完,石如曼就把他拉到了花丛后面。
没一会儿,他们就看到宋泽剀气呼呼地冲了下来,上了宋家的车就走了。宋涴涴追在后面,只吃到了汽车尾气,连门都没摸上。
她脸上还留着泪痕,双眼红肿,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但她的神色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钟一然看着她满脸不屑,掏出手机,随即,他的电话响了,耳边响起宋涴涴甜甜的声音。
她……她在这个时候,居然还可以装出这种若无其事的声音!她明明是被宋泽剀抛下了,想找人送她回家,却在电话里暗示其实是她想跟他约会。
如果不是看到她还红肿的眼睛,看到她的泪痕,钟一然恐怕真的会飘飘然地上当!
拒绝之后,钟一然还清楚地听到宋涴涴骂了声“备胎”。
他以为宋涴涴对他也有好感,没想到,她居然只当他是备胎!
“我以后都不想再见到她了……”钟一然喃喃。
“啊?你说什么?”石如曼故意夸张地问,“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呢!你不是被小如弄得灰头土脸的,很没面子吗?我想你那小仙女,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的话,她怎么能用这么甜的声音跟你撒娇……”
“别说了!”钟一然断然喝道,他捏紧了拳头,用力地闭了一下眼。“不一样……我一点都不高兴……”
他原本也以为宋涴涴是他的仙女,是世上最美好的人,他也确实很讨厌的顾如。但是……但再怎么讨厌,他也只是想让顾如丢脸而已,顶多让顾如当众对自己道歉。他……他从没想过,要顾如的命。
杀人……这事多可怕啊!
“是我瞎了眼。”抛下一句话,钟一然就伤心欲绝地离开了。
看不出来啊,居然没有生气,只是伤心?石如曼眨眨眼睛。
听说了马术课的事,尤其是得知顾如安然无恙,而宋涴涴的处分已经内定了,石如曼也就放心了。紧跟着,石如曼就开始担心宋涴涴那些跟屁虫。
石如曼早就跟宋涴涴有过几次接触,她比谁都知道,宋涴涴有多会装,有多能拉外援。从前她顶着萧家外孙女的头衔,现在,她还有个钟一然。
得让钟一然看到她的真面目,试一试钟一然的人品。
石如曼年纪不大,还是石家最小的女儿,但可能因为她姐姐就很厉害,所以石家并不想把她养成一个对外界一无所知的温室花朵。萧家的事,石如曼是知道一点的。
例如经过叫姑姑事件之后,她大哥石立安其实已经很钟意萧明姿,看到萧明姿迟迟没有拿下萧氏九成集团董事长之位,便想出手帮助。但是,被父亲石嘉顼以萧明姿自有主意、不要打乱她的计划为由,劝阻了。
其实这只是个幌子而已,真正的原因,连石如曼都知道。
是父亲还不想趟萧氏九成集团股东大会这个浑水,因为他们家欠着夏家的恩情,一出手,就必须帮萧明姿。但钟家跟石家,也是世交,万一钟家真的跟萧明姿作对,石家夹在中间,很难做人。
被家里的态度影响,石如曼一早听说钟一然跟顾如闹矛盾的时候,也有点为难。她当然是二话不说选择站顾如这边,可要是因此跟钟一然结仇,那也不太好。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钟一然明白自己跟着宋涴涴干实在是太傻比了,让钟一然不再跟顾如争。
要达到这个效果,当然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破除钟一然对宋涴涴的痴迷。
现在,钟一然对宋涴涴绝望了,以后哪怕钟一然继续跟顾如不对付,那也是因为钟家跟萧明姿的矛盾。钟家那老爷爷挺清醒的,应该会敲打他不争气的儿子和乳臭未干的孙子,不让他们跟萧明姿作对。钟一然不再受宋涴涴的怂恿,顾如又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他们之间哪怕有点小摩擦,也是小事,顾如可以处理得很好的。
只有钟一然吃瘪的份,没有顾如受委屈。
预期效果达到了,应该开心才对啊,为什么……她心里还是有点闷闷的?
石如曼仰头看着天空,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说起来,她今天也等于是……瞎了眼的人之一?
但帮了小如,至少她还是个讲义气的好人,不是吗?瞎眼是一时的,好人要做一辈子。
*
宋涴涴一边走一边不断地打给宋泽剀,从电话到微信语音,一个一个地来。她不死心,她不相信,她是这个小说世界的甜文女主,不是吗?
她的男配为什么拒绝了她?
她的男主怎么可能不管她?
可她都走到校门口了,宋泽剀还是没有接她的电话,她发了好多消息给他道歉,描述自己有多可怜,宋泽剀也没有回。
怎么办?宋涴涴咬住嘴唇,心里慌极了。
她刚才是说了不想要那智障一般的锦鲤光环,但她可没说不要女主的身份啊!要是没有女主的身份,女主的光环,她穿书还有什么意义?她穿成这个宋涴涴,又有什么意义?
