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的时候,虽然她也和他保持距离, 但是因为工作和生活分不开, 他们每天仍然在一块, 所以没有过分明显的感觉。
而回到城里,她没再来找他以后, 他心里一直有强烈的不适。
本来他也是能压得住的。
但是昨天晚上又见到她以后,好像就不太行了。
刚才下了课他也是想直接回去的, 但结果还是走了回来。
既然回来了。
那自然也就不打算再压着了。
他看着初夏回问:“所以你是因为这些?”
初夏又回答道:“那不然呢?你别以为我真的没脸没皮啊,我也是有尊严有脾气的, 我以后都不会再粘着你了。”
林霄函又往她面前凑近些, 盯着她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问:“是吗?到底是因为你有尊严有脾气, 还是因为你用不到我了?”
“!”
初夏心头猛地一跳,眼睛里闪过心虚。
她下意识屏息,看着林霄函在心里想——他不会也知道什么了吧?
林霄函又盯着初夏看了会。
借着月色,他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心虚,自然也看到了正确答案。
初夏好半天稳住了,又回答说:“当然是因为有脾气!”
林霄函看着她笑一下,然后忽拿了本书竖起来,故意让初夏看到书名以后,出声说:“那这本书,能不能让你消点气?”
书就是初夏这两天在找在借的复习提纲。
她盯着书封看了会,又看向林霄函,目露警惕问:“你想干嘛啊?”
又是主动来找她,又是主动借书给她让她消气。
这可不像是他林霄函会做的事。
林霄函直接伸手拿过初夏的书包,打开她的书包盖子,把复习提纲塞她书包里,嘴上说:“真的很烦你的话你根本不可能在我眼前晃,除了逢场作戏,我没交过朋友,也不知道怎么交朋友……”
盖上了她的书包盖子收回手,看向她的眼睛,“你教教我?”
初夏心跳蓦地重了两下。
他的意思是,他一直都有把她当朋友,现在还要继续和她做朋友吗?
不对。
他明明一直都很讨厌和人处朋友谈感情。
她不能被他给骗了,他最会演戏了。
想到这,初夏回过神稳住心跳,连忙回答道:“我考虑考虑。”
说完她不打算再跟他多说了,推上自行车准备跑路。
结果她推着车连第二步都还迈出去。
林霄函忽又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车把手,把她给拉住了。
初夏被迫停下来。
她忍不住又有些紧张,转头看向林霄函问:“又怎么了?”
林霄函手握她的车没松手。
看着她说:“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路上不安全,我送你。”
初夏觉得让他送比自己走夜路更恐怖。
他突然不讲目的地主动献殷勤,她心里可太不踏实了。
所以她连忙拒绝道:“不用了……我骑车很快的……很快就到家了……”
林霄函还是没松手。
他忽又往初夏面前凑近一些,故意压低了声音,用诡异又吓人的声音说:“双桥老流氓,你没听说过吗?”
初夏被他说得神经一紧。
她当然是听说过的,这个老流氓七二年的时候开始在双桥作案,强奸抢劫了很多名妇女,作案的时候会自报“双桥老流氓”这个名号。
她屏息看着林霄函说:“不是很早之前的事了?而且是乡下的事。”
林霄函道:“他从七二年开始作案,作案范围一直在扩大,到现在也没有落网,也没有停止作案,已经有两百多人遭他毒手了。”
说着他十分自然地从初夏的手里接过了自行车车把。
然后他直接跨腿上车,转头示意初夏:“上车吧。”
“……”
初夏捏着书包带着盯着他,真是想上去踹他一脚。
她昨晚自己半夜骑车回家一点也没有怕,觉得城里治安挺好的,现在被他说的,以后都不敢走夜路了。
和林霄函对视片刻,初夏走到车后座边,踩上脚踏板坐到车上。
林霄函踩上踏板把车骑起来,问她:“你家住哪儿?”
初夏回答道:“天仙庵八号。”
初夏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自是不碰到林霄函,用手扶着车架子。
夜晚的风吹在脸上冷,她把脑袋藏在林霄函的身后。
夜色中,街道上冷清得一个人都没有。
出了工厂所在的这条街,又走了一会之后,初夏开口问林霄函:“对了,你家在哪儿啊?离我家胡同远吗?”
林霄函随口回一句:“还行,不远。”
初夏“哦”一声,然后又问:“你其实是想蹭我的车吧?”
林霄函:“……”
他默一会应:“你很会猜啊。”
初夏:“那还不是因为了解你。”
林霄函:“……”
就这样骑着自行车走在夜色当中,林霄函心里不自觉生出一种熟悉感和踏实感。而这种踏实感,是曾经很多个清晨、中午和傍晚,他和初夏一起并肩走在乡村小道上上班下班、去往自留地里摘菜、拉着架子车去集市上摆摊,一点点积攒出来的。
脑子里闪过那些画面。
他的心情比周围的夜色还要平静。
他平静地开口说话,问初夏:“你打算考哪个大学?”
这确实是个需要考虑的问题,毕竟不久后就得填志愿了。
但初夏目前没有明晰的想法和打算,语气里带虚,没什么信心道:“我哪有什么打算啊,能考上一个就觉得很不错了。”
林霄函骑着车说:“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上学的时候是有好好学习的,考试成绩也都不差。而且我们在乡下招生那会,你就在说高考可能会恢复,还买了很多的资料每天都看,为什么还这么没信心?”
初夏被他问得顿了一会。
是啊,她在学校的时候是有好好学习的,平时考试成绩也都是不错的,只不过学校里不看考试成绩罢了。
而且她从去年三月份复习到现在,大部分知识点早都吃透了。
也就有些难度较高的知识点,遇到题目会挠头。
而那些需要不需要背诵的课文和诗词,她也都背了很多。
就她这个知识储备和积累,大部分人都是比不上的。
其他的考生,要么学习基础不扎实,要么离开学校时间太长忘掉的东西太多,要么复习时间太短。
她为什么会这么没信心呢?
初夏就着这个问题又想了想。
她想着,她一方面可能是受了过去十年身边环境的影响,另一方面应该也还是受了小说设定的影响。
小说里肯定过她的东西,她就非常自信,比如厨艺,比如踏实能干吃苦耐劳,而小说里没正面肯定过的,她就没什么信心。
她虽然说过自己要发光,但真到了事上,又不敢去想自己能发多大的光。
跟别人说怕招人笑话。
跟林霄函说心里也不怕他笑话。
所以初夏出声说:“要真说心里想的,那我无所谓哪个大学,最好的就行。”
林霄函听出她话里有话,只又问:“为什么?”
初夏道:“让瞧不起我的人全都闭嘴。”
林霄函:“有人瞧不起你?”
初夏:“瞧不起我的人可多了,你以前不就也瞧不起我吗?全知青点的人都看得出来,你最嫌弃我。拽着张臭脸,成天叫我傻子。”
林霄函:“……”
他清一下嗓子:“有吗?”
初夏往前面伸头,“没有吗?要不我给你学两句?”
林霄函:“……还是不用了。”
初夏当然也不是在跟他翻旧账,说两句就没再说了。
她又问林霄函:“你打算考什么大学啊?你应该不想留在北京吧?”
按原小说里写的,他考去南方了。
后来也是南方先发展,所以他也先于别人踏在了时代的浪尖上。
林霄函没回答,反问初夏:“你呢?”
初夏回答道:“我肯定是留在北京的,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我走了家里就没人陪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