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怎么停在这里?这个男的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一直关注着女主?”
“不知道,这个男的从一开始出现,就很莫名其妙,不会也是个重要人物吧?”
“没事,我都习惯了,有得看总比没有强,回去还能再翻几遍。”
.
已经来了长安好多天,许乘月在这里安定了下来。
之前说好的学习骑马,她也练了好长一段时间,算是小有成绩,能有模有样地骑着马小跑几步。
某日像往常一样练完骑术回到家中,没一会儿传来了敲门声。
夏荷飞快地拿起帕子擦干脸上的水珠,然后跑去开门。
不知为何,她总是对开门一事兴致昂扬,乐此不疲,仿佛每个来客都能引发她强烈的好奇心。
她兴冲冲地拔开门栓,打开门。
总是微扬的唇角却瞬间凝固了。
门外站着一对主仆,主人戴着个帷帽看不清楚模样,然而她身边的仆人夏荷再熟悉不过。
夏荷面上的血色飞快褪去,哆嗦着嘴唇,“九娘子——”
第90章 修马蹄
许乘月念叨了许久的骑马, 终于被她提上了日程。
她们现在用的,还是当初从襄州逃出来之后买的马。
那位卖马老翁很厚道,挑的这匹马身强体壮,皮毛油光水滑不说, 性格还极为温顺, 颇有些灵性。
许乘月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飞云。
因为飞云长得太高了,最开始练习时, 她骑上去都有点困难, 上去之后不敢动弹,颤颤巍巍地抱住马脖子趴在马背上, 生怕一不小心摔下去。
而且目前没什么诸如头盔和护膝的防护措施,只有马背上的马鞍可以让人坐得稳当一些。
要是掉下去了,马没跑动还好说, 如果在奔驰途中,那可就是一命呜呼了。
以至于许乘月对于骑马这事谨慎得不能再谨慎,进度也缓慢。
她练习骑马的地方在长安的城郊,毕竟城中不方便,也没有那么大的场地供她施展。
这处地方大,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绿色原野, 牛毛般的青草在地上毛茸茸地铺了一层, 人踩上去时,这青色的毯子就会向内塌陷进去。
软软的,但有些许扎人的触感, 带着春天泥土的湿润气息。
飞云似乎也喜欢此地, 比起城中拘束的马厩, 这样的绿野才是它梦寐以求,生来便该待的地方。
所以它来到这里, 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快乐老家,一双明亮的马眼闪着兴奋的光芒,乐此不疲地撒开蹄子小跑,间或啃几口地上的绿草,时不时地还尥蹶子。
这片草野上还有一个跑马场,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
跑马场看起来不错,偶尔会有跑马和打马球的比赛。
跑马场也养着许多马,远远地能看见他们的马棚。
这次来练习时,许乘月还看到一个老师傅在修马蹄。
她起了好奇心,驱使着飞云走向那边,飞云似乎感受到了同伴的召唤,也对这个地方颇为好奇,它迈开马蹄哒哒跑了过去,隔着围栏斯鸣了一声,呼唤里面的同伴。
它的同伴也积极地响应着附和它。
老师傅瞥了他们一眼,没再关注,继续手下的动作,专注做着自己的事。
那淡然的表情像是一个超然物外的世外高人。
许乘月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修马蹄。
她从前只在网上看过,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修马蹄的。
老师傅貌似修了多年马蹄,经验非常丰富,他牵出马,绑住马的一只前腿,防止它在修马蹄的过程中踢人。
提起它的后腿,搭在准备好的小杌子上。
手起刀落,发出清脆的如切笋一般的声音,一块块儿过长的马蹄就被他铲了下来,褪去脏脏的外壳,铲到里面就变成了白如凝脂的椰子脆片,让人食指大动——
好像怪怪的,许乘月在心中思量片刻,但又觉得这个形容贴切无比,真的很像椰子脆片。
光是看着都能想到那清脆的口感和浓郁的椰香,可惜在这里吃不到,她只能眼馋一下。
老师傅重新抬起一只马蹄,将马蹄外厚厚的污垢组织切了下来,动作利落,赏心悦目。
许乘月赞叹地惊呼:“哇!”
老师傅瞅了她一眼,心中有够奇怪,这小娘子刚才走过来,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修马蹄。看就看吧,嘴里还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声赞叹。
他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怪人,修马蹄有什么好看的?哪有人会喜欢看人修马蹄?
大部分人都会觉得很脏吧,尤其还是小娘子。
但对老师傅来说,也是一次蛮新奇的体验,谁不想自己的手艺受到别人赞叹呢!