她得快点回去,不能耽误了。
宋涴涴觉得等不及了,直接在打车软件上叫了车,等车子一来,就上车去,一边关门一边报了宋家小区的名字。
她走得太急了,没有留意到,旁边的公交站。被站牌遮住的地方,站着一个白衬衫少年。
楚怀瑾静静地看着车子离去,取出已经很旧的手机,用地图APP搜了一下那个地址,然后点了打车。
看着上面的价格,陷入沉默。
今天看到宋涴涴也在国际1班,看到她穿着旧衣服,楚怀瑾以为她跟自己一样,也是一朝落难,所以对她格外温柔,格外耐心。
他以为他们是一个世界的。
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的。
宋家大小姐,哪怕一时受了委屈,也不会缺了钱花,也能眼睛也也不眨地打车。
他呢?
他要回家,只能坐1块钱的公交,连地铁都舍不得坐。
她可以眼睛也不眨地顾如弄死,事后一直在扮可怜,而他……
楚怀瑾闭上眼睛,眼前一幕幕闪过马术课的种种,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承认,他没有这个手段和勇气。
他恨胡鸿维,恨萧家,但他也很清楚,事情跟萧明姿和萧明姿的女儿没有关系。那时候她们一个早已成了植物人,一个在城中村里,她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
“嗡。”手机震了一下。
[姐:怀瑾,奖学金到账了。。。]
[姐:我知道你会不高兴,所以今天班主任私下找我问要不要申请助学金的时候,我拒绝了。我会在周六周日打工挣钱的,你不要担心我,好好学习。]
楚怀瑾抿住嘴唇,忽然关掉微信,点了英语听力,插上耳机,上了摇摇晃晃的公车,听英语,努力不去想种种。
*
市一中跟青文国际不同,因为已经让较远的学生住校了,所以学校是有午休的。中午12点放学,下午2:30才上第一节 课,4点之后刚好是最后一节课之前的课间。
江南月打水回来,看到楚菀瑜捏着手机在位置上发呆,便问道:“菀瑜,是不是出事了?你没事吧?”
她跟楚菀瑜一个宿舍,自然也在一个班,两人干脆就做了同桌。聊了天之后,楚菀瑜才知道,原来江南月竟然也是青松基金会的助学对象。
楚菀瑜吃惊极了:“你的朋友好有钱,我还以为你……”
“鱼鱼有钱那是鱼鱼的事,我能自食其力就自食其力。”江南月穷得坦坦荡荡,“我今年以中考成绩拿了青松的奖学金,就不申请助学金了,留给更多需要帮助的人。等周末了,我就去找个兼职,送外卖就行。”
楚菀瑜更是震惊:“送外卖?!”
“对啊,不过我还没满18岁,不能注册APP,只能去大学城附近看看,送商家自己派送的那些单子。但我吃得少,日常花销也少,勤两天能挣一周的花费。”江南月掏出个本子,上面一行行记载着自己的费用。
她说的时候没有压下声音,前排的学生都听到了,忍不住回头说:“江南月,你这么穷吗?”
“我等于没有爸妈,虽然法院判他们给我支付生活费,但是谁知道准不准时?上高中我想买的书可多了,得花钱呀。”江南月毫不掩饰,“幸亏学校有校服,我们这冬天又不冷,不需要买羽绒服,否则,我还不知道从哪弄钱呢。”
前桌也是个女生,十六七岁正是爱美的年纪,听得都惊呆了:“你还打算一年四季都穿校服?”
“对啊,还穿上三年呢。”江南月笑着说。
她笑得如此坦荡,没有觉得自己寒碜,更不觉得丢脸,倒是之前吃惊的前桌有点羞愧:“对不起,我……我不该……”
“没事,我初中的时候经常因为衣服破旧被嘲笑,当时可生气了可委屈了。后来我经历了一些事,就想通了,穷不丢人,我坦白自己穷,你们有什么活动就不用拉我。不然自己支支吾吾的,你们要我出去玩,要么勉强自己打肿脸充胖子,回头一天吃一个馒头。要么就是拒绝你们,辜负你们的好心,何必呢?”
江南月人如其名,笑起来时一双弯弯的月牙眼:“我曾经差点没有学可以上,从那时候起,我就下了决心,只有学习能改变我的命运,什么都比不上学习重要。”
“你成绩这么好,家里怎么会不让你上学?”前桌难以置信。
“哎呀,重男轻女嘛!”江南月简单地概括着,“不过,我很争气,我比他们更优秀!”
“那……”楚菀瑜看着她那坦荡又自信的样子,只觉得这个少女骨子里有一种谁都没有的从容、自信和风霜雨雪也压不倒的拼劲。
她很想问,你是怎么办到的?能不能教教我?如果……如果你没有这么优秀,有一个更优秀的弟弟,你该怎么办?你会认输、妥协,把机会让给他吗?
“菀瑜。”
“啊!”楚菀瑜猛地回神,“上课了吗?”
“不是。”江南月看了她好一会儿,趴在桌子上悄声说:“我那个朋友,她在青文国际高中读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