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故事中的刘氏母子太过凄惨,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
行人来来去去,有些人禁不住等待,已经走了,还有人一直坐到了下午。
许多官员走出皇城门,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吓了一跳,接着反应过来,装作没事,端着姿态,昂首阔步离开。
“快看,钟侍郎出来了!”人群里有人惊呼。
钟侍郎刚出皇城门就听到这话,心中一紧。
“钟侍郎,判了什么结果,您给我们说一声呗?”有大胆的藏在人群里,大声呼喊问道。
他心下一松,原来是问这个。他判处了郭家郎君斩首示众,郭家父母流放。
之后向圣人禀报,圣人非常满意,赞他处事公明。
判决就这么定了下来,后面还要经过四次复审。
多亏了月明那小子,没想到他还真有两把刷子。
钟侍郎不好直说,摇指了一下西市的方向暗示。
大唐执行死刑的地方众多,如朝堂,京兆府,和东西二市。
因《周礼》中有言“刑人于市,与众弃之”,所以东西两市经常作为行刑的场所,其中西市用得更多。
百姓们霎时明白过来,大声欢呼,“钟侍郎明察秋毫!”
“钟侍郎英明神武!”
“钟侍郎廉洁奉公!”
听着百姓的各种溢美之词,钟侍郎矜持地克制住欲上扬的嘴角,低调地摆了摆手,才乘着马车离开了。
虽然案子已经断完,但他还有事要忙。看了月明的回信之后,他觉得非常有理,族刑废除一事迫在眉睫,他得好好想想奏章怎么写,到时候怕又得跟人打嘴仗。
第101章 她最讨厌比她装的
从那次写信后, 钟侍郎又陆续写了几封信和月明探讨关于律法的问题,双方的书信往来便多了起来。
对月明了解得越深,钟侍郎越是对此人感到新奇。
他的学识不算渊博,对科举常考常用的经史子集了解不多, 但对一些事物的看法有着独到的见解, 往往令人耳目一新。
钟侍郎起了爱才之心,痛惜他浪费自己的天赋, 用在旁门左道上, 应当考科举走仕途才是正道。
他转念一想,猜测或许月明出自寒门, 家境窘迫,无人为他举荐,又不得不放弃科举, 所以早早谋生。
钟侍郎一边惋惜,一边暗叹自己慧眼识珠,预备向圣人举荐月明,免得朝廷错过人才。
下定决心后又写了一封信,劝他潜心向学,万不可夜郎自大, 故步自封。
收到这封信的许乘月是如何懵逼暂且不提。
钟侍郎将奏章写好后的翌日早朝很是热闹。
“众卿家还有何事要奏?”隐在珠帘后的太后问道。
“臣有一事要奏。”钟侍郎出列。
“钟侍郎请讲。”
“近日童郭两家争端, 其后果惨烈,举朝振动,百姓惶惶, 足见家族私刑极为不妥, 不可助长。臣以为, 应当废除族法族刑,唯尊大唐律法。”
“钟侍郎的奏章朕看了, 确实有理,其余卿家以为如何?”太后赞同道。
许御丞不悦地蹙起眉头,出列道:“回殿下,臣认为不妥,朝廷人力有限,而宗族能代朝廷教化百姓,废除族法族刑,让宗族失去教化管束弟子的权利,不利于长治久安。”
“许御丞此言差矣,族法族刑不受朝廷管控,全凭宗族制定,长此以往,岂不是任由宗族内部势力勾结,令心怀不轨者作威作福。况且他们制定的族法还能比我们大唐的律法高明不成,百姓是信宗族还是信朝廷?”钟侍郎反驳道。
他老早就看不惯许御丞,仗着御史的身份,拿鸡毛当令箭,对谁都要说上几句,显示自己的清白和刚正不阿。
许御丞哑口无言,但又不肯服输,“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族法全无益处。”
然后被钟侍郎怼了回来。
许御丞败下阵来,又有其他不赞同的人出面反对。
钟侍郎对他们提出的异议,一一反驳了回去,直到最后无人敢出言反对。
他像一直斗胜的公鸡,抖擞着鲜亮的羽毛,得意洋洋地傲视全场。
将此事敲定之后,又有官员出列,说的还是童郭两家的事,他提议将通奸罪还原到北魏时期的死刑,正是因为大唐宽松的律法,才加剧了此事的发生,令许多女子不守贞洁,男子肆无忌惮。
严苛的律法是对他们的威慑。
他此言一出,许多官员冷汗刷地一下流了下来,尤其是他的上官。
现如今长安养面首的贵女还少吗?堂上的太后就是其中之一啊!