老师傅的干劲越发足了,动作潇洒利落,像是在进行一场艺术表演。
听着耳边的赞叹声越大,老师傅越发得意,原本绷直的嘴角都情不自禁地弯了起来。
修着修着,铲到了一个带着血泡的地方。
许乘月仿佛与正在被修马蹄的那匹马建立了同感,皱起眉毛,感同身受地痛呼:“咦——”
老师傅觉得这一声是在质疑他的手艺,于是没忍住辩解了一句,“小娘子,马不疼的,它这里没有知觉,你看它都没叫。”
许乘月点点头,赞同道:“嗯嗯,我知道它不疼,但是我觉得疼。”
这种感觉让她回想起,自己当初因为穿不合脚的鞋子得了甲沟炎,那种痛啊,痛入骨髓。
之后每回看修脚的视频,都会一边痛一边爽。
老师傅这么些年来,头回遇到许乘月这样的“杠精”。
既然知道马不疼,为什么她又觉得疼,这马蹄又不长在她身上,奇奇怪怪的。
裴舟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老师傅在修马蹄,许娘子在观看。两人的反应都极为有趣。
每铲下一片马蹄,许娘子会稀奇地惊呼,不断发出各种赞叹的语气词,就差拍手叫好了。老师傅的眉毛随即上挑,显得很是得意。
然而等她转换了语调,声音变得痛苦,老师傅也就会随着她的声音,眉毛向下压。
这是在干什么?裴舟好奇地观察着。
他还从未见过一个小娘子看人修马蹄看得这么起劲,许娘子的喜好真是不同寻常,太过稀奇古怪了,也许这就是她能写得出那些精彩话本的原因?
“杨老丈,许娘子。”裴舟出声唤道。
听到他的声音,两个人转头看过来,回应道:“裴将军。”
杨老丈知道他来的目的,熟稔地招呼,“裴将军先将马牵过来,我把这匹马修完之后就给你的马修。”
裴舟牵着自己的爱驹,走到旁边,将它拴在柱子上。本来这种小事吩咐仆人来就好了,可毕竟是他的爱驹,裴舟凡事亲力亲为,所以亲自过来了。
杨老丈的手艺是长安城中有名的好,许多达官贵人家的马都是找他来修的。
裴舟的马是一匹全身覆着黑色短毛的马,昂着脖子挺着脑袋,看起来如它的主人一般神气,威风凛凛。
飞云盯着这匹黑色的马,目光随它移动,见它跑向了另一边,自己也向那边急跑了过去,拽得牵它的许乘月也被拖走了。
许乘月顿时尴尬,真是好一批色马,绝对跟她这个主人没有任何关系,是它本性如此。
她有心想缓解尴尬,随便找了个话题,“裴将军的马真好,瞧起来丰神俊朗,龙马精神……”
话刚出口,许乘月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胡乱用什么成语,这俩词是用来形容马的吗?!亏她还是个作者!
果不其然,裴舟没忍住笑了一下,说出来的话里氤氲着笑意,“多谢许娘子夸奖。”
许乘月耳根通红,丢脸丢到老家了。
她还没从羞窘的状态中缓解出来,飞云垂下脖子,用脑袋拱了拱她,眨着两只大眼睛眼巴巴地瞅着。
“好好好,你也丰神俊朗,行了吧?”许乘月一把推开它的马脑袋,敷衍道。
这马跟成了精一样,还学会讨人夸奖了。
飞云这才扭过头,继续跟它的黑皮帅“马”套近乎去了。
“我说真的,裴将军的马确实好——”许乘月搜肠刮肚,想找出几个形容马的词来描补一下,好让她显得不那么文盲。
结果最后实在掏不出话来,破罐子破摔,“——黑,耐脏,不用经常洗洗刷刷。”
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因为飞云是白色,很容易脏,经常需要洗刷。
总之她绝不承认是因为词穷。
——回去得翻翻书,看看夸马的都有什么好词,许乘月暗自盘算着。
裴舟点头,接受了她的夸奖,只是语气里仍含着笑意,“许娘子说得对,得了许娘子的夸奖,是乌骓的福气。”
她胡言乱语,人家还认真附和,许乘月没脸再说话了。
等杨老丈终于将那匹马修完,将裴舟的马牵了过去,两人的尴尬对话才结束。
修马蹄时,许乘月仍是兴致勃勃地看着,她怎么看都不厌,觉得很解压,特别是听到那清脆的声音。
“许娘子为什么会喜欢看人修马蹄?”裴舟忍不住问道。
“你不觉得看着很放松吗?”
这种解压的小玩意总是会让人感到舒适,许乘月也不知道有没有科学依据。
应当是能让人从中得到一些即时的正向反馈吧,她揣摩着。
裴舟努力地尝试着感受,仍然未觉出什么乐趣,但没有直言反驳,含糊地说:“好像是有一点儿。”
许乘月知道他没感受到,表示理解,“没事儿,等你有巨大压力,感到焦虑时,再来看你就会明白了。”
“所以你在焦虑?”裴舟捕捉到她话里的意思,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焦虑,明明也算是衣食无忧,前途一片大好。
许乘月讶然,点头承认,“是有点,不过没关系。”
焦虑是人生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