虽然他们也看不惯,但直接更改律法判死刑确实太过了,这不明摆着对太后说想要她死吗?
哪里来的愣头青?一句话直接将人得罪了个遍。
其余官员忙出言反驳,说死刑太过残暴,将此事糊弄了过去。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
中书省起草政令,门下省审议,经圣人批复再交尚书省实行,印上邸报,发往各州府。
废除族法族刑,违者逆反大唐律法,从严处置。并附上童郭两家的案例作为典范。
一时间各地风声鹤唳,尤其是宗族文化盛行的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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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舟回家后向母亲请安。
怀庆公主正在用膳,见他来了,忙唤他,“船船,快来用膳。”
裴郎君差点一口粥喷出来,“娘子,他都那么大了,你就别喊小名了。”
裴舟倒淡定,不如说反抗无能,习以为常了,“不了,母亲,儿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又要出去?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将圣人交代的差事忙活完了,现在休沐,怎么不好好休息几天?”她纳闷地问。
“还有些事情得处理。”
说了几句话之后,裴舟拜别父母离开。
目送他离去,怀庆夫妇小声嘀咕着。
“我怎么觉得船船不对劲?他最近总是出去,明明平日里当职已经够忙了。”
“这有什么,他已经加冠了,又有自己的职位,有点交际很正常,像他从前那样不参与同僚宴饮聚会,总闷在家里,才是不同寻常。”
“哪有那么简单,如果是聚会,下职后和同僚一起去就行,他却要回来,沐浴更衣后再出去。”怀庆坚持自己的看法。
“这小子有猫腻呀!”裴郎君一拍大腿,惊呼。
“看看,我就说吧。”怀庆得意自己明察秋毫,又叹道,“枉我先前还担心这小子不开窍。”
夫妻二人八卦地嘀咕小话。
裴舟回到自己的院子,收拾好东西之后很快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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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长莺飞的季节,一位英姿飒爽的女郎身着胡服,驾着飞奔的马儿疾驰在草地上,乌发束起甩在身后。
马蹄踏过,将鲜嫩青草碾压在土里,它走后,草儿委屈又谨慎地探出脑袋,叶子仍是歪歪的,不敢伸直了。
“吁——”
许乘月勒住缰绳停下,她的马术比以往长进许多,不再畏畏缩缩,速度快一点就紧张得不行。
她弯起唇角,对裴舟说:“多谢裴将军指导,我如今也能骑马了。”
“哪里,许娘子悟性极佳,又肯努力练习,才能快速掌握。”
“裴将军骑术高明,若不是有你指导,我一人还不知得摸索到何时,还是得多谢你。”
……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客气。
一个对视,许乘月忍不住笑了,“我们如今也算熟人了,裴将军还用得着跟我客气?”
裴舟摸了摸鼻子,不大自在,“是许娘子先跟我客气的。”
许乘月:“……”
好吧,是她的锅。
两人骑马并肩而行,没有再说话,空气缓缓流淌,静谧安详。
走了一段距离,裴舟忽然开口,“许娘子,如今还会焦虑吗?”
“嗯?”许乘月一愣,发出疑惑的声音,然后才意识到他说的什么,没想到他还记得。
“还好,看开了许多。”
她不在封闭自我,对外界充耳不闻,努力地做出了改变,尽管微不足道,也能无愧于心,变得坦然许多,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那就好。”裴舟放松道。
望着一望无际的原野,许乘月来了兴致,提议道:“裴将军,不如我们比试比试,看谁先到那个小土丘?”
是时候检验她的学习成果了!
“好啊。”裴舟答应了。
按照约定的,倒计时结束,许乘月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将裴舟甩在身后。
她驱马向前,压低身子,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扬着马鞭。
许乘月得意极了。
她此刻的身形定然无比帅气,有金庸笔下的女侠风范。